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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9
洛纤凝刚随寂雪走出桃林,迎面就撞见了沐灵泽。
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他看起来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沐灵泽,你阿姐她没事吧?”洛纤凝上前两步问道。
“没事!”沐灵泽冲她摆摆手,气喘吁吁地奔到寂雪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婆婆,我想……能不能借你的轮回镜用用?”
寂雪道:“你想做什么?”
沐灵泽实话实说:“我想看看,我阿姐的前世是谁!”
“沐姐姐的前世?”洛纤凝挪动脚步凑了过来,“沐姐姐也好奇自己上辈子是谁?”
“不是,”沐灵泽摇头,“是少华师姐,她说我阿姐极有可能是长宁侯花若雪的转世!”
“长宁侯花若雪?!”洛纤凝咋舌道,她想起了在百草山庄时看到的那幅画像,如此鲜衣怒马之人,竟然是沐嫣然?!
她赶忙问道:“少华姐姐是怎么知道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沐灵泽清了清嗓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完完整整地讲述了一遍。
洛纤凝听完后,支着下巴道:“如此说来,沐姐姐和路大哥极有可能是前世的缘分?你们借轮回镜,是想撮合沐姐姐和路大哥在一起?”
“嗯!”沐灵泽点头如捣蒜。
洛纤凝又道:“那沐姐姐她同意了么?她想知道自己上辈子是谁么?”
沐灵泽叹了口气,忧愁道:“我阿姐她……还没同意,少华师姐他们正在劝我阿姐,不过我觉得,少华师姐说得很有道理,少川师兄这些年来,眼里心里只有我阿姐,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反正我阿姐与荆逝水已绝无可能,那为什么不能多看看身边的人呢?况且如果少川师兄这辈子真的是来找我阿姐的,那我阿姐就更没有道理辜负他了!”
“可是沐姐姐喜欢路大哥么?”鬼使神差的,洛纤凝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如果沐姐姐因为感动和愧疚就和路大哥在一起,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这有什么奇怪的?”沐灵泽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反驳道,“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嘛!等他们真的在一起了,我阿姐一定会忘了荆逝水那个狼妖!而且我总觉得,我阿姐心里其实是有少川师兄的,只不过她这个人嘴太硬了,不愿意承认罢了。”
洛纤凝:“……”
这她就不清楚了,她转头去看寂雪,想询问一下寂雪的意见:“婆婆,您觉得呢?”
寂雪笑道:“你们自己的事,你们自己去解决,问我做什么?你们若真的需要轮回镜,我借你们就是。”
“真的吗?谢谢婆婆!”沐灵泽高兴地一蹦三尺高。
二人又去了寂雪的书房一趟,然后捧着轮回镜,兴高采烈地来到了沐嫣然的房间。
“这就是轮回镜?能看到一个人的前世?”沐辰风把玩着手里的镜子,自言自语道,“看起来挺古老的,有些年头了,就是不知道我上辈子是谁,会不会也是哪个王侯将相?”
“得了吧,”沐灵泽喝了口茶,闻言故意讥讽道,“你顶多是路边哪个要饭的乞丐!”
“……沐灵泽!”沐辰风一下就跳了起来,指着沐灵泽的鼻子道:“你说谁乞丐呢?!你才是……”
“行了都别吵了,要吵出去吵。”祝少华一把将镜子夺了过来,朝床榻上的沐嫣然走去,轻声劝道:“师姐,你看,这就是轮回镜,能看到一个人的前世。你不是一直很好奇,那天晚上你看到的那两个人,究竟是不是你和少川么?如果是,那他这辈子就是专门来找你的。”
说完这话,她静静地等待着沐嫣然的答复,可等了许久,都不见沐嫣然张口。她依旧和方才一样,一动不动,眼神木然,形同傀儡,估计又在想荆逝水。
真不知道这个荆逝水除了长得好看还有什么好。
祝少华翻了个白眼,继续道:“师姐,你难道就不好奇,长宁侯到底是怎么死的么?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自己上辈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么?”
然而沐嫣然依旧没有搭理她。
祝少华闭了闭眼,泫然欲泣:“师姐,十年了,你整日东奔西跑,难道不觉得累么?荆逝水他是骗了你,可他已经遭到报应了,你就不能放过你自己,就不能多看看身边的人么?”
屋内一片寂静,几个人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
半晌后,祝少华将轮回镜放在了床榻边,起身道:“师姐,你自己一个人好好想想吧,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说罢拉着几个人往外走去,并将房门掩上。
房间外,祝少华和江少白坐在台阶上,一边欣赏着远处的落日,一边不住地叹着气,洛纤凝和沐灵泽还有沐辰风则扒在房门边,透过门缝瞅着屋内的沐嫣然。
“哎呀,沐灵泽沐辰风,你们俩往那边一点,别挡着我……”
“谁挡着你了?话说洛纤凝,你干嘛对我堂姐的事这么上心?”
“你管得着么?我好奇还不行么?再说了,那可是长宁侯花若雪,谁不好奇?你不好奇啊?”
