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自由代价
只这一句，承熙帝与皇后都惊住了。承熙帝怒道：“让他过来，给朕说清楚！”
闯过来的那人是护送伴伴离开的几位大内侍卫中的一个，大家都认得，皇上的贴身侍卫们搜过他身上并无武器后，才让他接近圣驾。那侍卫在承熙帝面前重新跪下，颤声道：“皇上，臣等无能。在北浦县地界遇到了一群武功高强的蒙面人，我们伤亡过半，伴伴——被他们劫去了！”
“其它人呢？”
“周大人正带着剩下的兄弟去追了，只打发了我回来向皇上禀报，请皇上宽限些时日，臣等若不能找回伴伴，定会回宫在皇上面前听凭皇上处置！”
皇后脸都白了，顾不得娴静端庄的仪态，怒道：“伴伴若是有事，将你们几个都杀了又有何用？”
承熙帝眼中射出的火苗几乎就可以把眼前的人烤化了：“你们竟然把朕的命令办成这样！！！就算诛你们的九族也不为过。”
那侍卫吓得浑身抖战，不胆抬头，只是伏在地上道：“皇上息怒，就算要杀，请容臣先救回伴伴再杀。”
承熙帝沉吟一下，脸色沉静了些：“也罢，给你们两个月的时间，一定要把伴伴给朕找到。若是没找到朕就把你们都喂了狮子。你们若敢不回来，朕就灭了你们的九族。”
那侍卫听了这话，匆匆磕了个头，站起身飞跑去了。承熙帝回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脸上挤出了一丝强笑：“心妹快回去吧。”目光转向妻子时，却见皇后一张脸惨白如纸，人似乎耐不得冷，正在簌簌发抖，竟比她帽上的雪花看着更白更弱，像是一口气就能呵化了一般。承熙帝惊道：“心妹，你这是怎么了？”
皇后看着丈夫，两滴泪犹犹豫豫的爬出了眼眶，低声道：“皇上，难道这就是你的承诺。你真的就不肯放过一个孩子吗？为何要害他？”
承熙帝道：“朕何曾要害他？”
皇后几乎站立不稳，全凭几位宫女紧紧扶住，她却仍厉声责问道：“若不是你下的令，大内高手岂会连一个孩子都保护不了。华允徽，你忘了自己的诺言了吗？”
承熙帝惊道：“你不会以为是朕命人劫去伴伴的吧？”
“难道不是吗？”皇后抖得厉害，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到了一双眼上，似要从那双眼中伸出无数条鞭子，用力的抽打在承熙帝的心上。
承熙帝看着皇后愤怒的眼神，只觉得帝王的自尊被抽打蹂躏成血肉糊涂的一团，不能不怒：“大胆，皇后，你竟敢这样怀疑朕。”
皇后乍听花玥失踪的消息，惊怒交加，孕期情绪本来就容易激动，加上昨晚与承熙帝的心结，此时眉尖一挑，：“皇上不也怀疑臣妾害死陆昭仪了吗？臣妾为何就不能怀疑皇上？”
“皇后！”承熙帝把这两个字咬得极重，声音里透着浓浓的警告：“注意你的身份和言辞。”
皇后眼光一扫，周围内监宫女呆成木偶一般，也明白自己失态，但自花玥离宫后一直憋在心口的这团怒火又受了他失踪的刺激，一时如何消得下去？恨恨一拂袖，竟然没有向承熙帝告辞，自顾自回宫去了。
承熙帝望着皇后背影，神色泰然，适才面对皇后时唇间的那缕温柔依然。众人不由得暗暗惊叹，早听说皇上与皇后娘娘情义非同一般，没有想到竟真到如此深厚的地步，皇后娘娘当着众人的面质问皇上，他竟然也没有动怒。
承熙帝道：“朝事为重，走吧。”
小鱼儿连忙上前一步，小心扶住皇上的右手。手心被塞进一物，小鱼儿久在皇上身边侍候，当下不动声色，口中道：“皇上上朝！”
通天门外，廷中陈列车马，兵卒，卫官，并置放兵器，张竖旗帜。35名掌宾赞受事充做引导，参加早朝的官员陆续走入殿门，众人皆小步趋行。人数虽多，个个都屏声静气，除了脚步声听不到任何喧哗。
天子乘辇出房，百官执戟仪声而唱警，群臣自诸侯王以下，依次行礼，早朝正式开始。
