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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离别的前夕，沈晗心中充满感伤和不舍，师父冰冷的神情将她一次次准备好的劝说的话又吞了回去，她知道师父在生她的气，生性的腼腆和柔软让她无措对付师父的怒火，她只能从一个个细节，一件件小事中表达对师父的爱意。
她抓紧做着给师父的坎肩，精心为师父烧着菜。中午的饭桌上，菜肴丰盛，有切成薄片的火腿，有她在蔷薇指导下做的汽锅鸡，还有茶籽油炒的鸡枞菌，她改良过的普洱茶炒的虾仁，她为师父精心倒上了菊花酒，希望博得师父一个满意的笑容。
但是慕容霜什么菜都没有吃，她只吃白饭，沈晗小心翼翼的为师父夹着菜，师父看都不看她，连筷子都不动下她的菜。一顿饭吃得沉闷又僵持，慕容霜离开饭桌，依旧是满满一桌菜。
沈晗默默的流泪了，她多想师父和她一起回汴梁，她还能够伺候师父，照顾师父。师父是个品味很高但是自身生活能力又不高的人，她执着医道生活上却疏于照顾自己，她要是不在，师父准是开水泡饭，再加点腌制的菜马马虎虎吃一顿，师父是很不屑做家里的琐事的。一想到这个，她就放心不下，可是为什么师父这样看大哥不顺眼呢？她虽然想不起以前的事，但是这些日子，大哥的温厚正直就像春日的阳光，无处不煦然，连蔷薇都扭转了对大哥的看法，为什么师父会这样固执？
“姑娘，”蔷薇劝她：“夫人其实心里已经不生气了，你看她再也没有说逼你留下的话，她只是抹不开面子，过些日子就好。”
“师父心里是气的。师父把我养大，我却一次次不听她的话……。”沈晗擦了擦眼泪，执着蔷薇的手，央求道：“好蔷薇，你能留下照顾师父吗？师父年纪大了，身边需要有人照料饮食，料理日常，我原想我们三个都回汴梁，可是看这情形，师父是万万不肯去的了，我只有求你了。”
“可是，我想和姑娘在一起。蔷薇的命是姑娘救的，姑娘就是我最亲的亲人。”蔷薇小声地低头道。
沈晗长叹一声，她从不会勉强人，何况伺候师父本来该是她的事。她的这声叹息让蔷薇热血沸腾，她见不得她的姑娘有半点难过，命是姑娘救的且不说，这世上遇到了姑娘，她才知道什么是温柔而又平等的爱，什么是真正把你当做一个人一般的爱护尊重。姑娘是遇到难关了，她不能分做两个人，一个在这儿照顾夫人，一个跟随她的大哥回汴梁，但是她现在的心分作两半了，她看到了姑娘的心血淋淋撕裂一般的疼痛。
“姑娘，我留下照顾夫人，你安心回汴梁。”
“蔷薇……。”热泪又充盈了沈晗的眼眶：“为难你了，是我不好，我太自私了。”
“姑娘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不是姑娘，蔷薇早就没命了，遇到姑娘之前，从没人把我当做人看，可是姑娘却把蔷薇当亲妹妹，蔷薇愿意留下来陪伴夫人，照顾夫人终老。”
沈晗猛地把蔷薇搂在怀里，热泪扑簌簌的流了一脸：“好妹妹，好妹妹，谢谢你，谢谢你……。”
外面已经打了三更，更夫的梆子声悠悠远远去了，小巷很快又寂寞了。沈晗还在烛下为师父做着棉褙子，她用的是月白色绣着梅花的料子，师父高雅美丽，从不穿俗艳之色。
烛光映着她秀丽绝伦的脸颊，鬓上的蝴蝶步摇被烛光打在墙上，梅瓶中的桂花发出幽幽清香，她专注的缝着衣裳，没发现慕容霜走了上来。
“小鱼儿。”
沈晗赶紧放下衣裳，迎了上去，师父终于愿意和她说话了，她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激动的两颊都绯红了。
“师父，这么晚了，您还不睡？”
“见不得你作践自己的身体。”慕容霜冷冰冰道：“我耗费了多少心血把你救回来，身子骨还没结实，就在这儿熬着。”
沈晗柔柔笑了，亲热的走上来挽着慕容霜的胳膊，慕容霜甩了几甩，都没甩掉，只能任她扶着，没好气的说：“黏人！”
“小时候师父就这么说，”她甜甜笑了：“我是黏人的糖豆。”她扶着慕容霜坐下，又非让她试衣裳，慕容霜板着脸任她折腾，终于忍不住露出一丝暖意：“回到汴梁，一切自己当心，展昭是顾不上你的。”
“知道了。”沈晗柔顺的回答。
“天魔星！他就是你的天魔星，可你偏是猪油蒙了心！”慕容霜又忍不住训斥她道。
沈晗只能一言不发，听慕容霜教训，最后她终于来了个结尾：“要不是看在两个孩子份上，我怎么也不放你回去。”
教训完沈晗后，慕容霜站起来，忽然警觉道：“有声音！”
她是练武之人，听觉异于常人，在这漫漫黑夜，她听到了有人从围墙中跳进来，而且不止一个，他们潜行在院子里，像一群神鬼莫测的夜枭，但是很快，就会摸到这栋小楼上。
慕容霜立刻将门闩插上，提起剑道：“你和蔷薇从窗口出去！”