“别吵了你们两个,小心让我阿姐听见。”
三个人凝神静气,看见沐嫣然双手捧起了放在床边的轮回镜,盯着那镜子仔细端详了起来,也不知在想什么。
“都进来吧。”不知过了多久,沐嫣然突然开口道,声音冷淡而又平静。
屋外的五个人皆被吓了一跳,惊讶过后,纷纷扑进了屋。
“师姐,你想通了?”祝少华欣喜若狂。
“阿姐,你打算接受少川师兄了?”沐灵泽试探着问道。
沐嫣然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累了,你们也累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一语道完,沐嫣然咬破自己的手指,一滴鲜血瞬间落在了镜面上,一座宽大的宅子缓缓浮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两百年前,澧州有一布商,姓花,花氏有一女,名花若雪。花若雪自出生时起便继承了母亲的美貌与父亲的英俊,眉宇之间英气十足,行为举止不似女儿似男儿,长大一些后,更是不爱红装爱武装,不爱女红爱刀枪,尤其学得一身好箭法。
熙和二十一年秋,一日,花若雪闲来无事,策马前往城外打猎。
湛蓝的天空下,一名身着绯红衣衫的少女策马奔腾于一望无际的原野之上,背上背着一把弓,脸上的笑容如阳光一般灿烂灼热。
林中草木繁盛,一只野兔自其中窜过,花若雪弯弓搭箭便欲射那只兔子,谁料就在此时,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花若雪举目望去,只见一个锦衣华服却又浑身带血的年轻男子正在朝她靠近,在他身后,紧跟着数名满面凶煞且手执兵刃的黑衣男子。
“救我、姑娘救我!”年轻男子一眼就望见了花若雪,拼尽全力朝花若雪跑来。
花若雪本不想多管闲事,但又无法昧着良心见死不救,思忖片刻后,她动作极快地撕下衣衫上的一块布,蒙住了自己的半张脸,而后调转箭头对准了那几名黑衣人。
只听“嗖”的一声,两只羽箭便已离弦而去,为首的黑衣人躲闪不及,很快就倒在了地上,其余人则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锦衣男子拖着受伤的腿和胳膊奔到了花若雪的身后,与此同时,几名黑衣人也奔到了跟前,其中一名道:“姑娘,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否则终有一日,会为自己招来灾祸!”
“是么?”花若雪笑道,“只可惜见死不救,我夜里会睡不着的。”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黑衣人说罢便冲了上来,欲将花若雪一同击杀,花若雪拔出马背上的剑,与锦衣男子一起奋力抵抗了起来。最终,二人于混乱之中找准机会翻身上马并逃之夭夭。
男子受了伤,刚上马没多久便晕了过去,花若雪无法,只好先将男子带回了家。花父花母向来心善,时常接济穷苦百姓,因此未加思考,便同意了花若雪的请求,让男子暂时留在花家养伤。
男子伤势严重,在榻上躺了好几日才醒来,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感谢花若雪的救命之恩。
花若雪盯着男子温润儒雅的面庞端详了许久,直到看得男子有些不好意思,才笑眯眯道:“谢什么呀?要谢的话,不如以身相许吧。”说话间,手指已经摸上了男子的脸颊。
男子大惊,往后一缩,道:“你、你干嘛?你要我以身相许?你知道本……你知道我是谁么?!”
花若雪愣了一下,旋即抽回手,佯装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想知道你是谁,我只知道,你的命是我救的。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救你,花了多少银子?请了多少大夫?要么,你把你的命还给我,要么,你嫁到我花府,做我名义上的丈夫,否则我现在就送你回阎王殿!”
“你……咳咳……”男子似是没料到自己的救命恩人竟是个好色之徒,一时间气急交加,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花若雪恍若未见男子的异样,拔出长剑横在男子脖颈前,气势汹汹道:“你什么你?现在就选,若是选错了,休怪我手中的剑不长眼!”
男子捂着伤口,半晌后道:“姑娘,你看这样行不行?你救我所花的银两,我十倍还你都行,但你能不能先放我回家?我家里有的是银子,绝不会……”
“你觉得本姑娘像是缺钱的人么?!”花若雪高声道。
男子皱起了眉头,怒道:“那你究竟要如何才肯放我走?话说在前面,我是不可能嫁给你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他这话刚落地,就听花若雪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完后道:“骗你的!瞧把你吓得,等你伤好了,赶紧走吧!”
“……当真?”男子将信将疑地看着花若雪,眼里闪烁着欣喜的光芒。
“当然是真的了!”花若雪十分豪爽地拍了拍胸脯,“本姑娘是那种救人图回报的人么?不过看在我是你救命恩人的份上,我问你个问题,你必须得如实回答。”
她凑到男子面前,一脸好奇道:“你是什么人?他们为何会追杀你?你该不会犯了什么事吧?”
