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独宠她

　　时间一晃，小半个月就过去了。按之前挑的日子，苍苍和徐涯终于要当着亲朋好友的面拜堂成亲。

　　这天苍苍天还没亮就被赵嬷嬷叫起来了。她要梳洗化妆换衣裳，还要赶在吉时去完成一系列的仪式。多尔娜本就借住在徐府，虽然她身为宾客不必起得那么早，但连苍苍都起床了，她自然也陪着苍苍一同起来。

　　羌攸平民的嫁娶都办得很简单，多尔娜还是第一次见到大晋这边的嫁娶风俗，不禁觉得新奇又好玩。她看到苍苍换了身大红的喜服，连妆也比平时化得红艳。

　　“为什么大晋的人成亲都穿大红？”多尔娜不解地问。

　　“因为大红能够辟邪，还能带来吉祥和好运。”赵嬷嬷笑着解释道。

　　鉴于晋元帝的态度，徐涯和苍苍的酒席没有大操大办，只是请了一些平时走动比较多的亲戚好友过来热闹热闹。徐执和单绣绢带着徐旎来喝喜酒，徐虎远在边关赶不回来，就连高玉颜也带着她的丈夫来了。

　　徐府从一大早就充满了欢声笑语，新人还没露面，宾客们自己就先喝起酒来。

　　苍苍梳妆完毕，要在屋子里等新郎官来接。多尔娜见外头已经喝起酒来，想着出去找洛伊一起先吃点东西垫一垫肚子。

　　她刚一出门，抬头就对上了安古的双眼。多尔娜一怔，连忙移开目光，结果又对上了吉利卡的双眸。

　　“……”多尔娜彻底慌了，离开两人身边的时候甚至有些慌不择路。她的心跳得很快，离洛伊不过十步路的距离，这一段路走得差点撞到了好几个人。

　　她在害怕什么？明明没有这般惊慌的必要，可她还是本能地想要逃避。许是那些记忆仍旧残存在她的脑海里，每每看见安古，都会让她想起那些年两个人一同经历过的种种。

　　“新娘子打扮得怎么样了……”洛伊本是在默默吃茶，见多尔娜的神色有些不大对，于是顺着她过来的方向望过去。他看见了安古和吉利卡的背影，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其实他早就料到了，既然他们和安古都被邀请来，会碰见是必然的。

　　但……

　　多尔娜不是神，她与安古在一起长达数年，要让她在短时间内就彻底放下是比较难的。这些洛伊都知道，也问过自己愿不愿意给多尔娜足够长的时间。他深思熟虑过，最后给自己的答案是肯定的。既然他选择了多尔娜，就应该包容她的成长，只要她也有同样的决心。

　　“尝尝这个果脯，挺好吃的。”洛伊把装着果干的盘子推到多尔娜面前，“虽然没有羌攸的甜，但味道还行。”

　　多尔娜拿起一块放进嘴里，都没怎么细嚼，“嗯，确实不错。”

　　另一头，吉利卡非要去看看苍苍新娘的扮相，死缠烂打了安古半天，最终他只能妥协。这也是为什么他和吉利卡会在苍苍屋子前撞见多尔娜的原因。

　　也许是女人的直觉向来比较准的缘故，吉利卡一看见多尔娜注视安古的目光心下就知道了个大概。她嘴上虽然没提，但在跟苍苍寒暄完后出来，却始终没有吭过一声，明明在碰见多尔娜之前她的话还挺多的。

　　安古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又想起刚才碰见多尔娜的情景，忍不住叹了口气。女人啊，真是太麻烦了，早知道这趟就不带吉利卡过来的，也省了那么多的事。

　　“安古，等这趟回去，我们也把婚事办了吧。”吉利卡嘟嘟囔囔地说着。

　　“……会不会太仓促了。”

　　“我们都定亲了那么久了，哪里仓促了。”

　　安古假装喝酒，没有接吉利卡的话。

　　稍待一会，吉时到了，徐涯来到苍苍房门口接亲，宾客们跟过去凑热闹。吉利卡本想也过去瞧瞧，但见安古没动，她也就作罢了。

　　赵嬷嬷扶着身穿嫁衣的苍苍跨过门槛从屋子里走出来，徐涯就等在门外。单绣绢看着这番情景，不禁想起了当年自己嫁人时的模样。那日天公不作美，一大早就开始下雨。她虽然一路坐着轿子，但下轿子的时候嫁衣还是被雨水打湿了。而徐执担心她会湿了鞋，就一路把她从府门口背到了洞房，却忘了新娘子是先要送去拜堂的，结果引得宾客哄堂大笑。

