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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豸才负歧路难,孽胎方知骨血腥」
“还给我。”
般灵慢吞吞道。
然而豫王还在研究这瓶臣髓,似乎在与记忆里恽妃手中那瓶做比较。
万源好像很喜欢这玩意儿。豫王皱了皱鼻子,真猎奇。
他轻捏瓶身,手指压住圆盖,又想端近仔细观察,又怕再闻见那摧人心智的恶臭。最后平举着,不近,不远,也充耳不闻般灵刚说的话。
般灵伸出手,朝小罐腰身上轻盈一点,豫王不以为然,后撤两步,随后他惊异地发现小罐不知何时在手中旋出一个角度,硬生生从自己指尖滑落,被一只正下方的手接住,般灵的手。
“......欺人太甚。”豫王身前袖手作出防备姿态,恨恨睨去,道:“你会武功,又养蛊虫,怎么会到嫩绿楼来?”
般灵却郁闷反问道:“我不赚钱,怎么养得起蛊虫?”
此言一出,豫王深深吃了一惊,简直躲避不及地被般灵身上散发出的光晕晃伤眼睛:平日里见着卖身葬父卖身治母的也就算了,居然还有人卖身养虫?哪来的渡劫的神仙?
豫王心中泛起一阵恶寒,皮肤却被激起颤栗,仿佛微笑的青角白斑甲虫刨木盒的“滋滋”声近在咫尺。
豫王揉揉眼睛,他总算知道为何常袂与胡颀对此女既不情理兼施,也不威逼利诱了,就纯靠逗孩子的话哄着,得过且过就相安无事,较起真来才得不偿失!
“你也能养蛊虫。你有钱。”
般灵忽然冷不防地冒出一句。豫王此刻猛然发觉那股“滋滋”抓挠声越发靠近,逼真而分明,不似幻听,豫王低头一看,地上的木盒正一哒一哒,坚定地朝自己爬来。
豫王站不住了,小跑到窗边,嘴里念念有词,“风灿然走路掉坑里了吗?皇城司的人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
般灵的话音在豫王身后响起,伴随着木盒忽然拖拽、忽然扒拉的声音,格外阴森,“小懒是般销留给我的蛊母。她怕生、害羞。”
“你身体里留着般销的血,气味像,样貌像。所以小懒喜欢你。”
“你是般销的后代,你是南蛊族人。”般灵笃定道。
豫王自窗边缓缓转身,“般销?销太妃?那是我父王的母妃。”豫王沉默一会儿,“那我的确有南蛊族的血脉。”
“你不是半血族人。”般灵目光平静,“你闻出尸液味。你是完血族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豫王不耐烦道:“就算我父王有一半的南蛊族血统,我母妃也是风家人,是中原人,我怎么可能是什么‘完血’族人?”
“你理解错了。”般灵忽然笑了。“你好笨。”
豫王:?
般灵心情愉快地解释道:“半血不是有一半南蛊血统的意思,我们的族人身体里只有半副蛊神血,族长一脉的人才有完整的蛊神血。”
族长一脉。
不知为何,还没细想的豫王,背后已经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般灵说这话一点缓冲都没有。没有铺垫,没有引导。尽管她说的如此坚决笃定不容质疑,但这改不了其作为猜测的本质。
开什么玩笑?他是般销的后代,也是南蛊族族长的后代。
可......可他父亲是藩王墨颐,母亲是风阮。
母亲风阮来自风家,绝无一丝南蛊血脉。
父亲墨颐,出身皇室,是高祖和销太妃之子。
那这南蛊族族长的血脉又来自哪里?这一条血脉来自哪里?谁又是那该死的南蛊族族长的子嗣?
难道说整个墨家宗室都是南蛊族后裔?那万源怎么闻不出臣髓的尸臭味,为什么只有自己闻出来了?难道万源才是墨家宗室里的外姓人?
不对,不对。还有父王,父王能不能闻出来?
父王自己知不知道?