沈晗的房间临街，从窗口出去就直接到了巷子，她赶紧推醒沉睡的蔷薇，蔷薇还睡眼惺忪：“姑娘，什么事？”
沈晗拿起床单，三下两下就把它拧成一条绳索：“有贼人，蔷薇你马上从窗口顺着床单爬下去。”
“你和夫人呢？”
“我们随后到！”
“你们不走，蔷薇也不走！”
“傻妹妹，现在是紧急关头，你快走！”沈晗刚想推开窗，却看见影影绰绰的一群人，她的窗口下已经遍布了弓箭手。
“师父，走不掉了！下面都是弓箭手！”
“夫人，谁要害我们？”
慕容霜顾不得回答蔷薇的问题，她武功再高，这么多敌手，也不能支撑多久，她的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人，立即问沈晗：“展昭有没有给你什么东西，危急时立刻能找到他？”
“给了，响箭！他说无论何时，看到响箭，他立刻会过来！”
现在唯一的出口就是房间的天窗，揭开明瓦，慕容霜抡起一只椅子把天窗砸开一个洞，先跃到屋面上，随后看到敌人还未在墙头布敌，当即将蔷薇和沈晗接到了屋顶。
三支响箭依次在空中绽放，发出尖锐的声音，光焰照亮了暗夜。慕容霜先跃下屋顶，落到院子中，她的白衣在黑夜中格外的醒目，罗康知道这不是他要杀的人，但这个房子里的人，只要见到了都要杀。
可是这个女人的剑法奇快，带着席卷一切的气势，好几个人都成了她的剑下鬼。她的白衣染成血色，却丝毫不惧，越战越勇，真是个厉害的女人。
“妈的，这娘们！”罗康狠狠啐了一口，命令他的手下：“陈挺，你给我上！百十人攻她，看车轮大战，就不信打不下这娘们！”
陈挺有些害怕，但只能硬着头皮冲上去，慕容霜剑法虽精，但百十人的围攻犹如重城，一时半刻脱不了重围，而且心急如焚，沈晗蔷薇还在屋顶上，他们迟早会发现。就这稍稍分神，她肩头中了一刀，陈挺狂呼：“这女人中了刀了，不行了！大伙儿一起上！”
沈晗听到了狂嚣，她现在一点也不害怕了，她必须下去帮师父，哪怕死在一起。
“蔷薇，伏在屋脊上，伏得低低的，贴着屋瓦，一动也不要动。”
“姑娘，你要去哪里？”蔷薇害怕得声音都嘶哑了，她死死拉住沈晗的衣襟。
沈晗温柔的笑了，一缕发丝掠过她的脸，她是那样的美，即使在这血腥的夜空，还是美得纤尘不染。
“好妹妹，好好的活着。”
她从屋顶跃了下去，慕容霜看到这淡绿色的身影，绝望的喊道：“小鱼儿，不要送死！”
沈晗甜甜的笑了，就如许多年前，慕容霜见到她的第一眼，那时，她还是个六岁的孩子，刚从昏迷中醒来，见到她就笑，这甜美的无邪的笑容顿时抓住了慕容霜的心，仿佛这孩子是前生和她熟悉，今生才会牢牢抓住她的心。
罗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这才是他要杀的人！这样的清丽雅淡，这样的美好如玉，才会是公主妒忌的人物。
“放开我师父。”她静静的说：“你们是要我的命。”
“你是展夫人？”
“我是。”
罗康擤了一下鼻子：“不好意思，展夫人，今晚你必须死。”
杀戮在这一刻不知不觉停止了，虽是铁石做的心肠，但他们还是感到了一丝羞愧，一丝痛苦，原来他们要杀的是这个女人，这个像春天一样美丽一样娴静的女子，毁灭她，即使最黑暗的心灵也会感到罪恶。
沈晗漠然看着罗康，她的眸中没有一丝害怕，她已经看过世上多少黑暗，她知道最黑暗的就是人心，和屠夫她是犯不着求饶，也是不能讲道理的。
罗康在她的目光下低下了头，沈晗静静的说：“让我给师父包扎。”
围攻的人群顺从的让开了，看她走过去，扶住了慕容霜，撕下衣襟，细心的为慕容霜包扎好伤口。
慕容霜右肩中刀，没有办法持剑了，将剑给她：“小鱼儿，冲出去！”
她恬淡的笑了：“师父，我没学会杀人。”
“不争气的！”慕容霜又骂了，其实她苦笑着，现在这时候，她和沈晗冲得出去吗？何况这孩子，从小就不喜欢学剑，就不喜欢武功，她的天性里，只有仁善和柔软。
沈晗含泪笑了：“师父还是爱骂人呢。”
她仰头看了看天空，夜色深黑，连一丝星光都没有，她的心爆裂一样的痛苦。
对不起，大哥，食言了，晗晗不能和你回去了，以后的路一个人走，会艰难一些，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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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654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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