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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吞的,是因果。
幸好赶得及时,也是机缘巧合被传送到忘川河岸,正撞见被阴兵追赶的小无。
独朽正要仔细查看他的伤势,指尖却在小无耳后触到一丝不寻常。那边缘极薄,几乎与肌肤纹理相融,若非凝神细看,绝对很难发现端倪。
他眉峰一蹙,指节一挑,一张近乎透明的面皮落下,露出小无真正的容颜。独朽的动作骤然停滞,连呼吸都窒在喉间。
那张苍白的脸上,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轮廓。他死死盯着小无的面容,目光复杂而又震惊。
“怎么……会是你?”独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不止声音,就连手指也跟着发抖。
“怎么可能?”
恰在此时,小无缓缓睁开双眼,视线模糊胡片刻,他撑着身子慢慢坐起。
“别动。”独朽目光紧锁着他,两人视线相撞,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最终是小无先移开眼,低头处理肩上的伤。
他知道,独朽揭下了他的面具,却依旧表现得云淡风轻。双方仍然沉默,许久,小无还是开口:“暂时不要告诉他。”
独朽沉着声音:“那你是不是应该和我解释解释?”
小无有些无奈,长长叹了口气:“眼下,我也不知道要从何与你说起。”
独朽的情绪开始波动:“瞒了这么久,天大的一件事,你竟然连半分都不告诉我们?”
小无平静地说:“小景知道。”
独朽怔住。是了,景幽佳那般谨慎的性子,怎么会无缘无故信任一个相识不久的人?
“可你该告诉我啊,我们难道不是兄弟么?”
小无弯了弯唇角,避而不答,只是说:“我很想你。”
独朽面色骤变:“经历了这么多,你变成断袖了?”
小无蹙眉:“你才是。”
“到底发生了什么?”独朽追问。
小无的声音又轻又沉:“我们败了,拦不住祂……这是最后的办法。”
他抬起头,额间残缺的凤凰图腾流转着微光,独朽看清印记的刹那,忽然明白了一切。小无随即垂首,图腾隐没在肌肤之下。
独朽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最终却只是慢慢松开。
当他扶着小吴回到景幽佳等人所在的河岸时,众人皆惊。
“独朽?!”白莫恩瞪大眼睛,“你怎么会在这儿?”独朽将斗笠往下压了压,遮住泛红的眼眶,语气仍是那般漫不经心:“担心你们这群不省心的,下来瞧瞧。”
景幽佳的视线掠过小无毫无血色的脸,转向独朽:“你们遇上了?”
“嗯,正撞见这家伙被被阴兵追杀。”独朽撇嘴,故作嫌弃地别开脸,“若非我及时赶到,他这会儿估计早就尸首分离了。”
于云间快步上前,查看小无的伤势:“可还撑得住?”小无摇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小伤。但我们必须马上回去,否则等其余的阴兵追过来就难以应对了。”
于云间凝视他片刻,说道:“下次别一个人乱跑。要去就一起去。”
独朽别过脸去,喉咙里哽着酸涩。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忘川河畔的雾气越来越浓重,独朽腕间引魂灯结成的红绳忽明忽暗,如垂死之人的脉搏。
“这破绳子怎么失灵了?”他焦躁地扯动红线,线结处迸出几点火星,烫得他倒抽冷气。
小无盯着红绳上的黑色纹路:“是魔气,有人动了引魂灯。”
话音刚落,红绳骤然自燃,暗红的河水扑来却助长火势,火焰顺着丝线疾蹿,瞬间缠上众人手腕。独朽急甩手腕,诡火却如附骨之疽。
小无掌心腾起烈焰,将海水尽数挡开,随即利落地烧断了引魂线。
夜深时分,众人围坐在岸旁休整。白莫恩和小无在附近探查阴兵动向,景幽佳则静静地坐在河边,望着流淌的忘川河水出神。
独朽走到她身旁坐下,沉默良久,才低声道:“你早就知道了?”
景幽佳身形一滞,问道:“知道什么?”
“小无。”
“……”
独朽嗤笑一声:“没想到大家拼尽全力,结果还是那样。”
景幽佳抬眸,目光平静如水:“那就让命运慢慢地走,终有一日我们会赢,或早或晚,必有那一日。”
独朽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他憎恶这般无能为力的滋味。
“如今该如何?”最终他只挤出一句话。
景幽佳望向不远处正在探路的于云间,小声说:“那就帮他赢。”
既然天命不公,堵死了他们的生路,那便亲手劈开一条血路。
注定如此,不是么?