　　原来自己也曾经年轻过。

　　想到这里单绣绢不禁勾了勾嘴角。纵使后来彼此的关系变得不堪，曾经的美好仍旧留在记忆中。

　　徐涯和苍苍简单拜过天地就被送进洞房了。他们的洞房就是徐涯平时起居的房间，前一晚才收拾打扫过，屋子里贴了喜字，还挂了很多大红的绸子。晋元帝虽然一直表现得不待见徐涯，但终归还是给了他赏赐，送了他一个金线绣的双喜字画，被徐涯装饰在了洞房里。

　　外头还有宾客等着，徐涯和苍苍只在屋子里静静相拥了一会就又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出去敬酒了。

　　苍苍酒量不行，徐涯一直在她前面替她挡酒，没一会就有些醉意了。他们敬徐执和单绣绢，两人夫妻十年，育有二子，也曾幸福美满，也曾波涛汹涌。然后他们又去敬安古和吉利卡，安古没怎么喝酒，显得非常冷静，吉利卡跟在一旁脸色不太好，但终归不好发作。最后他们来到洛伊和多尔娜面前，徐涯已经有些站不稳了，得苍苍扶着他才能勉强把酒杯端牢。

　　“敬你……”徐涯举杯。

　　而洛伊其实也醉了。方才他坐着一直在一个人喝闷酒，多尔娜劝都劝不住。

　　“也敬你……”洛伊与徐涯碰杯，杯子里的酒也撒了一半，多尔娜不得不搀着他坐下以防他一屁股坐到地上。

　　酒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它能让平时一板一眼的人卸下最后防备的面具，能让七尺男儿哭得像个脆弱的幼童。

　　敬完一圈酒，徐涯已经醉得不行，谢总管命人将他送回房里歇下。苍苍本就没喝多少，她帮着多尔娜将洛伊送去客房里躺下，好不容易等洛伊耍完酒疯消停下来，两个姑娘坐到一起连连叹气，感慨着这成个亲也太累了吧，干的活比平时都多得多。

　　宾客吃完酒席各自散去，院子里只有家仆还在清扫。多尔娜坐在树下的石凳上，面前放着一壶热茶，“但不管怎么样，你是真的嫁出去了，往后你就是徐将军名正言顺的妻子。”

　　苍苍对“妻子”这一称呼仍有些不习惯。她腼腆一笑，“多尔娜呢，打算什么时候跟洛伊完婚？”

　　“……洛伊还没跟我提过，不过……应该快了。”

　　徐涯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洞房花烛夜，就这么被浪费了。他睁开眼，身旁是空的，苍苍早就已经起了，正在屋外跟多尔娜说话。

　　懊悔还是懊悔的，不过也不急，往后有的是机会，只要他们肯，日日都能洞房花烛夜。

　　徐涯闻见自己身上的酒气，心下顿时觉得有些抱歉，想着苍苍昨晚难道就是忍着自己的酒气入睡的么，也不知道她睡得怎么样。

　　他沐浴了一番，换了身衣裳，总算摆脱了酒气，神清气爽。

　　苍苍还在跟多尔娜说话呢，没留意徐涯从屋子里出来，还是多尔娜往她身后看了一眼她才下意识地跟着扭头回望过去。

　　“将军……”苍苍差点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不能够再这么称呼徐涯，于是顿了顿，又喊了声，“夫……夫君。”

　　她的脸涨得通红，徐涯也是一怔。多尔娜看热闹般地笑了，还轻轻推了一把苍苍，“还不快去你的夫君身边。”

　　苍苍往前走了几步，徐涯也来到了她的跟前，“昨晚……你受累了。”

　　他原是想表达自己醉酒昏睡，苍苍一个人要照顾那么多宾客还要收拾自己太忙太累，但这话一说出口，在旁人听来好像又有了点别的意思。

　　多尔娜一脸“我没听懂我什么都没听懂”的假装四处看风景，然后借口说她自己要去看看洛伊在做什么。

　　待多尔娜离开，徐涯和苍苍才好意思略表亲密。

　　“昨天我不该喝那么多……”他亲了亲苍苍的额角，贴着她的耳边说，“等今晚都给你补上。”

