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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抛弃了
退出屋内时,外头天色已经彻底黑下去。
初蕴浅反手轻轻合上房门,对方才那丫头吩咐道:“母亲今晚需要早些歇息,林嬷嬷还未归府,还请你们注意着时辰。”
那丫头颔首应下。
初蕴浅带着青黛缓步踱出院门,却在青石槛前立住脚,没有立刻离开。
夜风拂过,她下意识仰起头,墨色的天幕上,一钩残月陷在薄云里。
青黛在旁边安静地守着,看着她盯着天空发呆,眼底空茫茫。
但她知道,姑娘这是藏了心事。
正当那点凉意要透遍全身湿,不远处太湖石后,极轻地窸窣响了声。
青黛立即警觉地朝那处看去。
那是裙角扫过草叶,又被人慌忙遮掩的动静,仔细一听,那动静里还伴着北方女子挂在腰间象征身份的银铃发出的声音。
她下意识准备提醒,却发现姑娘已经变了神情。
初蕴浅微仰的头并未低下,只是眼睫缓缓垂落。视线如收了鞘的刀,精准地盯向那方暗处。
既不言语也不动身,只那一道目光落下,便让那丛颤动的花影骤然僵住。
“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的人请你出来?”
石后的人没有回应。
初蕴浅飞快地低头一笑,再次开口:“怎么,跟了王妃这么多年,却听不懂大巍官话?”
那人依旧不敢现身。
初蕴浅没心思玩什么捉迷藏的游戏,略一抬手,半空中便闪现一道黑影,迅速而大力地抓住躲在石后的人,带到她面前。
那北漠侍女似乎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不仅敢在院里安排刺客,还在主母院前就敢直接动手。
磕磕巴巴地解释:“五、五姑娘,我是替我们王妃来给郡主请安的。”
“哦?”
初蕴浅仿佛被逗笑般。
“请安用得着这么鬼鬼祟祟,见了我便不敢再上前?”
她上前一步,满眼无辜地看着侍女,“我看起来很可怕吗?”
侍女心中疯狂点头,这五姑娘模样看着挺亲和的,可现下做的事与温润这俩字有半关系么。
初蕴浅对潜渊卫一抬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得了自由的侍女大口呼吸几下,转身就要跑走,却被身后一只手再次抓住胳膊。
“我回府这么久了也没同三姊说上几句话。这么多年不见,我也挺想去与她叙叙旧的,带路吧。”
侍女想挣脱她的桎梏却无果,只能被对方带着,往王妃的住处去。
不是,五姑娘比自己还小几岁,哪儿来这么大力气?
***
钟不染的疏影居,院如其名,种了府上三姑娘最喜爱的梅树。
只是现在为时尚早,若等腊月树上缀满红梅,又覆层白雪,那才叫一个好看。
但眼下,屋内却响起一阵不小的摔砸声,紧接着,便听见一位女子怒言道:
“阿吉娅,我不是让你快些给北漠送去信、让王上快些派人来接我回去么?这么久了,竟然还没动静!”
屋中怒不可遏的女子便是北漠王妃,她面前正跪着自己的贴身侍女,畏畏缩缩地躲闪着她质疑的眼神。
“已经给王殿传了书信,用的是当年王妃您随行嫁妆里的信鸽,这么多年咱们用惯了的,您且再等等……”
“等?”钟不染厉声打断,“从到国公府次日就要你传信北漠,如今一月多过去了,还等不来消息么!莫不是你这段时间对中原人谄媚惯了,不想回去了?”
侍女惊恐地磕头致歉:“王妃恕罪,奴婢绝无此心啊!可、可确实是北漠那边没有任何回应。”
听她这么说,钟不染更加愠怒。
“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说王上与本宫离心,不肯让我回去?”
真是放肆!
