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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
所幸小浈的身体状况趋于稳定,不用再担心高烧卷土重来,所以第二天中午吃过午餐,三人便寻了一个偏僻的角落抽血。
泽罗带了两套一次性的抽血用品,显然,他没有做过这种事,绑止血带的手法生疏,好不容易固定好止血带,才发现消毒用品还没拆封。
巫哀在一旁对泽罗的菜鸡操作翻白眼,在见到他对小浈的臂弯消毒时的动向,终于忍不住一脚踹向他的肩膀:“滚开,我来。”
“我又没有考过护士…”泽罗蹲在一边小声犯嘀咕,巫哀冷嗤一声:“对啊对啊,路易斯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哪像我们这种什么都要学的苦命人呐。”
见换人上手,小浈也稍稍放下心来。
毕竟看上去泽罗自己都没底气,这种操作一个不注意就会暴血,何况她本身就有一点虚弱。
巫哀夹着碘伏棉球从里至外打圈消毒,然后让小浈握紧拳头,拿着采血针心不慌手不抖地扎进皮肉下的静脉血管。
血液流经透明软管里,积进储血袋。
巫哀瞄了眼储血袋,又抬头看了看小浈,用眼神问她:还好吗?
小浈点头,示意没问题。
500ml的血液储备结束,巫哀用医用棉签摁住针孔,迅速将采血针抽出来,一旁的泽罗同时将储血袋密封好。
做好这一切,小浈摁着棉签停留了好一会儿,确定不会再出血后才撤开。
“顺利的话,下周就能到。”泽罗拎着储血袋,轻声道:“不过他们说,那玩意的语言功能并不会有什么改善,要想万无一失,你得好好准备一下,否则看得出来。”
小浈直接站起身,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她的身影猛地晃了一下,仿佛下一刻就会栽倒在地。
巫哀被吓了一跳,忙不迭上前扶住她,看着小浈毫无血色的脸庞,蹙眉:“我说,就不能再过段时间吗?一定要这么快去结束这一切吗?”
“没事。”小浈被自己弄笑了,“速战速决比较好,不然容易出现其他问题。”
巫哀嫌弃地撇嘴:“怎么,怕自己心软,下不了手?”
小浈虚弱地笑了笑,又道:“我得给自己找个减少说话的理由。”
“你这几天搞冷暴力不就行了。”巫哀振振有辞:“发挥一下你的主观能动性。”
“不可行的…”小浈摇头,“需要一个外界没有办法干扰的理由,喉咙发炎什么的。”
巫哀咂舌:“那怎么办?病毒性感染可以让喉咙发炎肿胀,可是很遭罪诶。”
“…我再想想吧。”小浈摸了摸脑袋,随即站直身体,“不晕了。”
巫哀啧啧称奇:“亏我之前还觉得你是个冷静的人。”
“嗯?”小浈好奇接下来的话。
“你比我冲动多了。”巫哀说道,“某种方面来说,倔得像头驴似的。”
小浈想了想,说:“很蠢是吗。”
巫哀点头:“是啊。”
两人倏忽笑起来,小浈说:“你真是没情商,难怪你没朋友。”
“你可太有情商了,感情傻叉。”
却没曾想小浈反驳道:“我不是感情傻叉了,我知道,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候,会邀请对方跳舞。”
“谁教你的?”
“电影。”
巫哀来兴趣了:“哪部电影?你还有看电影的爱好呢?”
“电影挺好看的。”小浈说。
第六感告诉巫哀,小浈并不想回答那部电影的名字,她也没再执着,问:“可以安全走回教室吧?真的不晕了?”
