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来客

　　“沙滩排球，啊，根本不会打嘛，这和正常的排球差别也太大了。”舒晗一边活动胳膊一边碎碎念。
　　今天的集体活动是打沙滩排球，几轮下来球没接到几个，沙子倒是裹了一身。
　　“我跟这些队友根本培养不了默契。”舒晗咧嘴，“哎哟，待会解散后去冲浪吧。”
　　“我不会啊。”谭盈捏着发酸的小臂。
　　“那边有教练教的，不会没关系，一起去体验一下呗。”舒晗将目光投到海水浴场，“不冲浪……去那边洒日光浴也不错啊。”接着她露出坏笑，“刚才一眼就看到了好几个帅哥哦，过去会不会被搭讪呢，嘿嘿，要是能来个浪漫邂逅那可太好啦。”
　　就算人家不搭讪你也也会主动的吧。谭盈想。
　　“陪我一起去嘛。”舒晗央求，“你不想来点刺激的艳遇？”
　　“免了，太刺激我心脏受不了。”谭盈推开凑过来的脑袋，可甩不掉贴着的舒晗，“好吧，你去找艳遇，我去游泳，OK？”
　　“OK，有人陪我过去就行！”
　　实际上谭盈并不想去游泳，那边人很多，也不是个游泳的好地方，可如果不陪舒晗过去，独自一人留在这边显得太格格不入了，说不定会被其他同事抓来聊天。
　　谭盈拿起防晒外套披上，今早集合的时候起得急，戒指项链忘记摘下来，谭盈怕它碰海水，现在正放在外套口袋里。
　　一到浴场舒晗如愿扎到人群中不见了，谭盈干脆退到远离海浪的遮阳伞下面看两个小孩堆沙子城堡。两个小朋友很热情地邀请她一起玩，还教她怎么用模具夹出沙鸭子。
　　看到两个小朋友让谭盈想到昨天的事情，有些心烦意乱。
　　不是没看出来，而是不想承认。就像是被动的防御，即使察觉到异性明显的好感，谭盈总会装作不懂风情，以此来糊弄自己的内心。不止是对范尧这样，曾经对成莲叙也是如此。
　　范尧没有要求她立刻给出答案，耐心大度等待着。如果自己给出否定的回答，那个人的话，恐怕会爽快地接受吧。谭盈想，他好像就是这样，即使得到的是不尽如人意的回答也不会犹豫或者恳求对方多给个机会。
　　什么啊……
　　谭盈低喃，自己凭什么替范尧这样想，只是相处融洽就算是完全了解他吗？
　　谭盈把夹好的沙子小鸭摆成一排，旁边的小朋友抓了一只放到了她的城堡上面。
　　放下模具，谭盈抱着膝盖看孩子们的城堡。
　　范尧不好吗？范尧很好，大家都是成年人自由身，谈恋爱没有任何阻碍。要是以前的朋友们在身边，这时定会一巴掌拍在谭盈的肩膀上骂她天上掉馅饼都不会捡。
　　谭盈叹气，关键问题她也明白，那就是她到底喜欢范尧与否。
　　边上的小朋友看到谭盈叹息连忙道：“对不起姐姐，我做两个小鸭子赔给你好不好。”
　　“啊，啊，没事的，小鸭子们很期待住进这么棒的城堡里呢。”谭盈拍拍衣服打算起身，手碰到了口袋，忽然顿了一下。
　　也许，不能接受范尧还有其他的原因。
　　“玩沙子？”
　　听到熟悉的嘲弄语调，谭盈立刻起身。
　　肤白貌美的麦烨偲穿着一身浅紫色的泳装，长发斜扎在脑后。她把墨镜推到头顶，睨着谭盈。
　　这次团建几个部门都选了这边，麦烨偲出现在这并不意外。
　　“你有事？”谭盈语气冷淡。
　　“路过而已。”麦烨偲抱住胳膊，“沦落到和小孩玩，看来同事关系不怎么样。”
　　听她话里带刺，谭盈也不客气道：“你也没和自己的同事一块，看来彼此彼此。”
　　不想单独和麦烨偲多待，谭盈转身欲走。
　　“跑什么？”麦烨偲抢步上去拦住谭盈，“你心虚？还是怕我？”
　　“都不是，和你不过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谭盈绕过麦烨偲，“不想浪费时间。”
　　“哼嗯。”麦烨偲一把抓住谭盈的手臂，谭盈一惊，“你想干嘛？！”
　　“团建的主要目的不就是增进同事之间的了解和感情么？我在照做呢。”麦烨偲挤出一丝笑容。
　　被她抓住甩不脱，谭盈也镇定下来，在众目睽睽之下麦烨偲也不太可能做过分的事情，何况人群中还有公司的同事和领导。
　　“反正我们两个现在没人陪，一起去个地方怎么样？”麦烨偲提议。
　　“要是想捉弄我。”谭盈盯住面前的女人，“你会倒霉的。”
　　麦烨偲勾起嘴角松开谭盈的胳膊。
　　“走吧。”
　　麦烨偲带着谭盈穿过沙滩来到海湾地带，这里的海水更加清澈，浪潮声也明显清晰很多。沙滩边缘散布着一些礁石，最右侧则是高耸的岬角。
　　这儿人少，棕榈树下摆着四五张沙滩椅躺着悠闲的游客，浅水处也只有三三两两的人。
