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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声如日
周行致彻夜未归。
寒夜里,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家仆穿的衣服少了,哆哆嗦嗦地打颤。
屋中走出一个人,来到家仆身后。
“你回去歇息吧。”
家仆一惊,回身发现竟是林青来了。
“大人,可是将军尚未归。”家仆道。
但林青轻轻摇头。
“回去吧,以后他若寅时不回,你就去歇息,让门子候着就可以了。”
…
第二日正是十日休沐的开端。
林青天黑时就晨起练剑,收剑时,云破日升,紫气东来。
屋外恰在此时传来了车马轱辘声。
想是周行致回来了。
林青明白不见不尴尬的道理,在宅门开启前离开。
因而他错过了亲眼见到周行致第一房小妾头一次踏入家门的情形。
门外。
站了夜班的门子一看到车上扶着周行致的手臂下来的胭脂,整个人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开门,愣着做什么?”周行致眼神如刀。
胭脂似是有些疲累,软软地靠在周行致的身上,花容慵懒娇憨。
而后她被周行致搀扶着一路慢慢走到最尽头的卧室。
周行致让她在自己的床上再休息一会儿。
胭脂嗅闻着他床上浓烈的阳刚气味,幸福地闭眸。
就在昨夜,她让周行致真正地成为了一个男人,而周行致也异常果断,一掷千金买下了她的卖身契,从此,她便成为自由的良民,身上只带着一个多年积蓄的小包裹,就亦步亦趋地跟着周行致出了寒玉楼的门。
“我会娶你,”周行致用手抚摸着胭脂散开在枕上的青丝,“但要你受些委屈。”
胭脂闻言微微睁眼:“将军为何这样说?”
周行致淡淡地说:“我已有正室,你只可为妾。”
此言一出,胭脂怔愣了半晌。
也难怪她如此讶异,因为南都中从来没有过周行致结婚的传闻。
导致胭脂这一刻心中想了许多。
“你放心,我不会负你,”周行致道,“你可视那人是我幼时定了婚约,不可解除。”
“嗯,我明白的,将军。”胭脂抱着被子微笑颔首。
周行致出去了一会儿。
不多时,他端了一大碗粥回来。
“家中手艺比不得酒楼厨子,但也尚可将就,你且试试,恢复体力要紧。”
白嫩鱼片在粥里散出些许鲜味,胭脂下意识接过了勺子,听从周行致的话,送了一口粥到舌尖。
原本以为自己会没什么胃口,不知是实在太饿还是这粥的鲜香,胭脂吃了很多。
周行致看她几乎吃尽了,表情有些奇怪,但没说什么。
“休息一会儿吧,我还需出门应酬,你可以在家中转转。门房我已打过了招呼,你之前说会来几个亲戚服侍你,门房会放她们进来。”
“嗯。”胭脂乖乖应下。
周行致似乎也很满意胭脂的乖巧,奖赏般地轻抚了她的发梢。
…
关好卧室门出来,周行致觉得腹中饥饿,便又走到厨房。
但那灶火早就停了,上面的那口小锅里只剩浅浅一层粥底。
他转身出门,循着门外的香味走到隔壁柴房。
一打开门,却只见到坐了满地的家仆在吃些普通的饼子,都纷纷朝周行致投来陌生而战战兢兢的目光。
周行致瞥了一眼家仆们拿在手里的饼子,很快收回了视线。
“鱼粥是你们谁做的?”
周行致沉声询问。
家仆们面面相觑,都不知周行致所云,最后还是那两个坐在角落的女孩听懂了。
一个女孩就说:“大人,您的饭食一直都是三青大人做的。”
周行致顿了一下,然后朝那个女孩下令:“你去告诉他,现在给我多做一份,之前的不够。”
女孩懵懵地支着地板站起来,旁边的女孩看到她手里的饼子快掉了,赶快小心地接过。
男主人的命令却还没有下完:“还有,让他今后多负责一份饭食,我的妾室已经住进来了。”
…
剑奴的身体在逐渐转向男性化,脸侧的轮廓一天天更加棱角分明。
要知道她现在也才十三岁,宅里的人都笑说她是被三青大人的气息感染了,每次听到那些汉子说这些,剑奴都会满脸通红地跑开。
什么叫,被大人的气息“感染”啊,不是只有生病了才会用那种词汇吗?
剑奴自觉她才没有生病。
她怀里抱着清淡草木香的灰黑色衣装,埋鼻尖进去贪婪地吸气。
好香!
