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公里

　　元旦前一天是伍原飞生日，青让做了一桌子菜，青醒给伍原飞定了个大蛋糕。本来说好下班就回家的，可是俩人一直等到晚上8点还是没见人影，电话也没有人接。

　　【还在忙吗？我去接你，等我！】

　　青让发完信息就开车上医院。导诊台只有一个小护士，小护士告诉青让有位产妇情况不好，伍原飞正在抢救。青让也就没再打电话，他坐在产房外面大厅的凳子上等待。无聊时翻翻手机里的相册，他现在的屏保就是俩人在拉萨八廓街的合照，还有很多，伍原飞的证件照，做饭的，吃饭的，运动的，还有睡觉的等等，就这么翻着翻着等到了青醒的电话。

　　原来都快晚上11点了。
　　“你吃完先睡，你飞哥还没下班。”

　　青让继续等。没一会产房门前一阵骚动，远远的青让看到伍原飞出来跟家属说了什么又匆匆转身，好多医生护士纷纷进去。过一会又看到护士怀里抱着血袋一趟一趟进进出出。没一会主任也来了。
　　青让隐隐有不好的感觉。

　　主任接到电话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现在什么情况。”
　　伍原飞快速整理病情：“35岁头胎，胎儿和胎盘先后娩出，侧切在缝合伤口时，产妇突然咳嗽，然后呼吸不畅憋气，产道涌出大量血液。HR 90次/min，SpO 98%，胎心率50次/min，面罩吸氧6L/min。2分钟后产妇BP 110/70mmHg,HR 85次/min,SpO 94%,胎心率70-90次/min，考虑AFE。已通知手术室、麻醉科、新生儿科。”

　　“这是化验结果。”伍原飞递过产妇的化验单，结果显示患者处于高凝状态。

　　在主任的指导下，抢救有条不紊地进行，但是大家都捏了一把汗，这是一个死亡率接近百分之九十的急症。
　　心肺复苏，气管插管，上呼吸机，最后为了防止出血切了子宫，最终经过一个晚上的抢救转入ICU继续治疗。
　　此时全手术室的人都已经累瘫，伍原飞打开一瓶葡萄糖一口气喝了半瓶。他还得出去跟家属交代情况。
　　后半夜青让迷了一会，没一会被一阵嘈杂声惊醒，抬表一看凌晨5点14。青让抬头望去，透过人群看到紫色小恐龙帽子。

　　楼道突然进来四五个警察。
　　一位老妇人坐在地上掩面大哭，一边哭一边把打导医台的墙面拍得啪啪响，“你们草菅人命啊，我可怜的女儿被你们治死了啊！活生生的人啊，来你们医院就死了啊，死了啊，叫我怎么活呀！”老妇人的情绪感染了其他家属。七大姑八大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也开始加入哭喊的队伍。

　　伍原飞被家属团团围住，一位男士情绪激动，用手指着伍原飞吼道：“你说我媳妇生个孩子为什么会进ICU？”

　　新来的规培生在边上瑟瑟发抖。伍原飞站在前面挡住她们，“产妇发生羊水栓塞，这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我们举全院之力第一时间抢救，”

　　伍原飞话还没说完，男人直接上手推了伍原飞一把，伍原飞被推得一个踉跄后背重重撞在导诊台上。青让直接拨开人群冲过去，男人正准备再次上手，刚一抬手就被青让一把挡开。

　　男人看有人还手就来劲儿了，直接破口大骂，“草菅人命的医院，我要告死你们。”

　　不远一个七八小女孩站在墙边不断啜泣，被男人一把拉过来，男人手在头顶对着对面一群医护划一圈说道：“你好好看看，就是这些人害死你妈妈的凶手，你要记住，他们都是罪魁祸首。”

　　女孩眼里只有惶恐，她还不知道没有妈妈是什么概念，但是爸爸就这么把她一个人推了出去，小小的一个人面对一群陌生的大人，她仿佛一个人站在荒塬上独自接受凛冽的北风，赤裸裸地，没有任何可以依靠。

