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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及
“先、先停一下。”
虞辛棠艰难出声,剧烈的风刮得她脸有些疼。
“吁——”
纪羡扯紧缰绳,马停了下来。
后方的绿贞也被迫停下,“怎么了?”
虞辛棠:“我不行了,我快要被颠吐了……”
“姐姐,喝点水吧。”纪羡心疼地把虞辛棠扶下马,解下腰上的水壶递给她。
绿贞戏谑道:“秦将军还真是的,明明功绩都是从马背上战来的,也没想着教教心悦的女子骑马,难怪你要逃走呢。”
“别提他,我真害怕他会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虞辛棠说完,从包袱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扔给绿贞,“这是你的报酬,多谢了!就此别过吧,你记得跑快点,千万不要被秦君泽找到了。”
虞辛棠的准头不是很好,荷包从绿贞头上掠过,幸好绿贞有些身手,她柔软的腰鼓后压,身手够住了荷包,像一株被风压弯茎的荷。
绿贞浅色的眼眸弯了弯,行了个抱拳礼,颇有江湖儿女的飒爽豪气。
“多谢苏姑娘,你也保重。”
接着一夹马肚,在扬起的尘土里离去了。
“这条是通往福铜州的,这条是阳宁府的,姐姐我们往哪里走?”
纪羡翻出舆图问虞辛棠。
虞辛棠摇了摇脑袋,“都不去。”
纪羡明了,“那我们去追绿贞吧。”
“追绿贞作甚?也不走那条。”
纪羡将前方和左右两侧的道路都看了看,缓缓回首,有些懵地道:“都不走,那只有这条了。”
“嗯嗯,没错,走这条。”
“……可这是我们来时的路。”
纪羡想起一个曾经负责他院里洒扫的丫头。其他小丫头休沐时还出去逛逛,唯独她整日待在院里。他不明白是为何,直到某日他交代她出府采买东西,天黑了,人都没回来,派人一找,发现她竟还在府中——好几个时辰没找到出府的路。
姐姐可能也是这样的。
这般想着,纪羡看虞辛棠的目光有些怜悯不忍。
虞辛棠曲指,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臭宝珠,少胡思乱想,这是姐的计谋,懂?”
差不多两人重量沉的石头被装进布袋,又被放上马背,
马儿身子一沉,有些不安地踏蹄子,刚有点适应,一个重重的巴掌落在了它臀部,马受了惊吓,嘶鸣一声,往前狂奔,消失在余晖里。
“这样真的行吗?”纪羡问。
“虽然逃出了城不至于成为瓮中之鳖,但一味赶路和秦君泽比马速注定完败。只能兵行险招了。昨日上午出府时我已打探好了,沧澜城外有一湖,风光甚好,城中权贵显要喜到湖边游玩,过夜也是时有的事,你我前去此处。”
靛青夜空下,湖面月影清瘦,黑黝芦苇里扑腾出几只水鸟,惊得游鱼摆尾,搅出一片动荡的银波。
一只明灭不定的流萤钻进湖边的一个小窗内,窥见了不可见人的一幕——
被捆绑了手脚、封了嘴巴的小厮,瑟缩在墙角里,他左右墙面上倒映出一大一小手持武器的影子。
“我们也是走投无路没办法了,你忍一下,一点都不痛,很快就好了。”身型娇小的蒙面女子如此说道。
小厮闻言惊恐地睁大眼睛,嘴里发出“呜呜”声。
未出声的蒙面男子缓缓靠近,抬起手,猛然劈下。
倏地,小厮没了动静。
黑布一扯,露出一张如海棠娇艳可人的脸。
“人都被你打晕了,还遮什么,快取下来。抓紧时间休息,明早我们还要赶路呢。”
纪羡摸了摸脸上的黑布,语气兴奋,“明晚还会这样吗?”
虞辛棠看到他桃花眼里盎然的兴致,有种自己在带坏小孩的感觉。
她板起脸,“此乃不暴露行踪的权宜之计,究其根本是不对的,你可不要学。”
纪羡不假思索地点头说好,一看就压根没听进去。
虞辛棠转念一想,他以前可都是直接捅人的,对比下来,这也就不算什么了吧?
一夜无虞。
两人怕被人发现,留下了些银子,便早早离开了房间。走前还去厨房顺了点吃食。
出来后随意走着,行至某户后宅,蓦然闻马嘶鸣,
他们同时停下咀嚼,对视了一眼。
少时。
该户的后宅门大敞。
早起的马夫抱着草料前来喂马,发现马厩内空空如也,手一抖,草料散落一地。
小道上,被偷走的马驮着两个偷马贼不紧不慢前行着。
清晨的秋风沾染了寒意,微凉的气息令虞辛棠精神大作,耳边是纪羡无忧自在的声音,“姐姐,真好玩儿!”
山头被点燃,曦光乍现。
虞辛棠眯了眯眼。一个晚上都没找来,看来秦君泽的人真被她误导了,他们暂时安全了。
“姐姐,我们接下来又去哪里?”