忘川河水忽然静止,水面浮起了诡谲气泡。小无神色一凛,独朽尚未开口,却见河底亮起千百盏灯火。十八个黑影破水而出,长靴踏过之处,水面凝成了冰。
“阎王亲卫?”独朽听景幽佳提过,地府有支从不现世的阴兵,唯独在阎王试炼重臣时才会现身。
“找到你们了。”为首鬼将狞笑,“阎王有令,格杀勿论!”阴兵结阵,长戈指天,忘川河水倒悬而起,在空中凝成了冰锥。
“这群东西真是阴魂不散!”赶来的白莫恩灵力化剑,劈去几道剑气,但都被密集的冰锥挡下了。
于云间挡在小无身前,低声说:“你伤还没好,先后退,别逞强。”
小无摇头推开他:“让我来。”
他抬手祭出幽钟罩,漆黑的锁链缠绕在他的手臂上,上面的鬼文逐一亮起。独朽抓住他的手腕说道:“你疯了?!这东西一直在吞噬你的灵力,你怎么还用它啊?”
“怎么,你还不信我?起开。”小无推开独朽,幽钟罩脱手飞出。可即使它变得很大,仍然只能罩住半片冰雨。余下的冰锥擦过他的脸颊,划出了几道血痕。
景幽佳在独朽耳边交谈两句,独朽顿时甩出三枚飞镖,精准击碎三条冰锥,他厉声道:“小无!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直接用血祭器!”
小无恍然,咬破指尖,把血抹在罩身。金红血液滴落的刹那,幽钟罩光芒大盛。地府至宝,需用使用者的一滴血液,只要法器认可对方,那便属于他了。
罩内浮现出了十八层地狱里的虚影,他熟练地双掌按在罩顶,大声喊道:“诸狱听令!”
剐心狱的刀山与拔舌狱的火海,从罩中倾泻而出。阴兵阵型瞬间溃散,在刀山火海中崩裂。
“还不够。”
虚空中传来阎王的声音,似远似近。最后那名阴兵骤然暴涨三丈,胸口上浮现出了一个金色“赦”字。
它张开巨口,将幽钟罩释放的狱火全部吸进了腹中。独朽的飞镖击中它的眉心,却被徒劳弹开,急得他大喊:“大家快走,罩子要破了!”
“不。”小无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收拢五指,幽钟罩急速缩小,化作铜铃悬在阴兵头顶,“你知道么?在我们人间最讲究的就是因果。所以你吞的并不是火,而是你的因果。”
“!”
阴兵体内突然传出碎裂声,它痛苦地捂住胸口,千百道金光从裂缝中迸射,金光里映出了它生前的景象。他生前是天界的一位战神,因触犯天条被打入了地狱,被阎王捡来练就成了十八阴兵的其中一个。
小无并指如剑,金光化作锁链缠住了阴兵:“破!”
“砰——!”阴兵轰然跪地,骨架寸寸成灰,一枚刻着赦字的玉牌跌落,被小无凌空抓在手里。
忘川河恢复了流动,幽冥阎王的身影从水雾中浮现。祂抬起手,幽钟罩破损的地方恢复如初。
“能想到用狱罚破我的亲卫,还算没辱没此器。”
小无擦去了脸上的血迹,问道:“那你猜,若我方才用狱罚强攻的是你,你会不会跪在地上?”
阎王不怒反笑:“好一个狂妄的小子,但你要记住……”祂突然逼近,指尖点在小无心口,“幽钟罩今日认你为主,不是因为你的血脉,而是因为你肯用狱罚照魂,而非杀魂。”
独朽突然插话:“等等!既然是你对他的考验,那你先前放出那么多阴兵追杀,怎么还真捅了他一刀啊?”
“凡铁需千锤百炼。”幽冥阎王拂袖转身,声音渐行渐远,“更何况……”
独朽拧了拧眉:“更何况?”
景幽佳摇头,剩下于云间似有心事地,凝视着幽冥阎王消散的地方。
“等等。”独朽取过玉牌,上面的赦字不知何时变成了敕字。
阎王敕令,可调地府十万阴兵。
“终于拿到了。”小无额间的凤纹,悄然生出了一条碎光流转的凤尾。
“你们快看那边!”于云间忽然抬手指向天空,几根引魂灯的红绳垂落下来,再度缠绕在了众人的腕间。
他们睁开双眼,发现很多金色符文字迹悬浮在半空流转着。
“这是什么情况?”独朽第一个站起身来,伸手探向流动的符文。可他的指尖方才触及到文字,便被一道无形的力量阻隔。
小无依旧维持着盘坐的姿势,目光沉静地扫过四周:“这是周无亦的护阵法,看来外界生变了。”他缓缓起身,手指划过符文,一缕火焰没入进了文字的缝隙中。
独朽几乎将整张脸都贴在光壁上了,凝神细听外界动静。
“是黑熊族的人马,少说也有三十个……”他忽然顿住,声音里透着诧异,“等等,那个莫非就是你先前提到的……?”
透过半透明的符文屏障,小无清晰地看见黑熊统领臂铠上那对醒目的红色羽翼。赤色羽毛间流淌着灼热的火焰,在天光下也显得格外刺目。
“那就是你说过的火翎圈?”于云间也站起身,仔细观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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