承熙帝目不斜视，端坐受礼，小鱼儿肃立在他身后，紧握的手掌里藏着一串手珠，那是皇上平日时时拿在手中的爱物，只是其中两颗珍珠已被捏得粉碎。小鱼儿将那捏碎的手珠握得紧紧，他心里明白，皇上在天下人面前展现的都是最完美最坚强的一面，唯那惊怒忧伤的情绪都被他藏于了心底的最深处，朝夕相伴侍候了他二十年，这是第二次，小鱼儿看到皇上失态到无法掩饰。上一回，是在伴伴逃走的时候。
小鱼儿悄悄抬眼偷窥了一下承熙帝，和平日并无两样，可他越是这样，小鱼儿越害怕。最近这段时间，皇上的表情越来越少，他也越来越难从皇上的表情中发现点滴的喜怒，帝心难测，小鱼儿不由更忐忑了些。要是伴伴在就好了。小鱼儿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这么思念那个捉弄过他无数次的小捣蛋。相比阴沉不定的皇上，他现在觉得当初被伴伴欺负的日子简直是在天堂。
身上虽然受点苦，心里却是开心的。有了伴伴，皇上总是笑着的，那笑容，真实而温暖，所有人都不会像现在一样时时悬着一颗心。
一阵肉香冲进鼻孔，花玥腹中忍不住呻吟了起来，在这静寂的夜里，这声音听来极外清晰。
“他醒了？”说话的声音很陌生，提醒花玥他现在落到了一群不知来历的人手中。从离开皇宫后，他就被那群侍卫放在一辆黑乎乎的马车里，四周都遮得严严实实，那些人还给他灌了一种药，让他四肢无力，昏昏欲睡，只能静静的躺在车上。他根本无法知道时间，仅能从吃饭的次数来估量，离开皇宫应该半月有余了，好容易离家越来越近。可是——世事难料，晕晕乎乎一觉醒来，他已经是一群陌生人的俘虏。这群匪徒人数大概有几十号人，可能怕被人追上，就化整为零，现在留在这里的也有十几个。
这群人对侍他完全不同那群侍卫。那群侍卫虽然灌了他药，除了限制他的行动外，在他的饮食起居上却是十分照顾的，就像对待生病的小主人。而这群人抓住他，则完全像是对待一个俘虏一样，将他随便丢在一旁，连水都不给他喝，已经两天两夜，他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饥饿袭来，花玥唯有咬牙忍耐，可他管得住自己的手脚却管不住自己的肚子，听着肠胃不停的唱着大戏，他也没有丝毫办法。
“饿了？想吃吗？”肉香更加浓郁了起来，虽然看不见，却感觉得到有一块香喷喷的烤肉正在离他口鼻不远的地方晃动，那人笑道：“只要你学两声狗叫，爷就给你口肉吃。”
花玥艰难地侧过脸去，双手抱住双膝将身子紧靠在身后的草墙上。他们现在的藏身之所应该是农户的谷仓。还是冬天，这里很少有人会来。
可是那人并不打算放过花玥，伸手硬将他拉了出来：“跟你说话呢，学两声狗叫给大爷听。”
花玥倔强的咬住唇，贴在腿侧的右手指节微微泛白，终究没有动。落入这些人手里却已经一个多月了。这些人劫了他后，看他有气无力的样子，根本没有把他放在心上，连捆绑都省了。却不知道他体内的药力已经渐渐消失，尽管饿得难受，丹田处却充盈了许多，筋脉里流动的热气，驱走了身上的寒冷。可是现在这里的至少还有十几人，剩下那些人去哪他也不清楚，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沉默忍耐，表面上依然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见花玥沉默，那人动了怒，用力甩了他几个耳光，又将他踢倒在地，用力的踢他。花玥配合的在地上翻滚呻吟，却小心护住了自己的要害。要忍！他在心里反复提醒着自己。
“十三，别玩了。给他一口吃的吧。别让他饿死了。”另外一个人看闹得不像了将那人拉了去。过一会，花玥的面前丢下一个东西：“吃吧。”
花玥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双手在地上摸了好一会，直到旁边有人将地上那半块脏污不堪的糠饼捡起塞进他手中：“吃吧。这么美的少年竟是个瞎子，真是可怜啊！”
