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神话］恶魔由我主宰

　　赫拉最后回到了亡灵地狱，她在亡灵地狱为自己建了一副水晶棺材。

　　没有神匠雕琢，没有宝石镶嵌，她亲手刨平棺壁的每一处凸起。

　　白天她会帮着卡戎一起摆渡来到这里的魂灵。

　　卡戎的木船在冥河上晃荡，船桨划开泛着磷光的水面，赫拉就站在船头，一个个查看那些半透明的魂灵。

　　有的魂灵带着阳间的烟火气，有的还凝着未干的泪，她的目光扫过每一张模糊的脸，指尖偶尔会触碰到魂灵微凉的衣角，像在试探每一片可能藏着她气息的雾。

　　卡戎当然知道她在找什么。

　　婚神赫拉找了她的妻子整整三千年，把冥界弄的灯火通明，还为冥王哈迪斯与冥后珀尔塞福涅证婚，将永恒的春天留在了这里。

　　冥王默许了她的这种行为，卡戎自然不敢多言。

　　她明白赫拉为什么要这样子做，卡戎只有将亡灵的魂灵从阳间渡至冥界的权力，他并没有审判权，没法帮她留住任何一个魂灵。

　　亡灵的最终去向由冥界判官来审判。

　　米诺斯公正、拉达曼迪斯严苛、埃阿科斯审慎。

　　三个人坐在冥府大殿的石椅上，手里的判笔落下，便决定了魂灵的归宿。

　　善者入极乐世界，在伊吕西翁的花海中永世安歇，恶者入漏斗地狱，在塔耳塔洛斯的烈火里承受永罚，普通人则在冥界平原徘徊，魂灵像无根的草，永世停留，不会转世。

　　可赫拉既不想黎珈去漏斗地狱，也不想她去往极乐世界。

　　极乐世界太远，隔着重重雾霭，她怕再也寻不到，漏斗地狱太苦，她舍不得黎珈受半分罪。

　　赫拉总想着，黎珈该留在自己身边，像从前在温泉涧里那样，抱着她的手臂撒娇，说要做一条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咸鱼，懒洋洋的躺平就好。

　　她必须得提前找到她的魂灵，将她带回温泉涧，藏起来，不让任何人找到。

　　赫拉来到了地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寻找她妻子的魂灵。

　　晚上便走回暗河口的水晶棺旁，合棺而眠。

　　赫拉抬手抚过棺壁，刚磨好的晶面映出她的影子，鬓角的金发又白了几缕。

　　她慢慢躺进棺内，将棺盖轻轻合起，水晶挡住了忘川的风，也挡住了冥界的寂。

　　赫拉忽然笑了，指尖轻轻碰了碰棺壁。

　　没关系，三千年都等过来了，她总能等到黎珈的。

　　……

　　而此刻，医院的ICU里，消毒水的味道裹着冷意钻进鼻腔。

　　黎珈裹着宽大的病号服，缩在病床上打了个喷嚏，鼻尖泛红，软软嘟嚷道：“是谁啊？是谁在想我。”

　　黎珈回到这个世界快三年了，记忆里关于温泉涧的碎片像蒙着雾，可总在夜里梦见一道金发的身影，指尖带着熟悉的温度，轻轻拂过她的发顶。

　　她的身体越来越差，前段时间还能喜滋滋的去巷口那家DQ连锁店吃抹茶巴旦木冰淇淋。

　　昨天勺尖沾着的碎巴旦木在嘴里还没咽下去，就被突如其来的剧痛送进了ICU。

　　医生已经下了三次病危通知书，她在这个世界没有亲人，唯一的依靠就是隔壁的张阿姨。

　　那位总给她送热汤的张阿姨，在黎珈委托她签昏迷期间代理协议时，红着眼眶说“以后我就是你亲人”。

　　黎珈偷偷去做了公证，名下那套小房子留给张阿姨，她没敢说太多，怕这位善良的人会因为此而良心不安。

　　剩下的积蓄，全都捐给了偏远山区的女童，或许这样，也算替那个模糊的身影，多做一点事。

　　窗外的天渐渐暗了，护士来换输液瓶临走时，轻声问道：“需要帮你把灯留着吗？”