豫王捏紧衣袖,艰涩地咽下一口唾沫。前尘往事如飘絮如烟尘轰然洒落,灵台却偏偏清明如一线天光,刺透与粉碎所有虚伪矫饰。父王的脸,万源的脸,周太后的脸,甚至是先帝甫昭的脸,数不清的面目在豫王眼前轮番流转。豫王开始痛恨自己清晰的记忆,也痛恨自己的敏锐令许多深刻却实在一知半解的印象此时如瓷碎网裂,一片一角都折射出许多刺目的不堪来,走一步,裂一寸,割开步步血莲如落瓣。
许多饱含深意的话,许多声无谓的叹,许多突现端倪的眼神,许多暧昧隐晦的触碰。
无数弦外之音,于一刻汇成高亢刺耳的筝鸣。
我是谁?
不对,不能轻信,般灵来路不明,她的话或许只是......
墨俨抬起头,眼珠红丝密布,与般灵毫无波澜的双眼对上。
墨俨的直觉说服不了自己,他无法骗过自己这一切不过是般灵无聊的谎言。他咬牙,一字一字蹦出来,连成一个堪称可笑的问题:“那般销跟南蛊族族长又是什么关系?如果般销也是南蛊族族长一脉,那我当然是南蛊族族长一脉的......”
“你真笨。我明明都说了。”般灵毫不留情地指出豫王的理解能力有些粗制滥造,不堪一试。
“上一任南蛊族族长般洱和般销生了族长般野,族长般野和般昭生了我,”般灵想了想,还是接道:“般灵。生了我般灵。”
豫王脑子被搅成一团浆糊,他可不敢直接问般灵你是不是也觉得般销嫁给高祖时,肚子里怀的压根不是龙种而是孽种,于是豫王转念又问了一个蠢问题,“为什么你不是现在的南蛊族族长?族长之位传男不传女?”
般灵:“南蛊族全灭了。”
豫王:“......抱歉。”
般灵:“是你的父亲的哥哥灭的。”
说完,般灵想起来豫王的理解能力,又好心地补充道:“不一定是亲哥哥。”
豫王扶住窗棂,视线往下而神思早已遨游天外,直到般灵往背篼装药罐的动静才将其惊醒。豫王大步踏来,喘着粗气道:“今日之事,烂在肚子里。否则,否则......”
豫王声音发颤,显然他也还没想好要威胁般灵什么,家人?南蛊族已族灭。般灵自己的安危?好吧,目前他还不知道谁能轻松制服般灵那一身武功和一屋蛊虫。
他看向那罐被摆在桌上的臣髓,般灵并没有将其放入背篼。
“否则我就告诉万源,你有臣髓。”豫王道。很快他反应过来这个威胁仍然不痛不痒,于是豫王抓紧时间加了几句恐吓,“万源可非正人君子,届时你要么将臣髓的制作秘方和你拥有的所有臣髓拱手相让,要么你被他控制,给他做一辈子的臣髓。”
豫王羞愧难当地停了下来,这恐吓可有半分杀伤力?
“你会死。常袂也会死。宣子离也会死。”豫王最后说,接着他双手掩面,自言自语般,“我也会死。臣髓,南蛊,孽种。”
“可我不想死。”豫王彻底安静下来。握着自己恐惧的源头。
“我不想死。我不要死。我可以不姓墨,我可以跟你姓般......”墨俨抬头,般灵已带着背篼消失不见。
......
“你没有臣髓,倒先向朕邀起功来。”
“不敢。” 宣子离恭敬道,拱手弯腰一气呵成。
“你有什么是不敢做的?”万源稀奇道,接着他一瞥似的,才发觉自己靠宣子离已经很近,近到宣子离要借行礼来拉远与他的距离。
万源舔了舔唇,转身回到椅上。
笼里的画眉轻轻地叫,末尾的声调软绵绵,急转直下,听得宣子离从头皮到肩颈炸起来一串寒粟,仿佛有人正在往那吹气儿似的。
“臣髓不要紧。最近有让朕更头疼的东西,一个个的,比朕的画眉还叫得紧,吵得欢。”
万源的声音从高处落下。
“子离。其实朕一直都很期待你会怎么回应。”
宣子离抬起头,万源的目光投过来,黑眼珠透出猩红色泽,莫名的餍足感,和刚饱餐一顿完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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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不下去了,先两千字吧,后面的内容放下一章,明天起床再写
12.8 :这一节内容太短,不好放下一章,先放这里,又要引出下一个大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