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女与恶郎

　　花苗萌芽初动，两人把苗插进花盆里，在院子里开了一片地，播了些花种。

　　忙活了半日，鱼时眠额上冒出细汗。她站在一块石头上叉着腰，看着井井有条的一切，“今年我想开家花铺。”

　　“那我要当一个来买花的，第一支花只能卖给我。”

　　“悬了，到时候生意太好，我可顾不到你。”

　　徐朝轻挑眉梢，一只手勒着腰身，把她从石头上抱下来。“行啊，刚干完活就不认人了。”

　　他假装生气的板着脸，把她桎梏在身前。

　　气氛有点微妙，两人的眼神都在闪躲。

　　突然一个臭鸡蛋从宅外扔进来，往徐朝身上丢。

　　徐朝眼疾手快地拉开鱼时眠，闪身躲过了这枚鸡蛋。腥臭的蛋液在地上炸开，褐色的蛋液飞溅到徐朝鞋上，刺鼻恶臭的味道一下子霸占了整个宅子。

　　院墙外有一群小孩的窃喜欢笑声，他们趴在院墙上想偷听到宅子里人的反应。

　　“砸中了没?”

　　“肯定中了，里头怎么没声啊？”扔鸡蛋的小孩想从墙缝里瞧出什么来。

　　鱼时眠一把拿过扫帚，气冲冲地要去教训这群小孩一顿。

　　又来了一道慌张的男声，好像是小孩的父亲，“别去招惹这家！那里头是混道上的大坏蛋，被他抓走，我看谁来救你？”

　　鱼时眠推门的手一顿，回头看向徐朝。他低头干活，拨弄不正有些歪倒的花枝，沉默不语。

　　他的父亲抱着他边跑边指着宅子里继续说道：“你要是野了心，以后也不学好，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像是想让孩子长记性，她狠狠地打了孩子屁股，宅子外传来孩子大声的哭闹。

　　鱼时眠听不下去了，但在她推门出去的那一刻，徐朝抢在她之前站了出来。

　　“站住。”他声音冰冷。

　　那位父亲抱着他的孩子停下，脸上尴尬堆着笑地回头。

　　这人徐朝还认得，他来徐家帮雇人办过事。

　　见了徐朝，他反倒变得客客气气，好像刚才那些难听的话是另一个人说的，“巧了不是，在这都能碰到大人您。”

　　“快叫徐叔。”摁着他孩子的脑袋，点头跟徐朝打招呼。

　　事实就是这样，表面上人人看得起徐朝，人人敬他、畏他，但是回到家关上门，都会对自己家孩子耳提面命，千万不可学徐朝的。徐朝那些离经叛道的经历是各家孩子们听的最多的恐怖故事。

　　徐朝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一枚鸡蛋飞过来砸在那对父子的脚边。父亲抱着小孩尖叫出声，“啊！疯了！讲不讲道理！”

　　鱼时眠叉着腰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中气十足道：“你怎么教孩子的，往我宅子里扔臭鸡蛋？！”

　　他不以为然：“一个大人跟小孩计较什么？”

　　小孩捏捏他父亲的手，“爹，我们快回家吧，有点吓人。”

　　“行，我不跟他扯，我跟你扯。你总不能不懂吧？”鱼时眠冷哼笑出声“刚刚那个是好蛋，接下来你就好好受着吧。”

　　她掏出一个坏蛋，抡着胳膊用力的砸过去。

　　“一报还一报，这个道理你得教会你儿子吧。”

　　正中那个人的脑门，深褐色的臭蛋液沿着他的脸流下来，流到他嘴边。徐朝鱼时眠看着不约而同地干呕了一声。

　　更别说那个人和他的儿子了，他儿子嫌他臭、嫌他丢人，甩下他哭着跑回去了。留他一个人傻傻站在原地，他不敢动，动得厉害，蛋液就往他衣服里流得更多。

　　鱼时眠把街坊上的泔水桶推到徐朝边上，两人毫不嫌弃地掏出里面的烂菜帮子，往他身上砸。

　　“好你个徐朝！”他一身狼狈脏污，连滚带爬的跑了。

　　他滑稽的样子，鱼时眠笑得肚子一抽抽的疼，蹲下来捧着肚子，“这种人就是欠收拾。”

　　徐朝歪头笑对着她：“哪想的这么多阴招？嗯？”

　　她笑声渐弱，笑容僵在脸上，眼神极其不自然。

　　出门在外游历各州时，吴葳竹霖叶对付各路宵小的伎俩，一桩又一桩的在脑海里浮现，扮鬼吓人、偷下泻药、关旱厕、挖坑埋伏。

　　原先她特别不赞同这些，甚至还会劝劝他们，后来她都习惯了，有时候还会帮他们出出招。每次她一有计谋就是一出毒计，吴葳直夸她有天赋。

　　没想到她无意中把该学的不该学的，都恶劣地学透到骨子里了。

　　鱼时眠搪塞说道：“都是你不教点好的。”

　　徐朝听笑了，也蹲下来，捏捏她的脸。

　　“待会就好好教教你。”

　　鱼时眠预料不详的皱眉，轻轻抿唇，怎么感觉他要教一些难以言说的事……

　　三月十五春日的末尾，澄回期待已久的盐铁使终于露面了，并且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盐铁使果然是有手段的，县里的盐铁营生早交给了徐家帮的事没瞒得了他，他一入澄回县就直奔事而来。