　　黎珈是这家医院的常客，得了不治之症，却总笑口常开，让这里的医生和护士印象深刻，又得知她一个人生活，心中对她的怜惜又多了几分。

　　黎珈点点头，望着天花板上的灯光，朦胧间，她好像又闻到了熟悉带着水汽的暖香。

　　她光着脚下了床，从随身带来的小布包夹层里掏出了那张照片，借着灯光，照片上金发女人嘴角微微勾起弧度，眼神全然粘在她的身上，连指尖都轻轻护着她拉着俩人的手腕。

　　她指尖轻轻划过照片上金发女人的脸，忽然觉得眼前的灯光开始模糊，耳边的仪器声渐渐遥远。

　　「主……人！」

　　断断续续的电子音闪进黎珈脑子里，她第一反应系统！系统它回来了！

　　系统，是你吗？

　　「是我，主人。」

　　过了几分钟，电波逐渐稳定，俩人开始唠嗑。

　　你过得怎么样？还好吗？

　　黎珈一张口，系统感觉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几辈子修来的福分遇到这么好的主人，命不久矣还关心自己。

　　「主人，我过得挺好的，真的挺好的，现在已经在进行新的任务，只要完成排行榜第二难的任务，我就又可以获得巨额积分。」

　　可我已经拿奖励换了神王之力，我为什么会在这个世界活过来。

　　电子音沉默了，过了很久，才带着愧疚轻轻说道。

　　「因为我不舍得让您死，我拿我剩下所有的积分换取主人在这个世界三年的性命。」

　　「对不起主人，我的积分太少了，只能换您三年的寿命，还是具不健康的身体，让您受了那么多苦……」

　　它的电流声越来越低，像在认错。

　　黎珈鼻子一酸，她一直以为系统只是冰冷的程序，却没想过，它会为了留住她，赌上自己视为全部的积分。

　　她攥着照片，眼泪滴在塑封的表面，晕开一小片水渍：“傻瓜，我从来没怪过你……能多活这三年，能再见到你，我已经很开心了。”

　　电子音没再说话，只有电流的嗡鸣在脑海里轻轻回荡，像在无声地陪着她。

　　「主人，我要走了，另一个世界在召唤我，不知道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系统。

　　谢谢你。

　　我可以问问你的名字嘛。

　　「我没有名字，我的编号是220612。」

　　电子音彻底消失，只留下空荡荡的回响。

　　很快，一道比夜色更淡的身影从窗外的黑暗里走进来。

　　是倪克斯。

　　她的长袍缀满流动的星屑，每一步都落下细碎的荧光，她没有惊动任何人，连脚步都轻得像风拂过枯叶，只在黎珈的魂灵前停下，垂落的睫毛在夜雾笼罩的面容上投下浅影。

　　“该走了。”

　　倪克斯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沉静，像冥府永夜的底色：“有人等了你三千年。”

　　黎珈的魂灵晃了晃，她无意识的跟着倪克斯往窗外走，魂灵穿过玻璃时没有阻碍，沿途的黑暗里，倪克斯衣摆的星屑不断落在她身后，像铺了一条通往冥界的路。

　　黎珈忍不住回头，看见ICU里张阿姨正扑在病床边哭，护士轻轻拍着她的背，看来她已经死了。

　　她忽然想起自己捐出去的积蓄，想起那套小房子，心里泛起一丝歉疚，却又很快被期待填满。

　　“她会好好的。”

　　倪克斯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轻声道：“你留下的东西，足够她安度晚年。”

　　黎珈点点头，不再回头。

　　她跟着倪克斯走进更深的夜里，耳边渐渐传来水流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带着腐叶与冥河特有的腥气，却让她莫名心安。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忽然亮起一道微光，那光不是星子，也不是鬼火，而是水晶折射的暖亮，暗河口到了。

　　倪克斯悄悄绕开了冥府大殿的方向，替她躲过了三判官的审判。

　　倪克斯在河口停下，指了指不远处那副立在荒坡上的水晶棺：“她在里面等你。”

　　“我得回去做饭了，今天晚上她想吃干煸藕丝。”

　　说完，倪克斯的身影渐渐淡去，只留下最后一缕星屑，落在黎珈的发间，似无声的祝福。

　　黎珈一步步走向水晶棺，棺壁剔透，能隐约看见里面躺着的高大身影。

　　她伸出手，指尖刚触到冰凉的晶面，棺盖就轻轻抬了起来，里面的人慢慢睁开眼，鬓角的金发虽添了霜白，眼神却还是像温泉涧的暖水。

　　一看见她，眼底就漫开了三千年未散的温柔。

　　“陛下。”

　　“你头发怎么白了。”

　　黎珈的魂灵扑进她怀里，像从前在温泉涧那样抱着她的手臂，眼泪落在水晶棺的内壁上，瞬间凝成了细小的水珠。

　　赫拉抬手接住她，声音带着三千年的思念与终于落定的安稳。

　　“黎珈。”

　　“回家了。”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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