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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贝奎尔
65.
帝国的圣殿会议是一年之中最为重要的政治活动，就是再不关心国家未来政策的人也会在空闲时间里看上两眼，更何况前六天的政治内容直接关系到各行各业的发展，能够轻而易举的影响到人民当前的生活。
但政治总是枯燥，细致的内容更是乏味，比起亲耳听亲眼看，大多数人更倾向于在事后在饭桌上或者是其他娱乐场合听别人总结性的高谈阔论。即便帝国各大媒体在政府和教会的命令下，将黄金时段贡献出来，作用于转播会议的文字和部分影像内容，其热度仍旧一天低过一天。
直到第三天的末尾，皇帝的秘书官兼光明座次席德尔茨·斯奈德宣布次日的活动流程，帝国新建外交嘉宾——巨龙一族从天际而来，乘着晚霞遨游于王城的上空，从未出现在普通人眼前的幻想种走下故事绘本，环绕高空的龙啸声带着群众的震撼把氛围推至了高潮。
“荣光教会只要把他们的战利品摆到人民面前，多的是人愿意把他们推上神坛。”
这是一家宾馆的密室，迪赛欧的秘密联络人、东部联盟的残党、监密会首领雅克·贝奎尔穿着一身高档礼服，坐在迪赛欧的对面。这个躲躲藏藏的人看起来比迪赛欧更像是一个如日高升的体面人。
“他们最大的战利品就摆在桌上，”迪赛欧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敷衍至极，“谁看到了都能骂上两句。除了骂两句也做不了别的，就只能捏着鼻子去吃政治娱乐化那盘狗屎。”
雅克·贝奎尔闻言眯了眯眼睛，他身形彪悍，穿上了精美的服装也像是一头凶猛的野兽，哈哈大笑起来更有一份残暴血腥的狰狞：“说得好，说得好啊，迪赛欧！这个国家就是荣光教会的战利品。一坨恶心且只能选择熟视无睹的战利品。我还以为你已经沉溺在了赦免位的花言巧语里，满心壮志要跟着阴沟里的老鼠们割袍断义。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你还会主动来找我。”
“我以为你会先来找我。”迪赛欧说，“赦免位并不介意多一个人呼唤他的名字。”
超凡阶级的灵性发达，可以感知大多数与自己尊名相关的信息。这是迪赛欧近期恶补到的知识之一，模糊的语言，清晰的念头，都会成为他们大脑中明显的路标。尤其赦免位洛克·佩尔还是怠惰途径的超凡阶级，他灵性中钝化的特质无限趋近与“怠惰之王”埃斯蒙德，甚至可以干涉时空乃至命运。念头的迟钝和身体的快捷，两种截然相反的特质充斥着他的躯骸。
这代表着只要感受到他人的呼唤，他就能在一瞬间出现在当事人的面前。
贝奎尔能够直呼赦免位的尊名，自然是不在乎惹上这么一个大人物——又或者说，赦免位和监密会背后的黑手是一伙的人。
“荣光教会知道帝国的一切。”
贝奎尔说：“还是少跟那些大人物见面为妙，见的次数多了，说不定哪天就要跟他们一起发疯了，那可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事。
他感叹了一声，目光扫视过房间的四角，带着阴森的语气问道：“今天到没看到你的朋友，他没和你在一起吗？”
“他是羽族，理应避嫌。”
迪赛欧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东西，他已经沉浸在了某个角色之中。自他领会到赦免位传达给他的意思后，他便开始接纳并且远离恐慌和惊疑。
这个对常人来说有些遥远和困难的步骤，对他来说却极为简单——正如同他当初带着圣西娅公国的底层人向羽族举起反抗的旗帜，财产地位烟消云散，自身安危朝夕不保，理想道义被千夫所指。他曾经是一个商人，一个靠着财富和能力买到爵位的中层贵族，一个受到员工尊敬的老板，然后是一个父亲，一个得到妻子爱慕的丈夫，一个值得依靠的家人。他先背叛自己的阶级，加速了亲人们的死亡，又受到追随者的质疑，拖着一伙无家可归的人在下水道求生，和阴沟里的爬虫老鼠为伍。
在遇到赦免位之前，他还需要有一段时间来寻找自己的方向——他被权力逼得像是一只抱头乱窜的苍蝇，无力感随着帝国真实的面纱一起落到他的身上，再来一股风就能压弯他的脊梁。
他想过很多东西，最多的是对自己失败的未来的臆测。因为他过于渺小又过于无知，除了失败就找不到任何能够幻想的东西。直到这层幻想被赦免位剥开，里面的东西被随手碾碎，他才迫不得已回到现实。
迪赛欧被失败磋磨得够久了。久到他一回归现实，就能立刻拿起他的理想武器，奔向自己的目标。