虞辛棠反问纪羡,“你呢?有想去的地方吗?”
她只是随口一问,甚至想出了纪羡的回复,无非是“姐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这类的话,没想到他居然深思熟虑许久,才道:“去南边。”
“为何?”虞辛棠好奇地问。
“我依稀想起我们家附近长了一种树,这种树多长于温暖的南方。我既然能找到你,那也能找到我们爹娘,到时我们就能一家团圆了。”
虞辛棠看不到纪羡的脸,可听语气也知道他定然一脸认真。
一家团圆……
隔了一会儿。
“好,去找他们。”
女子轻柔的声音吹散在风里,带着不易察觉的不舍。
纪羡的记忆在逐渐恢复,等他完全记起之日,可能就是他们分别之日了。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虞辛棠对他已经有了感情,偶尔她真有一种错觉:他真是同她一起长大的弟弟。
可怎会呢?她只是一缕世外幽魂,无亲无故。
天已大亮。
“懒马,还要吃多久?”
虞辛棠看着那匹埋着脑袋啃溪边青草的棕色马匹,神情也很无奈,谁曾想他们随便盗走的马竟如此有脾气,饿了立即罢工,说不走就不走,跟个大爷似的,吃起草也是慢条斯理的。
她回道:“它吃了有一会儿了,应当快好了,再等等它吧。”
“反正也没钱了,到下一个地方我要将它换成钱使,买一头驴都比它有用。”
虞辛棠看这马的体型,思量道:“要是能按斤卖就好了。”
全是恶评,马儿不满地鸣叫。
周遭林子发出声响,是受惊的山鸟扑腾着翅膀飞出弄出的动静。
虞辛棠的心倏然跳得有些快,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催促纪羡,“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纪羡先上马,虞辛棠扶着纪羡的手臂借力而上。马儿又变得温顺了,纪羡轻轻一夹马肚,它就动了起来。
可。
“嗖——”
一支箭插入马前方的泥土里,箭尾铮铮嗡鸣。
“还想去哪儿?”
声音悦耳又熟悉,冷得能结出霜。
话音刚落,四周的高地骤然冒出许多黑色身影,将虞辛棠和纪羡团团包围。
他们□□那只大爷似的马已经变成了孙子,一动不动立在原地,连鼻息都不敢打一个。
虞辛棠回首。
山坡上,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男人一身玄色劲装,虎背蜂腰,后背挂一箭篓,左手持弓,巍巍然如玉山,鎏金日光自他后方而来,将其衬得如天神降世。
刺目的光线模糊了他的脸。
虞辛棠虽然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却能感受到他睥睨的目光,一股强烈的威压令她有种喘不过气的错觉。
男人抬了一下手。
周围的人尽数朝他们扑来。
纪羡飞身下马迎敌,虞辛棠紧张地看着他,很担心他会受伤。
激烈的打斗声令马焦躁地动了动,虞辛棠赶紧伏在马背上,以免掉下去。就在这时,她余光瞟见高处的男人动了。
他反手抽出一支箭,熟稔将其搭上弓,发力,弦被拉开。
箭头所指——纪羡。
虞辛棠目眦具裂,大叫,“不要!!”
秦君泽立于月下一箭射落匈奴大军的英姿还历历在目,如若他此箭真朝着纪羡离弦而去,不敢想象会有怎样的后果。
秦君泽不为所动,似浑然没听见。
可虞辛棠知道他是听见了的,“停下,秦君泽!停下来啊!”
眼见弦即将拉满。
虞辛棠终于大声道:“我跟你走!跟你走!”
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还是充耳不闻。
虞辛棠身下的马好像也感受到了她的恐惧,动得更厉害了,视角变化令她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和他的眼睛,那双漆黑凤眸里的漠然甚至到了轻蔑的地步,似乎下一瞬就会无情地收割人的性命。
冷汗已经浸透了虞辛棠的后背,她胆战魂惊,小脸快速褪去颜色。
“姐姐,你别求他,你走!”
“不用管我,你走!下次我还会找到你的!”
纪羡打斗空隙冲虞辛棠高喊道。
虞辛棠顾不上回他的话,毕竟她再不能阻止秦君泽,纪羡大抵这辈子都不能说话了。
一闪念。
她翻身跃下马,期间还差点摔了,是几个秦君泽的人用剑鞘架住了她。她几乎不等站稳就提着裙摆向秦君泽跑去。
“秦君泽,我跟你走!以后也跟着你,永远——”
手指缓缓卸力,弦归位。
秦君泽望向朝他奔来的女子,她还穿着昨日那件明艳的衣裙,像一团温暖的火焰,衣领微微敞开,锁骨如新月悬空,脖颈白腻秀气,身后飘荡的青丝如绸缎光滑。
艳光摄魄,殊色难绘。
秦君泽冷沉沉的凤眸如坚冰融化,燃烧起了一团黑火。
他兴奋得连瞳孔都收缩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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