剑奴一想到刚晨练完的大人换衣服的情景,小脸蛋就又开始泛红。
也正是在这个有些小尴尬的时候,剑奴忽而看到一个同伴在慌张地跑过来。
“鱼奴,干什么?”剑奴喊住她。
女孩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红红的,嘴唇哆嗦说不出话。
剑奴看着她不同寻常的神态,心下渐沉。
“你不是赶着去做事吗?再不说,你就迟到了。”
鱼奴被剑奴一催促,结结巴巴地道:“将军大人回来,带了小妾,要三青大人做,做饭给她吃……”
剑奴仿佛被晴天霹雳砸中,僵在原地。
鱼奴看她半天不出声,就跑开了。
很快,结束了晨浴的林青只着一件白色中衣就跟在鱼奴身后出来,经过剑奴时,林青笑了笑,从她怀里轻松抽走那件衣袍。
剑奴说不上为什么有些惶恐,转身追上去,紧紧跟着他的脚步,伸手在空中,似是想要抓住那飘荡的袖角。
林青没有回头,所以只是听到剑奴紧紧跟着自己的杂乱脚步声,没有看见她脸上悲伤和愤怒交杂的情绪。
剑奴的共情能力是如此罕见的强大,以至于林青有时也不能很快关注到她和旁人不同的异常。就比方说现在,家仆们虽然都知道新来了小妾,会对平时待他们很好的林青造成影响,但也没什么特别的难过。
只有剑奴这样深深为林青感到不值。
…
周行致房内,胭脂慵懒的休眠一直延续到下午。
她醒来以后,那几个亲戚送来的女孩子也到了,为她端水洁面。
胭脂打开小包裹认真地梳妆完毕,将一切收拾停当,才鼓起勇气走出门去。
秀丽婀娜的胭脂穿过走廊,吸引了不少家仆的注目。
她的确美如画卷,一颦一笑都有不胜收的美景。
雪白鹅蛋脸边披着乌黑秀发,胭脂色让她看起来分外娇艳多情,如高贵的芙蓉,开放在枝头送来不加修饰就天然冠绝南都的香味。
胭脂小步走着,胸膛里心脏却还扑腾腾地跳动。
她刚献出自己的第一次,也刚刚尝试着作为别人未来的配偶来行动,一想到平时听姐妹们讲的故事里,那些难应付的家中争宠之事,就隐隐有些害怕那尚未见面的正夫人。
婢女们告诉她,之前正夫人传话说给她准备了午饭,见她未醒,就改成了晚饭。
这会儿就要和自己未来最大的敌手第一次见面了吗?
胭脂稳了稳呼吸,理理精致的发髻,才终于走进饭厅。
然后她就见到了那个脸上有刀伤的男子。
平凡的脸,平淡的视线,随口道的一声“请坐”。
胭脂看着那张丑脸。
马上,心里提了一路的紧张,就全然放下了。
…
南都城中,胭脂从良自愿嫁与骁勇将军周行致的消息,如同席卷大地的狂风那般呼啸而过,刮起了一大片嘈杂的沙尘暴。
舆论鼎沸,茶余饭后都是将军佳人的故事,乱传的小道消息,新编的话本故事,又开始在茶楼里肆意收割耳朵痒痒的听众,不论真假,只要好听动人就是真理。
一会儿说什么英武的男性气概初见面就征服了美人。
一会儿说是美人早就芳心暗许了红缨帅。
如此种种,倒是让周行致的名字一时间如同中天之日,在南都堂堂闪耀光明。
就连天子也爱在猎场里找周行致说两句“婚礼何日可行”?
这时众官再看那周行致,都觉得他挺拔如枪,玉面威严,勇武可当千军。
朝堂上一些军事的探讨也开始倾向于看重周行致的意见了,俨然是一个风云人物,朝堂上不可避开的中心。
另外,在公众聚会场合,周行致也开始携带胭脂出场。
时而众人起哄着要听胭脂唱两句,美人就羞涩地抵头在周行致怀中,听周行致替她说道:“胭脂已经从良了,今后只在家里唱,以后有空便邀请诸位来家中听曲。”
众人就会纷纷鼓掌祝贺,表示婚宴当天必去,一定要听到胭脂首开朱口。
那婚宴也的确是精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大吉,宜婚配。
宅子里的大院头一回如此热闹,流水宴席一道道菜轮番上桌,美酒佳肴点灯笼直至深夜,周行致毫不吝啬当时投奔朝廷得到的黄金,洒了几把让宾客的小厮争先恐后地抢夺。
然后又是热热闹闹的唢呐鼓乐,把婚礼仪式一项项做好,宾客层层阻挠也拦不住力量极大的周行致,横抱着娇美的新娘闯进洞房。
至此酒席便散了,宾客各得趣而归。
大红洞房里一夜春宵,红床摇摆。
蓝黑暗沉的夜幕下,只有零星家仆在院里收拾、走动、忙碌一直到天明。
天边露出了鱼肚白。
一袭青衫的林青提着长剑,无悲无喜地走到院中,鞋下踏着昨夜泼地的茶酒,照惯优美矫健地舞剑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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