　　本来今天不是伍原飞的班，正好科里女医生的孩子生病住院，他俩换了个班，好巧不巧就碰到几年不遇的事情。当时值班的所有医护麻醉医生助产士都来了，大家忙了一个晚上，整整抢救了十几个小时，输血近2万多毫升才算脱离危险，但是后续结果还要看产妇的恢复情况。

　　最后主任出面跟家属交涉。青让轻轻捏捏伍原飞的手，伍原飞轻声道：“没事！”
　　“你们得保证我媳妇没事，要不然我跟你们没完。”男人冲主任吼，规培生被吓得双手插兜不敢说话。伍原飞拍拍规培生，“去休息吧，这没你事了。”伍原飞得留下来处理后续事宜。
　　一直到快中午12点，家属才算消停。

　　青让载着伍原飞回家，伍原飞累极了。青让递过一瓶水，伍原飞接过水抱怀里靠在椅背上就睡着了。青让将暖风朝旁边拨了拨，这要是对着风口吹一路，鼻子干得难受。

　　到了车库伍原飞还没醒，青让没叫他，他将车座放到与伍原飞同一高度偏过头与伍原飞面对面。伍原飞累极了，整整快30个小时没闭眼，不仅没闭眼而且精神还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这会放松下来整个人很快进入深度睡眠，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青让从后座扯过一条小毯子给伍原飞盖上，顺手拿走伍原飞怀里的水瓶然后握住伍原飞的右手。青让注视着俩人交握的双手，他的手虽然已经拆了石膏，但是活动还不是很灵活，尤其不能做手掌向内翻转的动作，甚至平时也不能用太长时间用鼠标，阴雨天还会隐隐疼痛，伍原飞帮他找了药热敷和按/摩。

　　一股淡淡的中药味环绕在车厢内，青让没有动也没叫伍原飞。

　　等伍原飞一觉醒来已经是3个小时以后，他是被一阵鸣笛声吵醒的。

　　“醒了？”

　　伍原飞准备伸伸胳膊，才发现手被对方握着。

　　“几点了？”

　　“15点47.”

　　青让挠挠伍原飞手心，“饿了没？”

　　伍原飞搓把脸，用手捏捏脖子转转脑袋，就能听到脖子咔咔的声音。“饿死了，回。”

　　青醒已经走了，昨晚的饭菜都放进冰箱，蛋糕太大放不进冰箱，青醒就用装蛋糕的盒子把蛋糕放进去然后放到阳台上。

　　“星星今天还上班吗？”今天是元旦。伍原飞打开冰箱，端出昨晚的菜，准备热热。

　　还没等放进微波炉，青让一把夺过来，“这个隔夜了不能吃，我给你重新做。”

　　青让熬了锅小米粥，炒了两个菜一荤一素，热了两个花卷两个馒头，“我听星星说，今天有个从荷兰来的留学生专门约了她，要给蜥蜴看病。”

　　饭后伍原飞洗了澡又刷了遍牙刮了胡子，俩人并排躺在床上，屋内是地暖。脚不冷了整个人都暖洋洋的。伍原飞握住青让手腕，“手怎么样？刚有没有碰到？”在医院的时候青让帮伍原飞挡了一下，伍原飞就怕碰到手腕。

　　青让翻个身跟伍原飞枕在一起，“男朋友，我用的是左手。”青让将伍原飞搂进怀里，伍原飞双眼紧闭靠在青让胸/前，青让能感受到伍原飞这会心情不好，应该就是跟早上医闹的事有关。忙活了一晚上还被家属指责，放谁能好受。

　　“那人现在怎么样？”

　　“暂时保住了命，后续，看天意吧！”

　　“你尽力了，别自责！”

　　好巧不巧，5天后产妇在ICU死了！然后家属将医院告上法庭，伍原飞作为主刀医生还受到了患者家属的骚扰。某天伍原飞正在上门诊，家属直接冲到诊室里边录视频边辱骂，甚至还上手。

　　青让接到妹妹电话时人还在外地，最近单位派他去做勘测。好巧不巧他在山里一直没信号，等接到电话时已经晚上了。

　　“你说什么？”

　　“就是大哥哥被患者家属拍视频挂网上了，我转你。”

　　青让请了假买了最近一趟高铁赶回家，等到家已经第二天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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