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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黑血
鬼面具女人轻哼:“愿闻其详。”
望着天空角落里堆积的火烧云,於菡反手挥鞭抽向马屁股,胯下骏马嘶鸣一声,止不住小跑着。她道:“通体乌黑,白纹游走其上,悄无声息,百里归一。”
“百里归一……”
就在鬼面具女人还未回神之际,於菡问:“知道月影弓吗?”
鬼面具女人摇头,於菡哼了一声,目视前方:“我方才描述的即是月影弓的样貌,以及用法。‘乌黑’、‘白纹’就是指外貌,‘悄无声息、百里归一’是指:拉弓搭箭直至放箭,整个过程毫无声息,哪怕是多只箭齐射,亦是如此;月影弓弓弦特殊,射出的箭不易摇晃。百里内,一箭就够了。”
骑着高头大马,於菡扯着缰绳,绕过土路上的一个小坑洞:“这种速度,远不是一个玩棋子儿的弈圣能比肩的。”
毕竟,手哪有弓快?
“最重要的……”於菡扯扯唇角:“是二者搭配,祝淼脚步悄无声息,和月影弓如出一辙。”
江湖中人谁不会听箭声躲避?可偏偏月影弓毫无声音,大多时候,哪怕敌人都死的只剩一个人了,也无法确定箭从何处射来,更别说确定祝淼的方位了。
二者结合,威力不容小觑。
“不跑,难道等死?祝淼善于藏匿追踪,又熟悉那里地形,加之我们路上的确没有查到祝淼的任何行踪,我可赌不起。”
鬼面具女人缓缓点头。於菡侧目,瞥见她攥紧缰绳的手,嗤笑:“我要是你主人,绝不放心你一个人来做任务。告诉我母亲旧事的人——也就是你主人,竟然没告诉你?”
“呵,你说的这个人都消失那么多年了,是生是死连我主人的犹未可知。”鬼面具女人挥鞭赶上去,冷淡中透着零星的无奈:“这是我第一次来中原……不过……”她一顿,伸手捋捋马鬃毛,喃喃自语:
“‘七王第三’、‘如今天下第二’……鬼面具女人咂咂嘴,仰头感叹:“号称‘天下第一’的,应该是个叫姜吟乐的吧?”
於菡冷不丁肯定了她,就她听疑惑道:“祝淼是天下第二,那我还真有点想象不出来这个姜吟乐的水平。功法太乱了,你们是根据什么排名?”
意思说的很明白,於菡细细一想,便道:“说的不错,各门各派的功法,有部分是不相通的。无论是武器也好、功法也好,都逃不过基础的硬功。”
无论是祝淼开弓还是弈圣掷棋,都需要以硬功作为支撑,硬功之上,再分门别类。
“赤日阁教授剑道,而剑道练得就是硬功。”她旁若无人道:“擂台之上虽不止拼硬功,可硬功好了,练什么不都是如虎添翼?况且……”
方才不远处的冒烟的烟囱已经近在咫尺。眼前,尽是一栋栋望不到尽头的砖草屋,站在路边,隐隐听见房子里孩童尖利的嬉笑、轻盈的脚步声。
村子不小。
饭香味弥漫空中,於菡勒马,回眸望去:只见阿茶已经将人质从马车里拽出来,人质跌跌撞撞的被推着向房屋走去。於菡坐在马上俯视一切,把方才的话说完:“姜吟乐能赢,靠的不仅仅是硬功。”
轻笑一声,鬼面具女人声音淡淡:“我看堡主感触颇深?”
“当然感慨。”扯扯大氅的毛领,於菡眼中当即变得冰冷异常,愤愤道:“姜吟乐当阁主就很好,能时刻关心、温暖身边人,庇护师妹,挑起阁大小事宜。江湖刀光血影中,这就很难得了。”
特别是“关心”和“庇护”。
在她看来,总比那姓高的当得好万倍不止。
谈话间,阿茶已经返回至於菡马前,半跪行礼道:“堡主,我只交代弈圣的样貌,并说此人待会儿来接孩子。铃铛已经还给那孩子了,方才并未引起村民恐慌。”
“上马,我们赶去宗邑观。”
见於菡颔首,阿茶便也立即飞身上马,挥鞭跟在於菡后头,一路人纵马离开村落。
*
地宫,内城,二层的小屋内。
空气温和又带着点土腥味,尹扶月落寞的窝在床头榻下,盘腿坐在地板上,背靠榻边,筋疲力尽的盯着左掌心那处血液凝固的伤口,右手从腰间扯出白手绢,没一会就又将其塞了回去。
尹扶月静静转头,看了眼榻上之人安详的容颜,又转回来。
白手绢是萧白衣送她的,她……不想用。她心说:反正祛毒后,伤口很快就愈合了,用不用无所谓。
自从中了那令人心率紊乱的小毒,尹扶月便不能动武,以及不能有过于激荡的情绪,否则毒发即刻毙命。多亏适才及时遏制,未酿成大祸。不过她刚在掌心割了个小口,如今已经将毒逼出体外了。
尹扶月叹息着,盯住掌心伤口发呆:
要不是“回心心法”一直对她不是很管用,也不至于用放|血的笨办法。倏地,她轻笑一声:自己门派的功法对自己不管用,治疗那些华山派学生倒是管用的很。
这到底是谁的问题?
