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情水

　　路上开车的陆泽还在想着季青岁在家里说的话，没良心，是生气了吗？

　　他自认为隐秘地看了一眼季青岁，想要说话但还是闭上了嘴。

　　季青岁放下手机，他把车上的电台关了，“想说什么就说。”

　　陆泽咳了一声装作什么都没听，他目视前方认真开车。

　　季青岁撇撇嘴，没再说什么。

　　车子停了，还在熟悉的地方，那个破庙的入口，正是草木长势惊人的时候，本就无人走的小道已经被这些杂草淹没。

　　这地方没几辆车会经过，有也只是前往前面村子里的车辆。

　　季青岁先一步走了下去，他踩了踩前面的杂草，往里面看了一眼，里面还有细细的小道，他朝着刚下车的陆泽道：“不上这边走，里面说不定长成什么样了。”

　　陆泽走近看了一眼，他歪头问季青岁，“那去哪儿？”

　　“跟着我就行，我不是说过我小时候就在这儿住吗？进村的主路不是这儿。”

　　“用开车吗？”

　　季青岁摆摆手让陆泽过来，就像是招呼小狗一样，“近着呢，走吧。”

　　陆泽跟着季青岁，他离季青岁不远也不近。

　　季青岁走路姿态总是很板正，腰背挺得笔直，又有一股大哥的气质，仿佛从他的背影里就能看出来他高中时的肆意。

　　这些都离陆泽很远，这种人才是上天眷顾的人。

　　季青岁停住脚步等陆泽，“一会儿你就要走丢了。”

　　陆泽不想和季青岁并排，他快走两步离季青岁近了一些。

　　季青岁不耐烦地直接将陆泽扯到自己身边，接着就勾住了陆泽的腰，“跑什么跑？”

　　陆泽没有挣扎，他的胳膊不知道往哪儿放，悻悻地将手也放在季青岁腰上。

　　这姿势要多别扭就多别扭，两人像是连体婴一样走着，幸好是没人看见，不然只会以为是两个兄弟在较劲。

　　季青岁笑着松开了陆泽，陆泽却不放手了，他勾着季青岁的腰闷闷说：“昨天是我不对。”

　　季青岁任由陆泽的动作，他淡淡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不怕，你也不许怕。”

　　陆泽的头发蹭在季青岁的脸庞，他觉得有些痒，停住脚步将陆泽的头发别在耳后。

　　陆泽仰起头，将头发都落在后面，“我没有怕。”

　　季青岁用指尖抵住陆泽的嘴，“闭嘴。”

　　陆泽眨了眨眼睛，乖乖地闭嘴。

　　“你是不是想说，我一切都是有缘故的？”

　　陆泽刚想说话就含住了季青岁的指尖，他也只能闭上嘴什么都不说。

　　季青岁一本正经地教育陆泽，“错误的，你给我改正！有事就说知道吗？”

　　陆泽还是看着季青岁。

　　季青岁故作凶狠地说：“说话，陆小朋友。”

　　“知道了。”陆泽一张口就舔到了季青岁的指尖。

　　季青岁收回手，他笑了出来。

　　陆泽这才看出来季青岁是故意的，他有些无奈，真是一股流氓做派。

　　两人这就走到了村里的主路，前面的水泥地坑坑洼洼地不成样子，远远地还能看见远处的废墟。

　　季青岁解释，“我们村都拆迁了，在我小的时候吧，在那之后就搬到了小区。”说着就开始讲自己小时候爬树捣蛋的记忆。

　　陆泽听着，他没什么可分享的，自小就是被宠着长大的，没什么波折。

　　不对，还是有的。

　　“我小时候有被绑架过，两岁的时候。”

　　季青岁转头看过去，“我三岁的时候开始有了这体质。”

　　巧，两人瞬间想到，他们相视一笑。

　　路越走越陡，水泥路变成了土路，季青岁感叹道：“幸好没下雨，要不是真不好走。”

　　旁边的废墟没有清理，时不时地还被荡起一阵尘土。

　　季青岁裹紧外套，不想让自己的内搭变得脏，陆泽却只穿着卫衣，还是白色，他一脸镇定地走过去。

　　季青岁扯了扯陆泽的衣服，他站在陆泽旁边，“我帮你挡挡灰。”

　　陆泽咳了一声，“都靠你了，季老师。”

　　季青岁笑了笑，“多听话，我以后任由你依靠。”

　　再往前走就是隔壁村子，这个村子还没有拆迁，道路还是修得不错的水泥路，旁边还有门口种着的蔬菜。

　　季青岁边走边说：“当时说要拆迁，大家都很兴奋，这个村子也是，不过不知道最后怎么回事了，突然又不拆了，最后也就拆了我们村，当时不少人很羡慕，说是能去住楼房，这都二十几年了，也没见要做什么。”

　　陆泽正要开口就看见路边的大爷疑惑地喊了一声，“岁岁？”

