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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朵玫瑰
现场不知事情原委的骑士团只看到从地下室里搜到的戒指,皆一副震惊的表情。
身在王宫的人就没有不知道这个戒指的重要性。
季兰榆还有些好奇坎贝尔公爵会不会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毕竟她在密信里反复提起催眠,也是给他留了一线生机,在没有提前过问玛德琳的情况下,她只能做到这样了。
“殿下,我不知道这个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地下室!定是被人诬陷了!我真的不知道啊!”坎贝尔公爵连连求饶,依旧不说实话。
其实他的内心经过了一番斗争,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这段记忆为什么消失了这么久又突然恢复?
也许他是被人下了诅咒才会这样子的,不然一段记忆怎么会凭空消失呢?
笃定了这个想法,他再次壮胆假装不知真相。
“可是东西就是从你家找到的,不是你会是谁呢?”阿拉里克当然知道,只是在这里不方便说,所以他有自己的计划,“先带回王宫,我会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父王,至于最后如何处理,还要看父王是怎么想的了。”
“殿下我肯定是被人害的!有人害我啊!肯定是比尔!那段时间我都记不清我做过什么——”
一听到要被带走,他慌不择乱随口一说,可没想到却正好说对了。
阿拉里克眼睛一眯,张嘴毫不留情地说:“是不是也要等调查过后才知道,带走。”
坎贝尔公爵的求饶声找来了玛德琳,阿拉里克抬手一挥让骑士团的人先带走坎贝尔公爵,他则留下来和玛德琳说清事情的始末。
不同于刚刚那副威严压迫的神情,他最后留给玛德琳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只是这一个眼神就让玛德琳和季兰榆都明白了阿拉里克并非表面如此,而是另有安排。
玛德琳睫毛轻颤,随后沉稳地点头,他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当然没有理由不相信阿拉里克。
季兰榆低头思忖半晌,她还是没有选择留下来把她的计划告诉玛德琳,她的身份危险,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只要保证事情按照她的计划进行下去就可以了。
议会室,阿卡修斯手里摩挲着失而复得的戒指,外人面前一贯温煦的面孔此刻也染上了愠怒。
亚希顿王室流传的戒指就眼睁睁地被偷走,结果却在一位贵族家里被发现,这简直是对王室权力的侮辱。
他扯着嘴角咬牙道:“你的意思是坎贝尔还不能受惩罚是吗?”
虽然他以往的惩罚力度并没有很大,可是这一次的情况和之前的大不相同。
阿拉里克解释道:“父王,不是不惩罚,而是酌情处理,况且坎贝尔公爵的做法并不是出于本心的,要是严厉处置,怕是会惹人非议。”
“继续说。”
“那封密信中有说到,赫尔曼以助玛德琳成功联姻为交换,我猜测这次联姻恐怕也是别有目的。坎贝尔公爵的真实产业到底有多少我们也不知道,更何况是让玛德琳和巴伦联姻,这一来不就是强强联手了,只怕那个时候坎贝尔公爵已经是富可敌国了……只需要阻止这场联姻,再把一部分产业上交以示警告,我认为这是最稳妥的处理方法。”
如此一来,玛德琳就可以成功脱离这场由她父亲主导的婚姻了。
阿卡修斯似在思考,长久沉默。
季兰榆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即使让坎贝尔公爵上交一部分产业的事是她没想到的,可她倒是很欣慰,没想到阿拉里克能有这样的想法。
亚希顿未来能有这样的国王管理国家,国家只会越来越好,希望他能做到真正的河清海晏。
“哈哈哈哈哈哈——阿拉里克,吾真没有看错你,越来越有吾的风范了!既然如此就按你说的去办吧,吾相信凭你的实力定能处理好这件事的。”阿卡修斯盖上戒指盒的木盖,看着眼前的儿子,他无不自豪。
比起那个惹人厌的艾尔德里克,阿拉里克才是他心里不可代替的王储。
得到同意的阿拉里克微微喘出一口气,即使他说得再好,也抵不过国王的一句话反驳。
他充满磁性的嗓音清晰地说:“是,父王。”
季兰榆再次跟随阿拉里克来到地牢,一副失魂落魄的坎贝尔公爵在看到阿拉里克的到来,瞬间瞳孔放大,喉咙处因紧张而吞咽着唾液尤为明显。