他白天和罗格奔走在安琪拉的各大学术场所，听各方学者畅所欲言，验证自己的思想。晚上将它们梳理整合，书写成册。一切阴谋诡计和权力纠纷在这个梳整的过程中原形毕露。
他是帝国统治下的亿万蝼蚁之一，他和那些蝼蚁们一样推动了这个庞然大物的命运，又将和它一起接受属于人类的未来——这并没有什么值得兴奋的，当他决定带领着部分人反抗羽族的统治——仅仅是为了那部分人得以谋生，为此牺牲了自己的生活之后，他不再会为了权力而兴奋。
正如他联系监密会，继续和监密会背后的那个人合作，进行没有任何好处可言的计划。
他正依照着赦免位所说，按照自己的意愿，走上自己的舞台，认真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仅此而已。
迪赛欧坐椅子上，将所有的线索剖析开，选择了一个最不可能但又最难以排除的答案。
荣光教会已经知道了这场暗杀，为什么这场“密谋”还能进行下去？
荣光教会促成了这一切，他们究竟又有什么样的愿望？
他们需要一个反抗者。他们希望未来能在反抗者手里，或者说，他们需要一个反抗者能将他们从现在的位置上解脱出去。
他们是要放弃自己的责任，还是要选择更大的权力？
赦免位要他超脱现有的阶级，站到更高更大的舞台上去。绘本商人要他多参加几次王城辩论和学术交流。
如果这起刺杀的基盘是整个国家，至高赞美位纵容此事，那幕后黑手能有谁？
监密会存在的价值是什么？东部联盟的意义又是什么？
迪赛欧说：“荣光位陛下听到你把他归为疯子，一定会很开心。”
“你知道了。”
贝奎尔咧嘴大笑，肯定了迪赛欧的猜想，说道：“他们太极端了，不是吗？除非命运垂青，极端的行为往往很难有好的结果。”
“这种话轮不到我来说，不过都到这个时候了，谁来说都一样。”雅克·贝奎尔的脖子涨的通红，愉悦的笑容让他看起来更加野蛮狰狞，“荣光教会想要抛弃现有的制度。但是他们舍不得，舍不得那些接受他们怜悯，过着他们认为的‘好日子’的人们——那些温室里养殖出来的花朵，猪圈里嗷嗷待哺的肥嫩猪仔们。”
他畅快而舒坦地喘了口气，问迪赛欧：“教会闹出过多少笑话？他们把群国人民绑到了他们的道德大船上。早几年教会甚至想要出台规定草案，给所有有自主能力的成年人按照喜好和能力分配工作。王城的几个贵族商人不满，安排了几个佣人和一些贩卖身体的特殊从业者去抗议。直接掀起了讨论浪潮，任谁都能说两句‘人民应该有自主选择工作的权利’。生发座和公正座直接从市场供求和法律条例上面给了他们全面打压，拔掉了好几个刺头，最后还是妥协给了群众。”
“他们犯糊涂的地方可多着呢，追名逐利者和他们斗智斗勇，从未停歇。但又有多少人敢在明面上违背他们的意愿？”
“——荣光教会监视这个国家！即便这个世界有阴影，帝国里面有污秽，那都是干净的。丑陋的东西可可不敢摆出来，就是在地下室里你情我愿，都要担心被教会抓住把柄，拖到太阳底下宰了。”
如果是教会先抛弃了国家，那么帝国的千年安稳必将荡然无存。
“我们生活的环境很糟糕。但这个国家还没有坏到无药可救的地步。”迪赛欧看着密室的灯光，说道，“是荣光位陛下把自己对死亡的心情投射到了国家身上。”
“就是这样！”贝奎尔眯起了眼睛，“ 恐惧主宰了我们的陛下的思维，他变成了一个胆小鬼，失败就成了我们的未来。如今的仁义道德注定要随着教会的没落而改写。他们可太希望有人站出来开创新的时代，把他们从窝囊废的位置上解救出去了。而现在正好没人能在如今的局面下力挽狂澜，所以我们的陛下决定背起所有罪恶，一齐带到土里，然后将责任交给别人。真任性，不是吗？”
“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忠君爱国的人，”迪赛欧说，“未来的弑君者。”
贝奎尔大笑：“施行政治的傀儡工具可谈不上忠君爱国。工具也有工具的好处，那些道德上的压力，良心上的谴责，永远落不到我身上。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不用思考的恶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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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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