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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 章
阿青晚上来找索玛一,他前几天来,佣人说阿一病了,让他过几天再来。
这会儿玛塔尔先生还没有回来,他就来了。
索玛一跪在绿丝绒椅里,上半身趴在窗台上看书,两只手肘抵着窗台,十根指头细伶伶地抓着书的两侧边缘。
房间里的台灯黄晕把他拢着,像一朵开在温室里娇嫩的花,需要细心呵护。
阿青在下面仰头看了好一会儿,蛐蛐叫了两声,园丁们打着电筒抓蛐蛐,楼上的索玛一听见声响,挪开书,朝下面看,看见阿青,笑着叫他:“上来玩。”
大概是对比心作祟,每次都是他来找阿一,阿一从来没去找过他。十几天前,阿一还说要去找他的,也没有去。阿青努着嘴,不情愿,“我不上去,你下来。”
“好啊,那你等我。”索玛一伸脚踩进拖鞋,把书放到枕头下面,蹬蹬下了楼。
他们没有去后花园,就在楼下前面一些的小花坛那儿,园丁们爬上树,伸手抓蛐蛐。玛塔尔嫌吵,庄园里都不能有蛐蛐。
“我想跟你说件事。”阿青说。
索玛一点点头。
“我想出去上班了。”
“啊?”索玛一有点反应不过来,“你不去栾林庄园吗?”
“跟你说过了啊,你还说南林不喜欢我呢。”阿青撇嘴,“南林就是不喜欢我,我约不出来,去不了栾林庄园,老在这里呆着,我都18岁了,该出去工作了,在庄园里没钱用。要待到多久啊?待到二十多岁出去,钱都赚不了了。”
“怎么会。”索玛一不懂,但他也知道工作挺多的,只要愿意干。上个月他还碰见之前在下街口卖花的男孩,现在在卖酒,每天抱着一箱酒,到处窜着兜售,一张脸晒得黝黑,但看得出来他是挺高兴的,和自己笑的时候露出两排白牙齿,特别快乐。
“我是要去酒吧的。”阿青说,“二十多岁,在酒吧算是年龄很大了,没几年就要退休了,如果我二十多岁去,干几年,能挣几个钱?”
“酒吧吃青春,越早去,赚得越多。以后从酒吧退休出来,才有钱生活。”
“能赚多少?”索玛一好奇地问,一双眼睛闪亮亮的。阿青瞅他一眼,“你别想了,先生不会让你去。”
索玛一知道,“就是好奇嘛。”
“看情况吧,”阿青说,“努力干的话,能赚很多,不努力也能赚得比别的多一点点。”
“卖酒吗?是不是就是把酒给别人端过去,卖一瓶有多少钱。”
阿青瞅了他很久,勉为其难的:“是。”
那真好,下次碰见卖花男孩,可以跟他推荐一下,酒吧里不晒,在外面卖酒太热了。
索玛一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那谁去栾林庄园?”
“不知道咯。”阿青耸肩,“看先生想送谁去。”
两人就没说话了。园丁把蛐蛐抓走了,四周安静得只有风在吹,树叶沙沙响,地上的影子娑娑摇。
“你还在和那个人见面吗?”阿青问他。
索玛一知道他问的是罗林,轻轻点了头。
“你是不是喜欢他?”
索玛一很快地看了阿青一眼,点下头。
“先生会生气的。”
索玛一抿着嘴。
“你知不知道你是先生的人?”阿青犹豫地看了他好几眼,“能懂这个意思吗?”
“知道。”索玛一回答得干脆无比。
“那你还喜欢他?他有孩子吗?结婚了吧,你喜欢个结婚的人做什么……”阿青有点后知后觉,他怀疑阿一没听懂,试探性地问,“你能不能理解什么是喜欢?”
索玛一嘟囔:“理解,但是一个人又不是只能喜欢一个人。”
果然是没懂。阿青抓了一把头发,仰头看天。
很久之后,阿青叹着声音问他:“你跟先生睡过吗?那种睡,脱光了衣服裤子,连内裤都脱掉的那种抱在一起睡觉。”
索玛一摇头,“没有。”
“先生脱过你的裤子吗?”
这怎么说呢,索玛一很纠结,“小时候。”
“衣服呢?”
索玛一红了脸,支支吾吾,前几天,玛塔尔每天都会帮他脱衣服,给他抹药膏。
阿青又问:“你会和他睡觉吗?脱光的那种。”
索玛一摇头。
“你想和他睡觉吗?”
索玛一还是摇头。
“你知道男人和男人怎么睡觉吗?”