　　季青岁转过头，他不认识这个老人，点点头笑了笑，熟练地回话，“回家吃饭呢叔。”

　　大爷呵呵一笑，“是啊，这么多年没见过，都这么大了啊。”说完大爷走了过来，他将头上的帽子摘下，“怎么从那边过来？那边路可是不好走。”

　　季青岁也只知道这一条路，他不愿意多说，“我看看老家。”

　　许久没感受过认识的老人的亲切，季青岁愣了愣，但很快他得出结论，这个老人不清楚自己身上的事。

　　两人没多说什么，季青岁也不愿意透露自己回来是做什么，他带着陆泽去走一条偏僻的路。

　　走过村子的尽头，就是一道水泥路，他通着远处的小卖部，旁边就是周妇人的家。

　　季青岁说：“就要到了。”

　　陆泽攥了攥手指，他抿起嘴，如果那个大师真有本事，那这一趟就没有问题，如果没有……

　　他不想去再想别的可能，陆泽对着季青岁笑道：“走吧？”

　　一路地上坡，两人来到一个修得极其有现代风味的小院。

　　这里只有一家小卖部，不过这时候也没什么人来，季青岁敲了敲门。

　　没有人应声，季青岁等了等又敲了敲。

　　铁门发出哐哐的声音，季青岁对着陆泽道：“可能没在家？”

　　“敲什么敲！”院子里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接着季青岁就看见一个老人打开了门。

　　头发染成了棕色，还烫了老年人中最时兴的小卷，身上随意穿着睡衣。

　　季青岁道：“您好……”

　　还没说完老人就打断了季青岁，“姓季的是吧？”

　　“是我。”

　　老人还是有些不耐烦地皱着眉，她将门打开道：“进来吧。”

　　季青岁有了进去，陆泽却被老人叫住了，“我没让你进去。”

　　陆泽脚步一顿又退了出去，“不好意思。”

　　老人仔细盯着陆泽看，“你……进吧。”

　　陆泽不明所以地跟进去。

　　老人的院子很是整洁，每个布置都很讲究，看起来很舒服，像是只要坐在任何地方都能安然入睡。

　　老人带着两人坐到院子的石凳上，“上星期就算出来有人要来，不过也是出奇。”她盯着季青岁看了一眼，“我还不知，竟然是你，现在有二十八了吧。”

　　季青岁手放在腿上，面前的老人气势太强，他老实回答，“有了。”

　　“说吧。”

　　季青岁指了指陆泽，“我想让您看看他。”

　　老人只看了一眼陆泽就收回视线，“八字。”

　　陆泽报了出来。

　　老人什么都没说，她拍拍睡衣走进正屋。

　　头顶太阳的换了个角度，老人还在屋里没有出来。

　　陆泽被烤得心慌，他伸出手要去抓季青岁。

　　季青岁拍了拍陆泽的手背，主动将手塞进陆泽的手里。

　　远离的石桌石凳就在树下，沙沙声下有几片落叶掉下来，正屋的门终于开了。

　　老人手拿红布，走出了□□大佬的感觉，她一屁股坐在两人中间直截了当地说：“这个姓季的吃了你的福运，你小时候出过意外，丢了一魄到了姓季的。”

　　很简单的话语直接了当让两人清楚了，季青岁说：“那该怎么办？”

　　“你们多接触，不过中途你们可能会遇上各种的意外，正常现象。”说完老人将手中的红布递给两人。

　　“贴身带着，其余的我不能再说。”

　　陆泽在脑子里补充完下一句话，天机不可泄露。

　　老人指着陆泽的眼下，“直到这人的痣变成正常的黑就好了。”

　　陆泽下意识摸了摸眼下。

　　老人已经开始不耐烦地赶人，“行了，快点出去。”

　　关上门，陆泽抬头看天，太阳还是那样的刺眼。

　　旁边的季青岁揉了揉眼睛，他抓住陆泽的手，“饿了，今天我下厨可以吗？”

　　陆泽坐在餐厅，里面的香味溢了出来，手机的声音再也掩盖不住季青岁的炒菜声，他缓缓走了过去，“青岁。”

　　季青岁还在洗菜，他手上动作不停回道：“怎么了？”

　　见陆泽迟迟不回声，他回过头，“再等等，马上好了。”

　　厨房里季青岁笑着回头，身上穿着家里唯一的粉色围裙，阳光漫过窗棂，接着就将水光送到白瓷砖上，男人微眯的眼角荡起的涟漪直到嘴角，空气中悬浮的微尘突然有了心跳的韵律。

　　水流在里面打了个漩，银亮的水珠不断迸裂又重生，情愫随着哗哗声激荡，寄到了陆泽的怀里。

　　要怎么去描述这样的场景，陆泽靠在门框想，他只能庸俗地说出当初季青岁说过的话，“我们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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