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深观众

　　老旧小区。

　　在小一室内，两个人翻了一会儿外卖软件，挑不出想点的，周边的那些外卖吃了四年，早腻了。唐淑晨决定煮泡面吃，陈萧赖着不走想蹭饭，主动跑去厨房搬电磁炉和锅到屋里桌上，拎了桶装水倒锅里，顺手开冰箱，拿了鸡蛋和火腿出来。

　　唐淑晨在厨房翻泡面和沙丁鱼罐头，没一会儿，抱着一堆吃的进屋，锅里的水刚好沸腾。

　　她拆包装拿面饼下锅，放一边的手机在电磁炉散热风扇的嗡嗡声中噔了两声。

　　屏幕亮起，上面悬着一条信息。
　　【陈左：你在家吗？】

　　唐淑晨把手里的调料包倒锅里，让陈萧等会儿再开罐头，先把泡面下了。

　　自己拍拍手，捡起桌上手机打字回复。
　　【三叔：嗯，在】

　　一个电话马上打进来。

　　唐淑晨接起，话筒里传来久违的温柔声线。

　　“终于有空了？”

　　唐淑晨恍然，这才记起杀青宴当晚陈左约她抽空见面的事。

　　“呃，对，”多少带点抱歉的意思，“今天下班比较早。”

　　“你可以下来一趟吗？”

　　“啊？”

　　“我在你家小区门口。”

　　……

　　唐淑晨匆匆跑下楼。

　　夜色中，一个西装革履的瘦高男子和一台黑亮的轿车，出现在老旧小区门口的路灯下。

　　精致的人物气氛和周围破旧小区环境显得格格不入，与人物平时落拓艺术家的属性也大不相符。

　　夏日夜晚，天气不算太热，也不至于冷。

　　陈左竟打着领带，别了袖扣的手臂自然垂下来，揣进一侧裤子口袋，耐心地靠在车尾等她。

　　唐淑晨忍住笑意，踏着洞洞鞋走到陈左面前，冲他扬了眉。

　　见她风风火火过来，陈左收回长腿，起身站直，略含蓄地开口：“你千万不要觉得，我是什么有特殊癖好的奇怪的人，我只是刚好路过，看见你家灯亮着，所以试着问问看。”

　　唐淑晨忍不住笑他，“干嘛解释，我又没怪你。”

　　陈左也笑，耸耸肩，“你一个女孩子独居，防人之心不可无，多疑一些，反而安全。”

　　“这样啊，”唐淑晨点点头，随即退后一步，斜眼审慎地打量陈左，“你，穿成这样，大晚上的，找来干嘛？”

　　陈左垂眼笑了笑，开口道：“没错，就是这样。”

　　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陈左又补了一句：“不愧是演过热门网剧的人，一点就透。”

　　被他调侃了，唐淑晨撇撇嘴，“哦，来追星的，我本人是不提倡、也不鼓励搞个人崇拜的，没别的事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说完就要走。

　　“哎，”陈左站在原地，看唐淑晨真走，对着背影无奈地拖长了声音，“喂，拜托。”

　　唐淑晨一甩头，傲娇地站那问他：“有何贵干？”

　　陈左拿她没办法，摇摇头，带笑转身，他打开后备箱，弯着身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包好的长方形小纸箱，走到唐淑晨跟前递给她。

　　“之前答应过拿给你的。”

　　“啊。”唐淑晨张了张嘴，接过来，猜到里面是什么，“过年的时候，你微信发我那幅画？”

　　她满脸惊喜，陈左笑眼看她，点点头。

　　转眼，唐淑晨又有些为难。

　　“可惜我没什么才艺……你这费时费力的礼物，我还真不知道要拿什么还。”

　　陈左轻嗤一声，“你能不能别总想着跟我两清？”

　　唐淑晨睨他一眼，“不能，你没欠过人情你不懂。”

　　陈左笑，“我还真没见过你这种女生。”

　　唐淑晨哼哼假笑两声，“少刷点短剧吧，你这台词太典型了。”

　　陈左一脸无辜，摊手道：“没办法，之前追的网剧不是完结了嘛。”

　　“哎，”陈左露出八颗牙，坏笑着说，“你要实在想还我什么，给我提前来点儿下一季的剧透就行。”

　　唐淑晨没好气盯他，然后，苦笑着说：“你想看共享妹妹和前姐夫谈恋爱啊？”

　　陈左被逗得哈哈大笑，弯着笑眼看她。

　　“所以，有吗？”

　　“你还问？”唐淑晨简直服了，“没有！助攻男女主感情线的工具人罢了，又不是什么主要角色，真不懂你。”

　　“那——”

　　“打住！”唐淑晨挑眉，“我也是有职业道德的，只能说这么多了，再问我也不会讲的。”

　　陈左正望着她笑，感觉到西装内袋里震了震。

　　他取出手机看了眼，抬头跟唐淑晨说：“我约了人谈事，得走了。”

　　“嗯，”唐淑晨点头，“那你快去。”

　　陈左又看了看她，才下决心似地转身上车。

　　刚关上车门，又开门下车。

　　“唐淑晨，你等一下。”

　　“怎么了？”她隔着车探头看他。

　　陈左从后排座位拎了个精巧的手提袋过来，递给她。

　　唐淑晨有些意外。

　　“送你的。”陈左说。

　　唐淑晨犹豫着不想收。

　　陈左就故意佯装幽怨地说：“之前，不是有人嫌我车开太稳么，呐，弥补我车技太——高超，而剥夺你的巧克力味儿轻微晕车感。”

