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又胡闹

　　午饭前，太医专程来到侯府，给褚师煊诊脉。他拈着胡子尖儿，说：“侯爷正值青春年少，身体正是好的时候。虽然此番伤得不轻，却也未伤到根本。老夫再给开几副药，照常吃着便是了。”
　　褚师煊点点头：“是，多谢陛下恩典。也谢太医妙手仁心。”
　　老太医笑笑，转身去写方子去了。

　　张其英在一旁守着，见太医出去，给褚师煊理了一下被角：“陛下专门派太医前来诊治，眼下满朝文武都赞陛下恩宽。煊儿，以后我们更要谨言慎行才是了。”
　　褚师煊神色淡淡的：“孙儿知道。祖母放心，正好借着腿伤，孙儿在家躲两天，也在陛下面前降降热气。侯府现在不应该再频繁出现在陛下眼前了。”

　　张其英赞赏地点点头：“有些事我们不做，并不意味着我们不争取。今日上朝，听说庆王殿下又跟六殿下吵起来了。”
　　“是谢昭单方面揪着点小事不放吧？”褚师煊笑道，“如今庆王风头正盛，他这是自己找死。”
　　“他们在吵的正是巡防练兵的事。”

　　张其英说：“本来陛下不想让侯府和游家再入军，但是一时之间又找不到人来接手。庆王殿下倒是推荐了几个，但是六殿下总是有理由反驳。偏偏他推荐的也都是些纸上谈兵的惯手，两人一来一往，便吵起来了。”
　　褚师煊“噗嗤”一声，摇头不置一言。

　　“庆王倒是个聪明的，他借着六殿下把满朝的人驳了个遍，倒逼着陛下想起来侯府和游家。”张其英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你的腿伤了。”
　　“不可惜祖母，”褚师煊笑道，“孙儿是伤了，但祖母您，还宝刀未老啊。”
　　“我？”张其英摇头，“并非我自轻，只是眼下以我的年纪，确实不该再在军中厮杀了。陛下想必也不会同意让我这样的资历再度入军。”

　　“古有佘赛花满头华发尚抗帅旗出征，如今祖母的年纪比那佘赛花轻多了，何必说自己年岁已高呢。”褚师煊劝道，“况且放眼满朝，也就您的资历足以保着庆王入军而畅行无阻。”
　　“庆王？”张其英皱眉反问，“庆王要亲自巡防练兵？”
　　褚师煊斟酌片刻，道：“八九不离十。”

　　“怎么好好的就伤了？什么？腿都断了？怎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外面吵吵嚷嚷，褚师煊无奈道：“还是没能瞒得住游朗。”
　　他话音刚落，游朗便直接冲了进来，见张其英也在，规规矩矩行了礼：“老夫人。”他说，“我听说阿煊受伤了？到底怎么回事？”

　　张其英站起来：“你们说吧，我先走了。”
　　游朗把张其英送到门口，又风风火火转身到褚师煊身边一屁股坐下，眉头紧皱：“这里边到底什么隐情？不会又是谢昭跟徐奕深吧？他俩是不是疯了？”
　　“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倒是猜得痛快。”褚师煊冲自己的伤腿扬了扬下巴，“索性伤得不重，也就每声张。”

　　“这还不严重？”游朗瞪起眼睛，“我的乖乖，你还是那个蹭破点儿油皮都不高兴的褚师煊吗？怎么一下子成长这么大？这都不放在眼里了？”
　　褚师煊淡笑不语。
　　前世他也不是没受过比这更重的伤，真真是血里火里都滚过一遭了。现在再看看这条腿，好像确实也算不上什么。
　　只是可惜了小九。

　　“你跟明嘉如何?”褚师煊扬了扬眉毛，“脸红什么？精神焕发了？”
　　“也还行吧。”游朗明显就是一脸的少年思春，他往褚师煊身边凑了凑，说，“他说了，他心里有我。”
　　褚师煊：“……”

　　游朗好像也不太好意思继续分享他的明嘉，转言说：“我带了些军里的伤药，我们家自己配自己用的，效果很好，就是味道不太好闻，已经交给门房了。对了，怎么不见你那阿桢还有元宝？去徐家了?”
　　“陛下恩赐太医前来给我诊病，你那伤药正好锦上添花。”褚师煊道，“没错，最近徐家有喜事，我让元宝陪着阿桢去徐府了。你怎么知道徐家有喜事？”