十三冷笑一声：“只怕就是因为他瞎了，皇帝才会把他丢了。主子也真是的，要他何用？”
“十三闭嘴。主子的心思也是你能猜得到的。还不快来喝几碗？”
花玥听到三人都离开他去另一边的火堆旁吃肉喝酒去了才用手指轻轻摸了摸蒙在眼前的那块青布，承熙帝的声音在他脑中回响：“你要回家，就必须自戳双目。”用一双眼睛换一份自由，这代价已经够大，若是不能回家，那他所有的付出岂不都是白费？
下了好大的决心咬下一口糠饼，粗糙的糠粒带着泥土在他的唇舌间肆虐，划着他娇嫩的喉咙，摧残着精致的味觉。已经习惯了皇宫中的锦衣玉食，而此时他手中的糠饼却是乡下人用来喂猪的东西，他又怎么吃得进去？
花玥努力了数次，终究还是忍不住将口中的碎糠吐了出来。听到动静的那几个匪人回头望望，冷笑道：“还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么？有口吃的就了不起了。真见了主人，说不定连这口吃的都不会赏给你。”
“别这么说，看起来也怪可怜的。不如给他一口白馍吃吧。”也有人用怜悯的口气说着。
“你是看上他长得美吧？也罢，要做好人你就去吧。老子是不好这调调，若他是个女人，老子早就给他送肉吃去了。”一阵淫邪的笑声，针一样刺在花玥心上。
手上忽然被塞进一个硬硬的圆东西，却是一个冻硬的白馍。那人对花玥道：“吃点吧。好死不如赖活着。”
花玥淡淡地道：“我想吃块肉。”
那人怔了怔，竟然没有拒绝，真的从火堆上拿下一块肉来，用木棍穿着送到花玥面前：“吃吧。刚烤好的，小心烫着。”
一个粗嗓子叫道：“唉，老七，这可有点过了吧？天寒地冻的，还要躲开官兵的追赶，大家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头牛杀了吃，我们自己还不够吃。哪有多的给这小子。”
老七道：“他还是个孩子。饿了好几天了，就给他吃一口吧。”
“那可不行，我们自己还不够呢。”说话的人一边说一边伸手去夺花玥手中的肉。
花玥一动不动，就像是被吓傻了一样。就在那人将要抓住他手中的木棍时，老七忽然伸出手来，一把握住了同伙的手：“慢着。大不了我不吃，把我那份给他就是。”
那人怔了怔：“你这看上这小子了？他可是主子要的人，你可别想多了。”
老七冷冷一笑：“少把别人都想得那么脏。”推开那人，低头对花玥道：“放心吃吧。没人敢抢你的。”
花玥平静地问道：“为什么肯把肉让给我？”
老七本来不想回答，可是离得近了，莫名就感觉到眼前的少年身上自有一种当人无法抗拒的力量，竟然开口回答道：“我儿子若是未死，今年也该跟你差不多大了。他——是被我的仇人杀死的。”
花玥点点头开始吃东西。老七见他狼吞虎咽，看来真是饿得狠了，又到火堆旁端了一碗水来：“喝点吧。小心呛了。”
花玥接过一饮而尽，伸手将粗瓷碗递还给老七，口中淡淡道：“你今日所为换你今日不死。”
老七以为自己听错了，刚问了一句：“你说什么？”眼前一黑，竟就软倒了下来。
十三看见老七倒了下来，奇道：“老七今天没喝几杯啊，怎么就醉了？”上前来扶，就在他伸手刚刚扶住老七的一瞬间，眼前寒光一闪，没容他转过别的念头，心口处已经被插进了老七的贴身佩剑。
“十三！”变生不测，围在火堆饮酒吃肉的众人纷纷跳了起来，手持兵刃向花玥逼了过来。
花玥轻轻一推，十三的尸身跌倒在地，而他已将老七和十三的两把剑都握在了手中，唇间冷冷的笑，布满杀机。
现在已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论这些人的主子是谁，他不能一直任人摆布，这些人现在不知道他武功恢复还不防他，一旦发现，形势对他极为不利。所以，当他吃饱之后，乘人不备先下手为强！先夺下老七和十三的宝剑，双剑在手信心徒增，更何况他已经毫无退路，唯有死拼。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