　　“酒心巧克力？”唐淑晨嘿嘿笑了，接过陈左再次递来的纸袋，“看不出来，你这个粉刷匠还挺有梗的。”

　　“我也没看出来。”

　　陈左望着唐淑晨，倾头弯了弯嘴角，又说：“可能，我这搞笑的一面，只在见你的时候才会出现。”

　　唐淑晨抿嘴笑笑，没接话。

　　瞄了一下停在陈左身后的车子，她随即催促道：“你不是赶时间去谈事吗？快走吧，别迟到。”

　　陈左笑眼盈盈地瞥她一眼，绕到驾驶位，朝她挥挥手。

　　“我走了。”

　　唐淑晨点点头，“拜拜。”

　　车子启动，开远。

　　……

　　小区内，某栋楼二层那扇窗口，另一个陈姓男子，正望着唐淑晨抱着一大一小的礼物跑上楼。

　　陈萧抱着手臂，在门口堵她。

　　见她哒哒哒上来，他开口就带了点醋味：“怎么说那么久？面都坨了。”

　　唐淑晨没理会，拿着东西进屋。

　　陈萧伸手关上门，跟着她进了屋，在她身后碎碎念：“浪费粮食就等于犯罪，你知不知道？煮泡面吃讲究的就是一个黄金三分钟，你懂不懂？你看看锅里那面，都泡成什么样了？你看看！”

　　唐淑晨把东西放书桌上，根本没在意陈萧，“煮好你先吃呗，非等我干嘛。”

　　“那多无情啊，我可不像你。”

　　话一出口，陈萧就有些后悔了，可唐淑晨非但没跟他计较，还把手提纸袋塞给他。

　　“那你先吃点这个，等下我重新煮。”

　　陈萧这才安静一会儿，听话地拆了情敌送的酒心巧克力，一边吃，一边闷闷不乐地看着唐淑晨小心翼翼地开包装纸箱。

　　“你这手法，搁这儿修文物呢？一点一点的，得弄到什么时候？”

　　陈萧不乐意了，别的男人送的破玩意，还当成宝贝了。

　　他伸手过去，“你起来，我帮你。”

　　“不用，”唐淑晨挡开他大手，“我一会儿就弄好了。”

　　半天。

　　泡沫纸拨开，从纸箱里面拿出一小幅油画。

　　画的正是唐淑晨在剧里出现的一个画面——她略施淡妆，披散一头及腰长发，奔跑在秋风里，忽然回眸朝人灿烂一笑。

　　那个人，就是自己。

　　陈萧脑中闪出拍这个镜头的情景，当时他演的是唐淑晨亲哥，但看到她在那一瞬间的回眸，内心还是被这画面惊艳了好久。

　　只在剧中出现了一秒半的画面，连放大镜式看剧的网友都没能注意到。

　　却被那个陈左发现，仔细画了出来……

　　品味确实不错。

　　虽然陈萧并不想承认。

　　如果他们两个喜欢的不是同一个人，没准还真能交个朋友……

　　捧在手里自己端详了半天之后，唐淑晨又把那幅画举到陈萧面前。

　　“好看吧？”她问他。

　　陈萧看着她喜滋滋的笑脸，不想说煞风景的话惹她不高兴，于是，不情不愿地夸了句：“好看。”

　　当然，夸的也不是画。而是画里的人。

　　但画里的人没听出来，在屋里转了两圈，最后，还是把那幅小画摆在了之前陈左送的大画边上。

　　瞧她那么把情敌送的东西当回事，陈萧心中不爽加剧。

　　唐淑晨坐陈萧对面，拿个巧克力剥开，塞嘴里。

　　陈萧也跟着剥了一个，问她：“你喜欢吃带酒的了？”

　　“嗯……”她咬开巧克力脆皮，品品淌在嘴里的酒味儿，“还好吧。”

　　那表情，确实谈不上喜欢。

　　心里貌似得到了一点平衡，陈萧挖苦一句情敌，“投其所好都不会还送礼呢。”

　　“不是啦，”唐淑晨却为他情敌开脱，“这个酒心巧克力吧，其实是个梗来的。”

　　“什么梗？”陈萧问。

　　“就是有一次，陈左说我晕车的感觉像喝了瓶白酒，我说没那么严重，像吃了酒心巧克力而已。”

　　陈萧眯眼，他们什么时候聊过这个？

　　捏扁手里的锡箔纸团，他酸溜溜地说：“你和那个姓陈的，关系不错啊。”

　　唐淑晨看陈萧一眼，知道他又在泛酸，叹着气自嘲道：“我和姓陈的，关系都挺好吧。”

　　陈萧一听，张了张嘴，又闭上。

　　眼睛在屋里瞟来瞟去的，心里一半还生着气，一半又沉不住气……有点开心是怎么回事？

　　反正，一上一下的，搞得他很拉扯。

　　喝了半瓶矿泉水，平复一会儿。

　　陈萧又晃回唐淑晨身旁，逗着玩似地拉拉她马尾辫，说：“明后天的假期，你打算干嘛？”

　　“回家一趟，我妈跟我念了大半年了，”唐淑晨去厨房又拿个锅进来，放电磁炉上重新烧水，“我跟她说我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哪来的假期，她不信，还说我进了个皮包公司，再不回去啊，我真怕哪天她冲过来把咱们公司大门给砸了。”

　　陈萧大笑，一拍桌子，“我跟你一起，给你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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