索玛一点头,都是那样睡觉,躺在床上,抱被子一样抱着睡觉。
阿青像住进了他的脑海里,看见了他单纯的想法,“不是的,男人和男人睡觉会扒光裤子,脱得赤条条。”
索玛一呆呆地惊大了眼,“我睡觉不脱裤子的……”
阿青无语,“你不脱,人家会脱啊。我看过。”他附到阿一耳边,悄悄地说了一句话,“那样睡。”
“从那里。”
索玛一没听懂。
阿青又说了两个字。
那张脸,猛然地一下白了,连旁边的昏黄路灯都照不暖,他匆匆低下头。阿青还想说什么,却看见他在抖,肩膀小幅度的受惊地细微颤抖。
阿青狐疑:“你喜欢先生吗?”
“喜欢。他救了我,把我养大。”索玛一眼里闪着光,破碎的,像眼泪一样的光,“教堂那边有很多人吃不上饭,穿很烂的衣服,小孩生病没有钱看病,就死了。他给了我生命,我很感激他。他是我最喜欢的人,最亲的人。”
阿青说:“但是你不想和他睡觉。”
索玛一问他:“为什么一定要和喜欢的人睡觉?”
“先生为什么把你留在身边,为什么不把我们都留在身边?”阿青问他,“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干,成年了出去也找不到工作,走在路上能被饿死,先生为什么还要养着你?你好好想想,我们被先生养大,成年后都要出去帮先生做事的。哪怕卖面包,也是帮先生卖。你呢,你会什么?”
“先生给你吃最好的,给你用最好的,给你住最好的。你不知道我们在后院吃什么,我们就是吃普通的,只是比普通人吃得营养健康,多点肉而已。我们四个人住一个房间。我们穿统一订制的衣服,用统一的东西。你吃的是从新西兰送来的牛奶,法国送来的牛排,荷兰送过来的海鲜,大米是空运来的最好的大米,厨师是专门请的,你是不是听不懂?是不是觉得这些东西很普通?因为你每天吃,你在家里,你在外面吃,吃的都是最好的所以觉得普通,但是我们吃不到,我们连大米长什么样都只能在书上看。我们打一年工卖一年的面包都买不到你吃的那种大米,但是你每天吃。”
“先生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呢?”阿青毫不客气地问他,“你想不明白,你习以为然,我们却知道,先生喜欢你,先生愿意用最贵的最好的东西养着你,是要把你永远留在身边。”
“知道永远留在身边是什么意思吗?”阿青告诉他,“不是摆在家里看,书架上的书还要每个月换一轮呢,但是你可以永远留在家里,因为先生把你当爱人。你听外面说了吗,所有人,不止索克洛庄园里的人,外面,整个华利圣登城,可能更远的人,都知道你是先生的情人。情人也可能是男人在外面找的女人,但是你不一样,你是先生的爱人,先生比爱索克洛太太还要爱你。”
“没有……”索玛一有点慌地反驳,“他很爱索克洛太太。”
“是吗?那先生为什么住在主楼不回侧楼?谁的丈夫每天在外面不回家?你觉得有这种事情吗?”
“他有时候会回去……”索玛一的声音渐渐小了。
“先生上次回侧楼是什么时候?”
索玛一说不出来。去年吧,不是,可能是前年,不是,也许是再前一年。他记不得了。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结婚,他们是爱人,会睡在一张床上,他们会生孩子,一个两个三个。你是先生的爱人,你们不会生孩子,但是你们会做\爱人都会做的事。”
“不是……”索玛一还想辩解。
阿青不给他机会,“还有两天就成年了吧?”
索玛一点点头。
“成年了,就可以有法律允许下的爱情了。你们就能同居了,不是说住在一栋楼里,是住在一张床上。”阿青盯着他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如果你不喜欢,你就告诉先生,你还没有做好准备。先生把你养这么大,他会等你准备好,前提是你不能再和那个男人见面了,先生知道了会气疯的。”
索玛一死死抿住嘴,不吭声。
“还想见?”阿青笑他,“说不定人家也在等你成年,你成年就可以欺负你了,告上法庭还能说你是自愿的,因为你太好骗。”
“他……”索玛一小声的,“他说,如果我不是自愿发生性关系,就是强\奸。”
“哇!他好伟大,给你讲这些,是不是瞬间觉得他是个大好人?”阿青乐得直笑,而后一本正经告诉他,“那都是男人骗人的把戏,什么教你保护好自己啊,你不愿意就不碰你啊,我就在外面不进去啊,都是骗你的,就哄你这种什么都不懂的人,让你觉得他可真是太好了,然后什么都愿意了,心甘情愿躺下去,别人吃完了裤子一提、嘴巴一抹,拍屁股走人,你连哭都没地方哭。”
索玛一嘴里的“不是”说不出来,阿青都说对了,罗林是这样讲过……要保护好自己什么的。他也像阿青说的那样,觉得罗林是一个很好的人。
索玛一迷茫了。
阿青说:“你以后还想见他,见他之前想想先生吧,自己捧着养大的珍宝,被人糟蹋了是什么心情。会杀人的。”
阿青扯了一根杂草,搓了搓,叼在嘴里,“本来不想告诉你,但是你太单纯了,什么都不懂,还经常跑出去见别人。我都替先生担心你。”
杂草的汁液是苦的,他吐出来,呸了一口,“你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老觉得外面好。外面一点也不好,钱难赚,人难做。要是我,我就乖乖待在家里,先生那么好,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索玛一不理解,“如果让你……每天和他睡在一起……你也愿意吗?”