小浈摇摇头,“没事了。”
她说着,转身去拿放在远处墙角的校服外套和小皮鞋,一一穿好后,说:“那我就先回教室了,拜拜。”
巫哀挥挥手,然后转过身,不知道在和泽罗低声讨论什么东西。
小浈缓慢走回教室,期间一直在思考着要如何制造出一个绝对客观的理由去堵住门净玄的疑惑。
病毒性感冒一类的并不在小浈的考虑范围之内,她要确保自己的身体状态完好,至少不会影响行动。
这可是一个关键性问题。
小浈沉沉地吐出一口气,坐下后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儿。
下午的热武器使用课程结束前,赛任娜教授对学生们布置了预习作业:“明天开始,会了解自动步枪与半自动步枪的构造,包括消音器、不同口径弹药、枪托的使用,大家提前了解,下节课会抽查…好了,下课。”
小浈返回3号室换下作战服,穿好校服后回到教室,等待范特勒教授宣布放学。
她在上课时就感到饥肠辘辘,走出教室的同时就开始给门净玄打电话,想让他给自己买点吃的。
电话接通了,但对面的对话声显然还在处理事情,小浈听他忙里抽闲地问了两句,登时兴致全无,撂了电话,提着包往校门口走。
门净玄回拨了两通电话,小浈没接,摁下拒听键后步行回家。
她已经将回家的路线记清,所以没有开导航,缓速前行。
起初还有几个同为西科斯公学的学生出现在这条路,后续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小浈望着街道上的建筑,略过一个又一个商店的名字,心中有种莫名的情绪翻涌。
“…小浈。”有人叫住她。
小浈停住脚步,脚尖侧去,转过身。
伊西多憔悴了一些,穿着一身剪裁得当的黑色西服,一种不符合他年纪的成熟。
注意到小浈的视线,他略显自卑地偏了偏头,不想让自己这幅已经收拾过的、还依然显露着疲惫的模样落在她的眼里。
可这幅模样已经是他精心打理过的了。
大概是回想起上一次见面的结束,小浈感到一些尴尬,想来想去也只能说:“…好久不见,你现在很喜欢穿西服啊。”
“是不好看吗?”伊西多紧张地问。
小浈动了动脚,说:“你个子高…风衣好像更适合你,呃,西服也好看的。”
伊西多很高兴一样,“不过你穿我的衣服不太合身,有点长了。”
他说时往小浈的方向靠拢两步。
小浈霎时警惕心起,神经紧绷着,唯恐上次的局面重现。
伊西多貌似没有注意到,说:“我会尽快处理好事情,到时候我们又可以在一起吃午餐了。”
“你好像挺累的…”小浈尽量委婉,“注意休息,身体为重。”
“不会很累的!你放心。”伊西多忍不住又往前踏了两步,而小浈却正肃表情,举止间透露着戒备地往后退。
这个动作很明显,伊西多像是被扇了一巴掌,他焦急且失落地说:“抱歉…那次是我太冲动了,我不会了,你不要躲着我好不好?”
可一个人但凡有了防范之意,想再打消,就太难了。
小浈沉默着,没有回答他。
伊西多见状,未等悔意涌上心头,他盯着小浈,察觉了一种强烈的不详征兆。
“门净玄也…那样对你做过。”他的声音忽然静下来,宛若一阵微风:“…你还和他待在一起吗?”
他问:“你不反感他吗?”
这句话像是一个及其关键的节点,回答中的任何一个字都能决定生死存亡。
伊西多急于求证,哪怕这个问题对于他自己而言残忍至极。
小浈滞住许久,复又后退一步,向对面的金发少年深深地鞠了一躬。
“…抱歉。”她如此道。
伊西多的身体瞬间僵在原地,瞳孔猛缩,难以置信地看着小浈。
苏格兰的天空大多都是阴的,在此时,伊西多却感觉这熟悉十几年的天空变了样。
在一个白天,黑了下去。
“小浈…小浈!”伊西多哑声喊着:“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
小浈弯折下去的腰杆还保持原样,她一动不动的,用歉意回答他。
伊西多如遭雷击,极难接受一般,脚步下意识向小浈面前踏过去,似梦呓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他是哪里比我好吗?可他想杀掉你啊!小浈!”
率先听见脚步声,小浈直起身体,同时往后退了几步,侧过脸不敢去看他。
“是不是我上次让你不高兴了?我不会再那样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啊?”伊西多仿佛被剧烈的病痛缠身,他脸上露出痛苦愁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胡言乱语一样,好像这样,就能让小浈回心转意。
小浈的喉咙像被一块棉花堵住,使得她无法自由说话。
“…伊西多,”她艰难道,“你可以认为我疯了。”
小浈低声说:“我控制不了自己了。”
伊西多抬起的双手在这句话结束后,彻底失去支撑,无力地垂下去。
“我…实在抱歉…”小浈说。
“我们就此别过吧。”
说完,小浈立刻转身,毫不拖泥带水地往前走。
伊西多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身体想要追上去,想要抱住她,想要将她关起来。
既然门净玄可以,他也可以啊…
可实际上,伊西多只是如同一棵树,静静地伫立在原地。
他清晰地知道,小浈和他,大概不会再有交集了。
这个事实让他的身体再度落寞,一回当初小浈离开英国的那天。
像一个莫比乌斯环,难逃被舍弃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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