“暂且查明了你是被巫师催眠过才做出了私藏戒指的事来,不算大过,但陛下说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阿拉里克居高临下,挺拔的背尽显威严,深深地凝视着坎贝尔公爵。
“你名下的产业必须要划分一部分出来上交国家,再者关于玛德琳与巴伦商人联姻的事,就此中断,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两个条件让坎贝尔公爵脑袋一震又一震,家族产业要拱手让人,连联姻的事也要打水漂……
他忙活了半辈子到头来什么都没有了……
可如果不按照阿拉里克说的去做,他连命都会没有……
潮湿阴冷的地牢从地下涌出一大团寒气,攀上他的四肢,如藤蔓一般裹紧全身,随之是他的心脏,压迫得喘不出一口气来。
皱紧又松开,松开的是他的妥协。
被巫师找上就算是他自认倒霉好了……
“殿下,我愿意……都按你说的来……”
他的视线直直地落在阿拉里克的靴子上,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一切尘埃落定,季兰榆双手环胸斜靠在墙上,悠闲自在地抖着脚,鞋尖在石板地上点出的痕迹就像一朵朵梅,开在凛冽的寒冬,却依旧鲜艳、倔强地活着。
花瓣飘落,艾尔德里克捻起落在肩头的花瓣,平放在桌面,他长久而沉默地注视着花瓣,就像是透过它看到了一朵花的全部生长过程,一天又一天,透过沁薄的阳光,把香气带到他身边。
他合上书本,离开玫瑰露台,是因为王后的侍女在一旁已等待多时。
侍女在他的左前方带路,他亦步亦趋地跟着,此前他的人生亦是如此,可是这一次是他主动选择的,去或是不去。
泛着暖光的门由侍女拉开,也许艾尔心里明白,这次进去,他们的谈话势必会与以往不同。
在侍女示意的手势下,艾尔德里克迈出了步子,厚重的地毯消失了脚步声。
而寝宫的女主人端庄地坐在沙发主位,倒了一杯茶推到艾尔面前,那一抹庄重且沉稳的笑意勾在嘴角,在这张可爱的脸上却没有一点违和感。
此时此刻,她和他坐在这里,面对面,阿贝伊拉势在必得他会来,只是这一刻,艾尔德里克在她心里不再是一个只有躯壳缺少灵魂的人。
“奥布莉一直说你是个好哥哥,我也没怎么和你相处过,不过我知道你肯定是个善良的孩子。”折扇后的她慢慢啜下一口温热的茶水,善良二字加重了语气,试图把这两个字化作锋利尖锐的针,咄咄逼人。
也许在她心里,善良和懦弱退让是划同等号的。
茶杯轻碰杯托,叮的一声清脆,“不和我说话是在气我吗?你要知道,你父王是什么性格啊?我怎么可能反驳他呢?其实我一直也在劝他,但是我人微言轻,他又怎么会听我的呢?”
阿贝伊拉嫁过来的时候身份是领国的公主,现在她的弟弟顺利加冕,所以事实并不像她说的那样。
人微言轻,别开玩笑了。
艾尔德里克并没有喝下这杯茶,“王后,我又没有怪过你,不用和我解释这么多。难道你今天找我来只是想说这些吗?”
眉眼之间压着一股了然,如果是两人都明了的话题,还是不要拐弯抹角的好,至少节约时间。
阿贝伊拉拿着折扇盖在嘴边,就像是所有贵族女性的典范一样,她淑女一笑,可下一秒嘴角便放平。
“那我就直接问了,阿卡修斯这段日子为什么没有找你?”
期待又好奇的眼神落在艾尔德里克身上,似要将他全部看穿。
艾尔微微眯眼,“你很想知道吗?”
阿贝伊拉哑然的嘴半张着愣住一刹,插在发丝缝隙的酒红玫瑰也屏住了呼吸。
艾尔德里克什么时候学会了反问?真是少见。
“奥布莉一直很关心你,作为她的母亲,我想我应该替她也关心关心你。况且——你难道不想用同样的方法救另外一个和你一样的人吗?”
阿贝伊拉的眼神不住地往他身上看去,说完还轻轻叹气,仿佛一抹难言的回忆弥漫在心头。
心脏不受控制地停了一刹那,艾尔德里克快速地眨着眼皮,一时间也来不及消化阿贝伊拉口中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耳边的鸣叫如翱翔在天际的鹰钻进了他的耳朵,透过窗缝的风吹过窗帘的簌簌声听不见了;阿贝伊拉轻摇折扇的声响也消失了;他暂时把心跳声也遗忘了。
季兰榆在他心里筑起的一座坚不可摧的高山也逐渐滚落下一颗颗碎石,跌进山脚的心湖里,荡起层层涟漪。
而这湖中心站着一个看不清面庞的另一人。
艾尔德里克哑然,眼尾慢慢泛红,淌着湖水一步一个脚印拖着沉重的步伐向那个人走近,可是越走近,那人脸上的疑云更是浓重,艾尔举起右手攥成拳头揉在眼睛上,揉得云星点点……
却依旧看不清。
直至湖水漫过他的大腿、心脏、头顶,他失神沉入湖底,四周是一片碧绿幽暗,连光都透不进的湖底,艾尔德里克没有挣扎。
譬如一片轻飘飘的羽毛,托得起自己却托不起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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