男子仿佛被这问题给问住了,踌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从圣京而来,家中世代从商,此番出门游玩,却不料路遇仇人,因此才惨遭追杀。至于我的名字……我叫慕笙,鼓瑟吹笙的笙。待我伤好之后,我会立刻离开,绝不叨扰姑娘,日后若有机会,定会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
“你是从圣京来的?”花若雪眼睛一亮,“圣京可是个好地方!那……慕公子你就暂时留在我们花家好好养伤吧,有什么需要的话,差人来告诉我一声就行。”
许是因那慕笙长得好看,又许是因他身份不凡,花若雪三天两头就跑来慕笙的院子里嘘寒问暖。
这日,慕笙闲来无事,在纸上写字,花若雪凑上去瞅了一眼,登时惊叹道:“哇!慕公子,你的字写得真好看,不像我,我爹娘总说我写的字像苍蝇在乱爬。”
慕笙失笑道:“是么?还未见过姑娘的字,不知可否让在下一观?”
“好啊!”花若雪开心地应了下来,随即接过慕笙手中的笔,在纸上随手一写,一行东倒西歪如苍蝇聚首般的字就出现在了慕笙的面前。
慕笙盯着那行字,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大概猜到慕笙在想什么,花若雪神情沮丧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的字很难看?人都说字如其人,可是我的字一点都不像我的人。唉,明明我的人长得这么好看,跟朵花似的,怎么字偏偏长这样呢?”
慕笙:“……”
“喂,慕公子,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我长得不好看啊?”
慕笙回过神来,低头看向桌上的字,吞吞吐吐道:“好、好看,姑娘是我见过的,这世上……最好看的女子。”
“哦?”花若雪一听,顿时来了兴趣,“最好看的女子?真的假的?”
慕笙的头更低了,声音也低:“真、真的,骗姑娘做什么。”
他此番低着头,因此也就没有看见花若雪脸上的表情。
也许是被人夸习惯了,花若雪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兴,反而像是故意一般,上前一步凑到慕笙的跟前,与他近在咫尺:“那你觉得我哪儿好看?”
慕笙抬头看向花若雪,喉结翻滚了一下:“哪儿都好看。”
花若雪像是没有察觉到慕笙的反常,转头望向窗外:“慕笙,你教我写字吧,我决定了,我要写一手好字,到时候让我爹娘对我刮目相看!”
慕笙想都没想便答应了下来:“好啊。”
花若雪扭回头,又问:“慕笙,你除了字写得好,还会什么吗?”
慕笙想了想,道:“弹琴,算么?”
“你还会弹琴?”花若雪喜道。
慕笙点头。
花若雪道:“那你也教教我弹琴呗,马上就到我娘的生辰了,不如我弹首曲子给她听,你觉得怎么样?”
“好啊。”慕笙笑道,“反正我如今在贵府白吃白住,除了养伤也没什么事干,权当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好了。”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花若雪高兴地险些跳了起来,立刻让人抱了琴过来。
此后一连数月,两个人天天腻在一起,慕笙除了教花若雪写字和弹琴以外,还陪她四处嬉闹游玩,两个人经常一起逛集市,一起出城狩猎,一起泛舟游于湖上……
他没有提起要离开的事,她也没有追问,仿佛两个人会这样永远在一起,永远都不会分开。
秋日过后,便是一年当中最冷的时节,此时距离慕笙来到花府已有三个多月的时间。
花父花母如何看不出两个人非比寻常的关系,便问慕笙何时离去,有没有要迎娶花若雪的打算。
对此,慕笙支支吾吾道:“我……我自然是想的,但是……事关重大,我需要回去请示一下我父母。”
外面天寒地冻,花父花母不好此刻便将人赶出去,更何况慕笙日日教花若雪写字弹琴,相当于花若雪的半个老师。
夫妻俩思虑一番后,郑重其事道:“不如这样,等天气稍暖一些后,你回圣京与你父母好好商议一番,我们等你消息。”
慕笙点头答应了下来。
澧州地处东南,极少下雪,花若雪自记事起,还从未见过雪,只是在别人口中听说过,但不知为何,那一年的澧州竟下雪了。
漫天飘雪的院子里,花若雪激动地大喊道:“慕笙你看,下雪了!澧州从来不下雪的,今年竟然下雪了!”
慕笙陪着她笑,折了枝梅花递给她,顺便问道:“你很喜欢雪么?”
“当然了!”花若雪接过梅花笑道,“没见过的东西,谁不喜欢呢?我娘就是因为喜欢雪,才给我取了花若雪这个名字。对了慕笙,你们圣京经常下雪么?”
“算是吧。”慕笙仰头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目光有些涣散,“自我记事以来,圣京每年都会下一场雪。”
“真好,每年都有雪看。”花若雪用艳羡的目光看着他,“我们家若是在圣京就好了,我听说那里可繁华了,有机会一定要去那里看看。”
“好啊。”慕笙低头看着她,唇边笑意深深,“到时候我一定带你逛遍整个圣京城。”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去堆雪人吧!”
说完这话,花若雪弯腰去捧地上的雪,一滴泪水悄无声息地滴进了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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