“或许真的是身体不好吧……”休息够了,尹扶月喃喃自语,用布把地上的血擦净,半跪在萧白衣床边,低眉垂眼的替她掖掖被子,而后才抬眼看向她的脸。
苍白如纸的脸上没有丝毫痛苦的痕迹,模样就像是睡着了,乌黑的发丝倾泻在麻布软枕上,发丝间隐隐有什么东西亮晶晶的。
尹扶月凑近一看,当即将其拔出来——是两根玉簪。方才太过着急,竟忘了帮萧白衣卸掉发簪。
两根冰凉的玉簪被她攥在手中摩挲着打量了一会儿,轻置于床头。目光移回萧白衣脸上,尹扶月匆匆低头,手上动作未停,片刻后,她手忙脚乱的把萧白衣被子底下的手“拿”了出来。
经老妇按压诊断的红淤还未消退,尹扶月轻轻将手指抵了上去。还未历练时,她就喜欢为阁中师妹把脉,虽然并不精通,但看师妹们的反应,再对照下脉象也能浅浅接触到十之一、二。
她有很多师妹,她们的脉象自然是有多又杂,尹扶月略有了解的也不少。随着表情逐渐凝重,她下意识的要使劲,却在低头瞧见红痕时骤然收了手。
脉象很沉、很弱,微微携带一缕不易察觉的死气。
尹扶月呼吸一滞:老妇说得不错,脉象的确很弱。
相较于上次姜吟乐探的“基无内力、不会武功”,萧白衣此次的脉象要更加虚弱。
这才可疑!
若照师姐的结论,萧白衣如此虚弱的一个人,如何能杀得了追杀老妇的追兵?尹扶月正嘀咕着,脑中白影闪过,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竹轩”客栈。白纱拂面,再低头一看,怀里空空如也。
春意已经被那位白衣蒙面女子“夺”去了。
留给她的唯有一双冷淡疏离又锋芒毕露、含着淡淡笑意的眼眸。
尹扶月蹙眉:
那是萧白衣,也是二人初见。
耳边风声呼啸,她匆匆回神,看向床榻上的女子,口中念念有词:“师姐可是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怎么可能错?
余婆婆又怎么可能错?
尹扶月猛地甩甩头,试图赶走这些念头。她的呼吸骤然急促——可骨画师呢?靠摸骨作画为生,还能赚到钱,手艺又能差到哪去?既是救命恩人,尹扶月觉得如果是自己的话,定会生生世世记得。
而且……尹扶月咬唇,另一个念头又无法抑制地冒了出来:萧白衣好像从未向她详细讲起过来处。她也只知道萧白衣身边有一位叫阿竹的好友,别的基本可以算是一无所知!
浓郁的草药味从窗缝里钻进屋内,尹扶月扭头去寻来源,恰逢此时,床榻之上传来一声极轻的咳嗽。
浑身一抖,一股欣喜从心底破土而出,她唇角情不自禁扬起,匆匆朝床榻上看去。
床榻上的女人唇色发白,看上去了无生息,米白麻布的被子盖住了半身。尹扶月屏息凝神,缓缓起身坐到床边,微微颤抖的抚上她温和的手,揉了又揉。
萧白衣蹙眉,似是有所感应,朝外侧偏头,大有当即翻身起床之势。尹扶月泛红的眼眶刚恢复,便又被突如其来的情绪重新染上了粉色。
下一瞬,萧白衣将头一偏,几声重重的咳嗽后,“噗”的,惨白的唇登时变了色。
唇瓣被黑红晕染了一半,鲜血从口中涌出。尹扶月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觉心跳瞬间一滞,嘴率先喊出了她的名字,等脑子回过神来,第一口血已经划过脸颊,沾湿床单。
米白色的床单印上了黑红的血迹,分外显眼。此刻,尹扶月已经不会说话了,疑虑、忧心早抛至九霄云外,唇瓣哆哆嗦嗦好一阵,才嘶哑的喊:“有没有人!!??”