她怒地将手边最后一只茶盏摔碎在地,飞溅出去的碎片刚好掉落在初蕴浅的脚边。
钟不染被她的到来吓得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干巴巴地开口:“五妹妹。”
初蕴浅用脚尖将碎片轻轻拨开,笑吟吟地上前,“今日久不见阿姊,便来给你问个好,还望阿姊不要嫌弃我不请自来才是。”
说完又似想到什么,轻摇着头说:“想来也不是,我依稀记得离家前,三姊很是疼我。咱们姊妹这么多年没见面,也不知你在北漠过得好不好。”
钟不染眼底划过一丝轻蔑。
北漠自然好,她在那里享受着众人敬仰伺-候的风光日子,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若不是此番被召回省亲,还能更自在些。
忽的,她的注意停留在初蕴浅的那句“离家前”三个字上,心头像是被一根刺狠狠划过般。
钟不染眉头一拧,眼神闪烁地看过去。
上次见到这丫头,对方明显不认识自己的模样,也不应该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哦对了。”
初蕴浅转身从青黛手中取过一只新月形的半镂空香球,尾端还坠着一排小巧的银铃,上半部分还刻着北漠王室的图腾。
“今日我在墨竹堂捡到一样东西,想来是阿姊之物,”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我眼界窄,想着阿姊作为北漠王妃,所用皆是价值不菲,便特意给你送来。”
钟不染却不敢直视那东西。
的确是自己的,没想到白日里落在墨竹堂了。
看着她紧咬下-唇不敢吱声的样子,初蕴浅轻笑一声,将东西塞到她手里,凑近几分低声道:“阿姊别担心,不管你在府上丢了什么,我都会帮你找到的。”
王妃别担心,你做了什么我都知道,这府上到处都是我的潜渊卫啊。
钟不染纵是再蠢也听出来了,自己做的那事,对方心里一清二楚。
她知道三皇子行事淫-荡不堪,才在府上挑了个貌美的丫头安排在墨竹堂。
一来可以给三皇子卖个好,让他在皇帝面前多多美言自己。现下久久没等到王上的消息,她也可以依托皇家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还能借着皇家的威严给北漠施压;
二来让钟家丢脸却又无可奈何,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三来嘛,她可不想让钟不微好过。
若不是这个讨嫌的短命鬼跑回来,自己也不用整日担心谎言被戳穿。
不料今日同两个侍女将那丫头诓骗去墨竹堂时,这香球却不知什么时候落在那儿了。
看来今日老五是来给那丫头讨说法的。
钟不染顺势瞧见初蕴浅腰间的玉佩,回想起当日对方归家宴。
当日二夫人让人来带她过去,她寻了个借口推脱了。
原意是想让二夫人亲自来好声好气地请她,没想到对方真觉得她不乐意参与,真就作罢。
当晚她派了侍女去听墙角,得知郡主曾亲手给刚归家的女儿戴上一枚玉佩。
据侍女描述,那玉佩就是现在对方腰间挂着的。
钟不染无意识捏紧了拳头,指尖捏得泛白。
她怎会不识此物?正是当年自己带回来的那枚。
罢了罢了,就当破财免灾,等自己日后回到北漠,就不用再看中原人的脸色了。
“阿吉娅,去取五两银子来,”钟不染笑着对初蕴浅说,“就当是我给那孩子的一点心意。”
初蕴浅掂了掂手中钱袋里的碎银,却没有任何离开的意思。
不是来讨钱的?
钟不染皱眉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初蕴浅并未开口,嘴角勾着冷意的笑,直直地盯着她。
钟不染顺势瞥见一旁的青黛,在脑中回想了番,才发觉对方此行的目的是为了给这小丫头出气。
她强忍着心中不满,勉强对青黛道:“白日里我气性太大,并非有意针对,还望见谅。”
末了,还主动提出承担那嬷嬷的药钱,才算送走初蕴浅这尊大佛。
人前脚刚走,后脚钟不染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
“她刚刚是让我跟那些下人赔不是吗?”她指着门口早已消失的背影,对侍女道。
自己在北漠的时候可是想跟谁甩脸子都行,别说王殿里那堆莺莺燕燕在她面前大气都不敢出,就连太妃都得礼让她三分。
当年王上有个最心爱的嫔,被她推入冰湖里活活冻死了也没谁敢让她认错。
可现下却不得不忍了这口气。
对方是明懿郡主的女儿,明懿郡主是圣上的妹妹,自己若真是她姐姐也便罢了,偏偏只能紧紧抓着“北漠王妃”这层身份。
大巍有太多类似钟不微这样身份地位比自己高的人,所以只能处处受气,只有回到北漠才行。
“你方才说什么?”
方才火气上来了,没太在意阿吉娅说了什么,现在回过神来才觉心惊。
快两月了,以那只信鸽的动作,纵是再慢也该把北漠的信送来了。
难道……不!不可能!
王上最是疼爱她,这么多年自己无一儿半女的,他对她的宠爱从来没有欠缺过分毫。
他若是知道自己在中原受此屈辱,定会第一时间来接自己回去的。
她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踹了一脚又跪在面前的侍女,“愣着做什么?信鸽没回来就去想别的办法,再给王殿去信!”
***
回到藏玥居,初蕴浅把那五两银子交给青黛。
“明日我有要事在身,顾不上你。我同四姊说好了,让你明日去她那儿等我回来。你同雪露一并去看望一下江嬷嬷和小春还有那个受伤的小厮,把我之前准备的东西带去。”
青黛应下。
进到屋内,初蕴浅将镇纸压着的信件交给她,“小春的年纪也到了,明日你代我问问她的想法。不论她是想出府嫁人或归乡,还是想留下来做个贴身丫头涨些月例,亦或是有别的打算,都让她来找我便是。”
窗户没关严,漏了些冷风进来。
初蕴浅缓缓起身来到窗前,看着外头那棵梧桐树。
“知会府上潜渊卫一声,该守的规矩还得守,没我的允许不准进内院。但若前院发生了什么或者有谁硬闯,不必手下留情。”
今日是自己疏忽了,才让府中的人受了委屈。
不过……初蕴浅微微勾唇,闹事的人也没几日好光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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