　　“你带我到这来不只是看风景吧。”谭盈开口。
　　“这儿风景也不错啊。”麦烨偲头也不回朝水里走去，“你会游泳吧，别告诉我你是个旱鸭子。”
　　初中的游泳课和体育考试早就逼谭盈学会了。
　　“不会怎么？你打算把我推水里淹死？”谭盈跟上麦烨偲，一道浪冲上来打过谭盈的小腿。
　　“好可怕，你的想法。”麦烨偲继续往深处走，海水漫过她的腰际。
　　“停下。”谭盈叫住她。
　　这时的浪花已经触及谭盈的大腿。
　　“有话你就说吧，我没兴趣猜。”
　　麦烨偲闻言转身，二人在海水中对站着。
　　“你为什么要待在这里。”麦烨偲问。
　　谭盈当然明白麦烨偲指的“这里”是公司，于是回答道：“只是恰好在这里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工作，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恰好么？”没烨偲挑眉，看上去并不相信这番说辞。
　　“你恰好待在这里，迟早会遇上他吧。虽然不能百分百成功，但几率还是很大。”
　　“你说什么？”谭盈在她的话里抓到了某些信息，追问道：“你上次说的‘工具’到底是什么意思。”
　　麦烨偲一定知道某些在暗中运行的计划。
　　“傻得可以。”麦烨偲冷哂，“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说过，看你不爽。”她转身摆手，“要是你讨我开心，我说不定考虑考虑。”说完她就一头扎进海浪里不见了。
　　真是莫名其妙。谭盈看着鼓动的海水一阵窝火，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谭盈扭身就走，走了两步，涌过来的浪猛地推了她一下，谭盈立刻察觉到异样。回头一看，躁动的海水表面已经没看到麦烨偲的影子。
　　不会出事了吧？！
　　谭盈冲海面大喊，无人回应。在她站立目光所及的这片，没有一个人影。
　　“喂，麦烨偲，别玩了！”
　　谭盈走到及腰的海水中呼唤，“麦烨偲！这可不像你，为了捉弄我要把命堵上吗？！”
　　还是无人回应。
　　谭盈慌了。
　　海滩边一般有救生员在附近，先找他们。
　　谭盈连忙回身，海水已经涌到了她胸口。忽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谭盈一个不稳栽入水中。
　　海水迅速涌入鼻子耳朵，浪涛的冲击卷着不稳的谭盈双脚离开海底，谭盈呛了口水，反应过来的身体扑腾浮出水面。
　　“呼哇——”
　　模糊的视线中谭盈看到了一个人影。
　　“原来你真的会游泳啊。”
　　是麦烨偲，她没事。
　　看到麦烨偲没事谭盈先是松了口气，接着意识到方才的恶作剧，气的说不出话。
　　“你——你怎么这么无聊！”谭盈失态大叫，“要是被海水卷走怎么办？你想死吗？！”
　　“哈！看到你这样我可高兴了。”麦也偲像个顽劣的孩子那样大笑，“你玩不起？哈哈哈，我现在开心了，你追上来我就告诉你。”
　　“谁要和你玩这种无聊的把戏！”谭盈气得嘴唇哆嗦，胸口发涨。她抹了把脸上的水，狠狠瞪麦烨偲。
　　麦烨偲得意地向后一跃，扑入水中向岸边游去。
　　“真是不可理喻，神经病！”谭盈也不顾体面骂出来，她才不想遂麦烨偲的愿，稳住身体后谭盈朝另一边游去。
　　突然，一阵刺痛自肋下传来，谭盈动作一僵，失去平衡的身体立刻被浪潮吞没。
　　怎么在这种时候……
　　谭盈沉入海中，耳道中全是海水鼓动的声响。她立刻憋气，单手压在肋下试图平息痛楚，脚则摆动着让自己浮出水面。每次伤口痛的时候浑身的力气就像被抽走。虽然人在海水里，但谭盈还是感觉整个人冷汗涔涔。
　　好不容易浮上水面，还没来的及换气，一道浪头打来将谭盈按回水里，海水也随着放松的呼吸涌入鼻腔。
　　窒息的感觉涌上来，谭盈四肢发冷。
　　不行，冷静！
　　谭盈强忍着痛苦，把手伸出水面。
　　这附近有人，绝对能看到。
　　肺里的空气快用尽，伤口的痛楚和溺水的绝望正拉着谭盈的双腿往下沉。
　　又是一道浪，吞没了谭盈伸出海水的手。
　　意识模糊的谭盈听见了海水搅动嘈杂而巨大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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