她体质弱,尹扶月不敢乱点穴位,只得伸手去抹她唇边的血迹,一回、两回、三回……源源不断的血液从萧白衣口中流出。
手上的血越来越多,手就越哆嗦得厉害,尹扶月的眼尾就越红,忽地,她只觉手腕一紧,温和细腻又带着黏腻的触感袭来。低头一看,原来是萧白衣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涌上的欣喜瞬间被滔天的悲痛吞噬,尹扶月心头又痛又痒,偏偏还走不开,只得又朝门外吼了一嗓子。
吼完,她终于抑制不住,将额头抵在床上,再抬起脸时,白皙的腮上挂着两行泪痕。
“那次……其实我是骗你的……”她抬着萧白衣的下巴,用袖子轻手轻脚的擦拭唇边血迹,低声道:“那次在‘至高十九’,你问我……”
“尹扶月,我在你心里的位置能不能排在‘藏心’前头?”这话裹挟着独有的温和语调,重新萦绕在她耳侧。
“但……但我当时正生气,气你不把自己当回事……”眼泪径直砸在床上,殷透了床单。尹扶月低头,哽道:“其实你在我心里一直都很重要……排在第一个的是你、第二三四五都……”
就在她说不下去之时,“砰”的一声,木门被踢开,一个布衣素装的大姑娘扶着手捧药碗的老妇冲来,径直奔向床榻边。
老妇问道:“黑红色的血是吧?”
尹扶月用力应了一声。
老妇送了口气,摸索着拍拍身旁的姑娘:“孩子,给这位外来的孩子一块布、一盆水。”言毕,大姑娘扶着老妇坐下,便匆匆离开了。老妇刚坐下,就觉得手里一空,登时明了,急道:
“哎呀。方才不是诊断过?老身说这很有可能是过度惊吓产生的淤血,你要等她吐完,再喂药!”
尹扶月泪眼婆娑,一时间什么都忘了,只胡乱的点头,而后将药碗暂时还给老妇。恰闻门外“咚咚”声,她扭头就见适才一身布衣的大姑娘,端着盆水,步伐稳健的走来,干净利落的将其放在地上。
尹扶月弯腰单手捞起木桶中的白布,挤出部分水分,径直怼在萧白衣唇周,承接住血液,血液殷透白布,再掷回盆中。
反反复复,直至萧白衣口中的血吐干净了,尹扶月撬开她的嘴,把药一勺一勺喂进去,一滴不漏才算结束。
萧白衣眉毛渐渐舒展,尹扶月跟着松了口气。
结束了一场漫长的“征途”,她小心翼翼将萧白衣身子往床里推,暂时空出沾染污血位置。
“好了,观察着吧,一天后见真章。”
见老妇产悠悠起来,被大姑娘搀扶着正欲离去,尹扶月随之起身,先抹掉脸上潮乎乎的泪,朝萧白衣道“等我下,我再去问问”,而后对老妇道了句“且慢”,言毕,跟了上去。
三人一并出了门。
*
苦水下肚,萧白衣闭眼蹙眉,只觉喉咙一股铁锈味,眼睫轻颤了一刻钟,骤然转醒。她眼角流下滴清泪,脑袋昏昏沉沉,眼前一片朦胧的白,如似飘着一团逐渐散开的浓雾,四肢无力,背上冷汗津津。
萧白衣做了场噩梦。
梦中是“排山倒海”后的刀山火海、遍地尸骸,谷全用附着少量骨肉的手指,撑着仅剩的半张完整的脸,呆呆望向她,广岳也只剩了半截身子,费劲的爬来她脚下。
“玄潇……是我们贡献自己的血肉救你……你下次不要那么着急了……”
“你应该找个别的办法……”
……
躺在床上,萧白衣吸吸鼻子,攥紧被单,忽地觉到胸前一阵剧烈疼痛,似是有什么东西钉穿了她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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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生活缘故,今年9月至明年6月中旬,只周末双更】




感谢读者们的谅解
有什么不理解、疑惑的情节在评论区问一下我哒!


因为写的时候是作者视角,所以我担心会遗漏一些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