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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胎
白露记得初见肖舒时的场景,开学第一天报道后,还未靠近的宿舍敞着门,热闹声喷涌而出,白露左手抱着新领的东西,右手推着行李箱,看着一家子在屋里,笑面如花,那个扎着马尾的人迎着阳光,侧脸的绒毛微微呼吸,在阳光的照射下,像勾了一圈金光。与形单影只的自己相比,这是一个和谐的大家庭,幸福得冒泡,让人心生羡慕。在进入大学之前,白露从未受到过重视。中学的老师们不仅仅关注成绩,也关注家境,而白露无法让老师抬起眼皮,只有英文老师偶尔为她的成绩释放过善意。师范大学减免学费,是她上大学的最好出路,即便她的成绩可以报考更好的学校,但师范是她走出那个家、走出那座村子的第一步,只需要坚实地迈出这一步,便是开始。
在遇见肖舒之前,白露唯一的目标便是离开那座大山。在遇到肖舒之后,白露的目标渐渐像逆光的阴影,毛玻璃一般模糊起来,只隐约看出个轮廓。读书好像不再是唯一的事情,分数变得没那么重要。和她在操场上刷体育分,看着她注视着小钟芒眼角微笑,成为白露在大学4年里最心安的时刻。她还记得钟芒给她打电话,说肖舒发烧时被信任的感觉。周末钟阿姨总会叫她去家里加餐,俨然把她当作第二个女儿。可她不是他们的第2个女儿,已经有一个人占据那个位置。
钟芒,太阳一般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自信臭屁,傲人的体育天赋,让这个平凡幸福的家庭享受着周遭所有人的羡慕。白露曾经疑惑过,以钟芒的个性,怎么会有一个不管她的父母。
“我一直找不到人说这个。小不点,其实和我没有血缘关系,明面上我们是姐妹,其实……如果世界正常运转,如果当初她出现在别的任何地方,我们应该是两个陌生人,偏偏就撞到了一起。”在那场闹剧后的吐露心声,让白露忍不住对这个小不点多了些怜爱,除了偶尔的臭屁外,大部分时间的钟芒单纯、善良,无所畏惧。
白露比钟芒更早知道事情的真相,一路看着这家人对钟芒的照顾,让她产生出一种无法拒绝的情结,想要融入这个家庭,成为这个家庭的一份子,这谜一般的感觉在过去的20年间从未出现过。她比肖舒更早接触到互联网中那些被隐藏起来的角落——爱情or友情?区别到底在哪里?大学4年,白露常常冥思苦想,若只是友情,怎么会对肖舒每每飞奔而去解决钟芒的芝麻绿豆般的小事,有小小的醋意;若是爱情,自己怎么可以面不改色、不动声色、满脸微笑地站在两个人身旁,好像她只是一位特殊一点的舍友。
大学里的白露,是风云人物;白露的世界里,肖舒才是风云人物。她的吃醋、她的彷徨、她的不舍,她的犹豫,开心的不开心的,现在和未来,所有的一切都源自肖舒。认识章健后,白露曾想过刻意避开一些,但一撞上肖舒的笑容,她永远忍不住想要靠近她。
“还好你帮我占了个座,差一点没赶上这个课。”
“刚好有个空座。”白露并没有为她占座,只是习惯性在周围空出一个座位,压着上课铃声匆匆走进大教室的肖舒,总是能在100多人的空隙中快速找到她,一屁股坐在旁边,轻轻喘着气。有好多次,白露侧头看向肖舒时,阳光总是洒在她的脸上,鼻尖上小小的绒毛,伴随着鼻翼一呼一吸。那些存在或不存在的阳光,总会在肖舒的脸上勾出一圈金色的边。
钟芒,在肖舒的眼里,是不是也如此?