　　“明嘉告诉我的。”游朗道，“说是谢昭在陛下那边过了明路，择日成婚。已经让司星监挑日子了。听说还有赐府别居的恩典呢。”
　　“原来如此。”褚师煊绕有所思地点点头，沉吟片刻，说，“正好你来，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徐家眼下正是一派喜气洋洋，赐婚的旨意已经来了，徐和薇是满心满眼地待嫁，各色物品都要一一亲自过手，嫁衣的样子都翻来覆去地斟酌。身边的丫头一个劲儿地笑，打趣她：“小姐真是好福气，得了殿下这样好的郎君。只是这嫁衣样式都看了无数套了，小姐到底相中了哪个？再定不下来啊，可就来不及啦。”
　　身边一群小丫头都跟着笑，徐和薇红了脸，笑骂了两句，又说：“娘这几天就要回来了，到时候爹也回主屋去。被褥都晒好没有？”

　　“放心吧小姐，都准备好了。”丫头说，“只是老爷太舍不得小姐了，这段时间都在书房没怎么出来，也不太高兴。那位少爷也回来了，小姐您要不要去看看？”
　　徐和薇想了想，点头：“也好，去看看吧。”

　　一行人往徐奕深的书房去，正碰见管家领着徐和桢过来。徐和薇见状边说：“我带大哥去见爹吧。大哥，这边请。”
　　徐和桢跟在徐和薇身后，能看得出少女莹润的脸庞上是藏不住的喜悦，便道了声“恭喜”。

　　“多谢大哥，”徐和薇偏过头，少女像是阳光下时候正好的鲜果，“到时候我成婚，大哥一定要来，给我撑撑场子啊。”
　　徐和桢看她这样喜悦，想她与谢昭，不知道是她被蒙骗还是她为虎作伥。可看着这样花朵一样的女孩子，忍不住说：“你与……六殿下，当真是情丝深种？”

　　徐和薇闻言转头，看着徐和桢，说：“当然。我……一直爱慕六殿下。很久了。”她有些脸红，却还是邀请徐和桢说：“到时候大婚，大哥你会来吗？”
　　徐和桢看着她，觉得什么都说不出口了。感情是不讲道理的，在这样的“爱慕”前，好像不管真相如何都无足轻重了。
　　总之是木已成舟，板上钉钉了，徐和桢也就点点头：“一定。”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书房门口，听见声低哑的“进来”才进门。再看见徐奕深，徐和桢心里说不清是痛快还是厌恶，总之只是淡淡行了个礼，便在一旁看父女情深。
　　徐奕深好像是忘了当日在围场听见了什么，只是脸色确实不太好。他招呼着徐和桢坐下，让人上茶，问他在侯府如何如何，问褚师煊伤情恢复得怎样。
　　徐和桢一一简单回了，看着徐奕深有些灰败的面孔，说：“今天天气好，不如出门走走吧。”

　　这还是徐和桢第一次主动提出这样的请求。
　　徐和薇不知道他二人在围场发生的事，听了这个边说：“是啊爹，我们一起去后花园散散心？外面天气真的不错的。”
　　徐奕深看着徐和桢的眼睛，试图从中读出些什么东西来。徐和桢垂下眼帘，站起身，往徐奕深身边走了两步，说：“一起去吧，我有些事想跟徐大人说。”

　　徐和薇聪明，听了这句话就躲到一旁去了。徐奕深和徐和桢慢慢走在后花园里，隔着半个手臂的距离。
　　“真是不容易啊。”徐奕深背着手，感慨道，“想到你我二人，还能在一起赏菊吹风。真是……”他话没说完，叹了口气似的。

　　徐和桢看着他，垂下眼睛说：“当日在围场……我说了些昏话。”
　　听不见徐奕深的动静，徐和桢接着说：“但我确实是听到了些许传闻，并且一直因此记恨你。直到今天，我也不能确定我听到的传言是真是假，以及我到底是谁的儿子。”
　　说罢，徐和桢抬起眼，看着徐奕深的背影，轻声说：“所以今天我想自己来问你。我到底……应该怎么称呼你？”

　　“我知道了。”游朗点点头，“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办成。”
　　“我当然放心你了。”褚师煊说，“千万记住，这件事一定要隐秘，绝对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否则前功尽弃，又要让那条滑不溜手的鱼给逃了。”
　　“好。”

　　游朗把褚师煊给安置到廊下，给他把伤腿架好，说：“那我先走了，你别乱动啊。”
　　褚师煊挥挥手，躺在躺椅上闭着眼睛吹风。

　　他听见游朗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听见四下风声带着些花香袭来。阳光正好照在他的脚上，酝酿出来一层层融和的暖意。褚师煊短暂地大脑放空起来，就着这风声竟就这么睡了过去。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再一睁眼，阳光早已西斜，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了条毯子，徐和桢坐在他身边的矮凳上，手里捧着本书在看，嘴里还念念有词。
　　褚师煊觉得心里软软的，抬手去勾徐和桢的衣袖，却在半路上僵住了。

　　徐和桢身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氤氲出一片黏稠的血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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