　　不过还有一个好消息。

　　澄回吴自海明楼，吴千五手里另一家产业，澄回豪气的饭庄。

　　今日吴自海明楼不对外迎客，闭门招待贵宾。

　　楼上的雅间，澄回的县令和一众叫得上名的大官起身端着酒杯，弯腰低头一杯又一杯地敬着座上人。

　　“不用如此拘束，我又不是来问罪的。”座上之人摆摆手，让他们都坐好。

　　县令只敢屁股轻轻挨在凳子上，不敢坐实了，谄媚的笑：“小的怕不是听错了？盐铁使大人的意思……”

　　盐铁使边上心腹开口：“聪明人不能把话说太明白了，大人不用再多问。”

　　座上的盐铁使指腹一下一下的敲击杯沿，“你澄回的税务我一概不知，也一概不多问，我只想见一人。或许我与你们澄回还能交个朋友。”

　　能巴结上盐铁使对官途都有好处，县令喜上眉梢：“盐铁使尽管说。”

　　“我当真想见见徐家帮到这位奇人，由他掌管盐铁营生的几年间，获利翻了三倍有余。听来的闲话说，盐、铁、茶叶的税款都是他出资上交的，有这本事，窝在一个小小的澄回县是屈才了。”

　　盐铁使看似谈笑风生，实则话里另有玄机，透露出来的信息表明他已经把澄回盘查透彻。一时间屋里的气氛焦灼。

　　“啊这……他毕竟是帮派之人和咱们官家不同，做事鲁莽，我怕冲撞了大人。”县令有点不乐意，敢情他是看上了这位大将，县令不会将他轻易地拱手让人。

　　“那便罢了，这顿饭我吃不消，”方惟座上起身，拍拍袍子上的灰抬步要走人，“县里的盐铁情况我会如实上报朝廷。”

　　方惟起身正好能看见手边窗外的风景。他只是匆匆一瞥，就看到楼下巷子口有道熟悉的倩影。

　　巷口支着一个小花摊，草棚里坐了个小娘子，小娘子周围摆了好几筐的鲜花。

　　他瞳孔微张，有些惊讶，心里坚定的在想应该是看错了，她不会出现在这。

　　“盐铁使不急！”县令慌张地把方惟拉回座位上，方惟的眼神才从楼下那道人影上移开。

　　县令安抚好方惟，转头对手下说：“去，把人请来！”

　　方惟一时惬意喊来明楼年头最久的珍藏好酒。

　　食案上觥筹交错，细品几杯后，案上菜都凉了，人还未来。

　　县令不停地让人去催，方惟倒是好耐心，“不急，由着他来。”

　　等得都有点困倦了，再睁眼时，一人无声地站在屋子里，把众官员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方惟就没阖眼休息过。徐朝一出现在门口，他就紧盯着不放，屏息全身绷直了，咬紧了牙。

　　方惟震惊邪笑：“没想到是老熟人啊……”

　　“两位认识？”县令笑得灿烂，“有这种喜事，徐朝你怎么不早告诉大家。”

　　“嗯，认识。”徐朝打进门起就看到了方惟，一瞬间全身血液倒流，满腔的愤怒直灌头顶，眼里隐藏着杀意。

　　“老朋友了。”方惟走到他身边，用只有徐朝能听到的声量说话，“你真是帮派之人？！真是小看你了。如此，我就不算失误冤枉她了，让我误打误撞上了。”他轻蔑地笑出来。

　　方惟眼神紧盯着他，像是在狩猎一头猛兽，发笑的时候露出了獠牙，像是想下一秒就咬断他的脖子。

　　徐朝全身警戒，手按在腰间的刀上，眼神充满防备不善。

　　"我没记错的话，盐铁使去年还的桃县的新任县令。大人真是治县有方啊，如此年纪便可平步青云了。"

　　徐朝在方惟耳边咬牙切齿道：“你来得正好，我省得我去找你。你对鱼宅所作所为，对她的陷害，我会让你千倍百倍的还回来。”

　　说着徐朝用力捏住方惟肩膀，捏得方惟骨头作响。

　　“大胆，竟敢对盐铁使动手？”方惟的心腹拔剑对着徐朝的脖子。

　　县令赶紧拦着那心腹：“诶诶！放下剑，是误会啊。”

　　方惟给心腹一眼：“闭嘴，休要无礼。”他玩味地摸摸下巴，骨碌着眼睛在徐朝身上流连，像是看着一块到嘴的肥肉。

　　方惟没摸清徐家帮的实力和底细，对徐朝仍有忌惮。他的势力庞大，现在冲撞他只会伤了自己。其二，澄回如今被徐朝养的油光水滑，如果他敢动徐朝，澄回会和方惟硬碰硬，澄回不是块好啃的骨头，方惟还吃罪不起。

　　慢慢来，反正他不会放过徐朝的。

　　方惟幽幽地看向窗外，似是无意提起：“没想到澄回有品相如此好的芍药，在天都也是少见，育花之人一定费了不少心力。”

　　徐朝一下紧绷着精神，众人一个眨眼间，徐朝的刀就架在了方惟的脖子上，强压怒音：“方惟，你现在就不想要命了！”

　　徐朝控刀没有轻重，方惟颈间被划了一个长长的口子，血溢出，流成一个血柱，染红了他的衣领。

　　“来人，去买花，我都要了。”方惟丝毫不惧，甚至更加猖狂，心里的邪恶无限滋生，挑衅地睨着徐朝。

　　徐朝冷笑，刀在手上挽了个花，直冲方惟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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