肖舒在报名外文考试时并不知道钟芒有一站积分赛将在濠州举行,几个月埋头准备,不问世事,手机长期处于关闭状态。白露看着大学期间都不曾如此努力的同屋,如鲠在喉,即便自己的分数已经足够开始申请学校,还是陪她再报考一次。哪怕是如期抵达渐渐熟悉的城市,提前去查看考点,肖舒整个人显得焦躁不安,身体蜷缩,荒神间回复一个不明深意的微笑。
白露知道,即便她口头上说小不点长大了,总要独自飞出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但她的身体语言、她的眼神、她勉强的嘴角,都无时无刻在彰显着她放不下,不想放下。她想看小钟芒的比赛,想见到这个长时间不在家的小不点。
考试和赛制撞了个满怀,几乎所有的重要节点都一一对应,仿佛上天不让两个人碰面,哪怕是在电视机内外。白露感受到肖舒的不自在,同住一间房,宿舍和酒店的最大区别是床铺直晃晃地摆在眼前,没有波如蝉翼的墙体阻隔;同样感受到的,是肖舒刻意的客气,察觉到什么的小心翼翼。几个月的狠心断联曾经给白露打开的一条门缝,就是那一根头发丝般的门缝,再没有敞开。若是门窗紧闭,白露可以说服自己没有希望,只当朋友同事何尝不可,偏偏开了一丝,若即若离,触手可及,却仿佛比之前还要遥远。对钟芒关上门,并不意味着对自己敞开一扇窗。一度燃起希望的白露陷入了某种低沉。她甚至开始羡慕起男生的洒脱来,章健大学期间疑惑过她们的关系,在多次打岔忽略过去以后,便很快放下,安心做白露的“兄弟”,陪她喝酒,听她吐槽,出去偶尔恨铁不成钢的时刻外,再未坦露出任何的企图,倒是转脸和自己学校的英语老师打得火热。
如果喜欢可以来得快去得快,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白露,做不到。
第一天笔试结束,肖舒郁郁不欢返回酒店,白露跟着身后进入房间,稠密的空气让人差点喘不过气来。身处在章健的城市,他那不甘的建议时时回想在耳边——
“暗示……就肖舒那个闷劲,只会在小钟芒面前能听出来暗示,暗示管用的话……你怎么不……”
“你今天要不要给小钟芒打个电话?她今天的比赛怎么样?”
“不打了吧?比赛期间打电话,万一扰乱她,这一站还挺重要的。”
“你不是说她的积分已经够了,入选大名单没问题?”
“女双应该没什么问题,女单名额有限,世界排名前8才能直通,她们三个小队员的积分都够,但是到底派谁去总局还没确定。”
“真快啊,当初第一次见她,她就那么一丁点,在你的上铺使劲蹦,一眨眼16岁,要参加奥运会了。”奥运年出生,狮子座,果然是和重大场景有关的人,注定一世瞩目。白露想想自己,苦笑起来,就自己这个命,哪里争得过,不如早早放弃,奔赴自己的前程。
“上一次我说她是世界冠军了,她反驳我还没有拿到女单,只拿了女团,不算是真正的世界冠军。”
“这次积分赛拿分站女双冠军了,应该算了吧。”
“可能在她心里只有单打才算世界冠军。”
“单打,代表个人实力,肯定更重要。你已经看了半天的口语书了,自己就是老师,临时抱佛脚没用吧,要不要开开电视看看?他们这一次比赛没有转播吗?”
“转播是有的,但我有点不敢看。”肖舒放下书拿了睡衣去洗澡。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蓬头的水声。
近乡情怯,原来不仅仅存在于地理位置。
按下遥控器的红色按钮,赵曌和季灵风的半决赛正播,解说中途插播了一句,另一场半决赛在钟芒和苏师姐之间进行。电视发出声响,肖舒擦着头发走回床边,瞥了一眼,不是熟悉的身影。穿着睡衣面对面,在那场流星雨之后,是第一次。粉色的长款睡衣,有些厚,领口向下V出一个三角,露出胸口一颗痣。
白露知道,有人每五秒钟便撇一眼电视机,识趣地把电视机声音关掉关到最小,只能在专心致志下才听到解说的声音。
半决赛结束,解说员通报其他比赛结果,原来小不点还没有开始打。这一次国家队备战为了适应修改后的大球,开始适应新的球拍,旋转和速度明显降低了很多,就连白露这个半桶水的球迷,都觉得刚刚看到的比赛对拉回合明显增加。赛制的更迭,在某种程度上加速了老队员的淘汰速度,四强中有三位年轻球员。
“就目前的情况,新球拍还是作为备用球拍使用,主力球拍依然是以前熟悉的那支。”转播画面回到演播室,教练组里被安排解说的教练白露不认识,但这句话似乎在隐射自己。
肖舒烦躁地抬起头来说,“要不早点睡吧”。
白露沉默了两秒说好,关掉电视去洗澡。打开的莲蓬流出奔涌而下的水柱,掩盖住小小的呜咽声。
备胎,甚至都不是。白露何尝不知道。可外面的那个人,知道吗?
备拍,有转正的一刻,备胎,会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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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线卡住,支线先更一章吧。感觉自己已经忘记如何写暗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