“我愿意有什么用,”阿青白了他一眼,“先生又看不上我。”
“可是他……是父亲一样……”索玛一接受不了。
“看吧,你就是这样,”阿青说他,“任性。你什么都得到了,习以为常,满不在乎,不想要了,也不管别人什么想法。可是你又长这么好看,有点小脾气都叫可爱,谁都愿意哄着你,有时候我就想,把你送到南林面前,他会怎么样。”
“真想看看那个讨人厌的南林是什么反应。”阿青凶狠狠的,“过两天成年礼,你去南林面前晃一圈,替我出口恶气。耽误我这么久时间,烦死了。要不是他约我吃饭,我早去酒吧了,现在都赚到钱了。”
索玛一没应声。阿青也没指望他应声。
车灯晃了过来,阿青站起身,“先生回来了,你记得我说的话啊,要是你不愿意,你就跟先生说你没有准备好。先生会包容你。”
轿车在索玛一面前停下来,不等司机下车开门,玛塔尔先推门下来了,朝阿青离开的背影看了眼,“和阿青玩?”
索玛一点点头。
“过段时间,他要出去了。”玛塔尔说,“喜欢他,这两天多和他玩玩。”
索玛一没出声。
“想什么呢?”玛塔尔牵起他的手,朝主楼走,“胸口还疼吗?”
索玛一摇摇头,“不疼,困了,想睡觉。”
“那去睡觉。”玛塔尔送他到三楼,“洗澡了吗?”
索玛一匆忙点头,“洗过了。”
佣人端水来,给他洗脚。玛塔尔坐在旁边,看佣人捧起水,淋淋漓漓浸在那双白脚上,昏黄的灯光落上去,发着淋淋莹莹的水光。
佣人粗大的手捧着他的脚,仔仔细细给他洗,像洗小孩的脚一样,脚趾缝一根一根地搓,搓得整个皮肤红起来。
搓到脚板心,他痒得勾着脚指头,两手撑在床边,拼命忍,忍不住了,他小声说:“好、好了……”
佣人抬起他的脚,拿毛巾擦拭,从脚腕,到脚踝,到脚面,然后是脚心,细致地擦,修剪可爱的脚指甲圆润的在白毛巾里钻进钻出,一颗一颗,擦得水嫩粉红。他的脚窝很深,放在床上时,脚心与床之间有一道漂亮的足弓线,脚后跟圆乎乎的发着粉。
他看得太过炙热,索玛一下意识地把脚塞进被子里,侧着身体看玛塔尔,他撑着枕头,在等。
“睡吧,今天忙了一天,我看看你,等你睡着了,我就下去。”玛塔尔帮他掀开被子。
索玛一一点一点滑进被子,躺下来。被子被牵到他的下巴处,盖上。玛塔尔用拇指挲了挲他的下巴尖尖,拧上了台灯。
屋里暗下去。索玛一有瞬间的看不清,视野全黑,一会儿后,勉强看清了,玛塔尔坐在床边,弯腰看着自己。索玛一闭上眼睛,让自己睡觉。睡不着,平躺很难受,他翻身朝里面躺,背对着玛塔尔,忽然想起阿青说过的话,他又翻个身,朝外面躺,对着玛塔尔。
玛塔尔的视线太强了,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看得索玛一不自在,嘴巴抿了又抿,真的睡不着。他睁开眼睛,也把玛塔尔看着。
没开灯的屋里很黑,玛塔尔的阴影投在他身上,更黑,他的面容在这片黑暗里模糊得抓不出形,但那双眼睛,明亮亮的,像天空璀璨的星星,在黑夜里闪耀着。
玛塔尔伸出手,沿着他的眉骨,抚上他的眼睛,手下的眼睫受惊地颤着,一点点闭上了,他抚摸他的眼皮,薄薄的细腻的一层,能感受到眼珠在里面不安地动。他的呼吸喷在掌心,潮热湿润的。
“睡不着吗?”
“什么时候把lolo牵回来?”索玛一问他。
“过几天吧,”玛塔尔说,“等你成年了,你愿意的话,牵回来,养在楼下。”
“不可以上楼吗?”
玛塔尔没答应。
索玛一抱住他的手,“我会看好它的,不让它乱跑,把它拴起来,不会再那样了。”
“晚上牵下去。”玛塔尔做了一个让步,“明天别出去了,再试一下燕尾服,床也送过来,你看看需要换什么,把三楼重新装一下,放些你喜欢的东西。”
索玛一温顺地点头,抱着他的手,枕在脸下,不让他再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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