　　苍苍想起那夜发生的事，不禁又红了脸，但心里头还是略有些期待的……

　　身后传来几声干咳的声音，是洛伊和多尔娜来了。苍苍忙从徐涯怀里挣脱开来，虽然两人已经是夫妻了，但当着别人面卿卿我我这种事她还是做不出来。

　　“苍苍，我们打算过会就走了。”多尔娜是来道别的。

　　“这么快？”苍苍原以为他们还会多待几天的。

　　“嗯。”多尔娜点点头，“洛伊他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所以得赶回去，我和他一道。”

　　“哎，真舍不得你，下一次再见又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苍苍抱着多尔娜的手臂，比对待徐涯还要亲昵。

　　“总会见到的。”多尔娜笑着安慰苍苍，“等我和洛伊完婚的时候就可以再见面了。”

　　“希望你能快些和洛伊办婚事。”

　　在多尔娜面前苍苍更像个妹妹。虽然平时有徐涯陪在身边，但跟多尔娜待在一起的时候总能聊些不同的话题，能让她更放松。

　　等洛伊整理妥当，徐涯和苍苍将两个人送到城门口。苍苍和多尔娜最后拥抱了一下，然后就和徐涯一起目送载着多尔娜和洛伊的马车渐行渐远。

　　“他们……走了呢。”苍苍的语气有些怅然。

　　“嗯，是的。”徐涯看清了苍苍脸上挂着的落寞，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走吧，我们也回去吧，晚上安古邀约，我们要去他府上吃饭。”

　　“吉利卡也在么？”苍苍问。

　　“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是在的。”

　　徐涯跟苍苍没有回徐府，而是直接去了安古住的宅院。不得不说，晋元帝在收买人心这块做得还是挺到位的。送给羌攸酋长的这处宅院修得就跟晋元帝自己的避暑山庄似的，又大又豪华，也难怪安古动了心思想要留在都城，这里的一切都比在羌攸舒服自在多了。

　　门口杵着一个守卫，安古像是料定了这泱泱大晋，不会有人闲得来要他狗命，对防卫一事也就不怎么上心了。

　　报上自己的身份，守卫很快就放了他们进去。安古把酒端到了屋外，他显得很放松，没有太多顾忌。

　　苍苍看了一圈，没有见着吉利卡，徐涯也发现了，于是问他还有一个人去哪儿了。

　　“她回羌攸了。”安古答得很随意。

　　苍苍和徐涯面面相觑，都觉得很意外。

　　“怎么走得这么突然？也没跟你一起。”

　　安古听了笑了笑，“她自然不会跟我一起。”

　　“何出此言？”

　　“从今往后她就不是我的什么未婚妻了。我现在是没有任何婚约的状态，潇洒自在。”

　　看安古的表现也能感觉到他是真的对吉利卡的离去没有太多酸楚，或许真是因为不爱吧，所以分别的时候也没有悲伤。

　　徐涯坦然地饮了一口酒，“现在就剩你孑然一身了。”

　　他意有所指，安古听出来了，但也没有任何不满，反而赞同他道：“是啊，还真是。”

　　苍苍坐在一旁，吉利卡走了，这里就剩她一个女孩子了。她突然想起来吉利卡之前给安古买的茶叶，也不知道吉利卡送到安古的手里没有。她下意识的想张口问问，犹豫了一下还是没问出口。

　　既然安古那么说了，不管茶叶到底有没有送到他的手里，过去的都让它随风而去吧。只希望安古在往后的岁月里能偶尔想起那包茶叶，能想起在他以为自己总是孤身一人时，也曾有人为了他牵动心弦，只不过是他自己选择丢弃。

　　酒过三巡，徐涯和安古都陷入了沉默。

　　对徐涯而言，他的人生走到今天，是当初的自己从未想象过的。哪怕放在初遇见苍苍那时，他也以为到了最后，他会像徐执一样娶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姑娘为妻。但最终他选择了和自己的兄长不同的道路，选择了与自己情投意合的女人。

　　管它什么男儿志在四方，如果一个男儿为了权势地位利益连自己的结发之妻都可以拿来利用，这样的男儿又何谈志在四方。

　　他觉得自己有些醉意，忽的闻见一丝淡淡的香气，有些熟悉，应该是苍苍身上的味道。他伸出手，果真碰到了苍苍的袖子，她正拿了热毛巾打算给徐涯敷一敷。

　　“苍苍……”徐涯张开双手拥住苍苍的腰，引得她往前踉跄了一步。

　　“将军哥哥……你又醉了，要进屋歇下么？”

　　“不必……而且，你叫我什么？不是说好了要叫夫君么。”徐涯发出喑哑的笑声。

　　“夫君，你醉了。”

　　安古已经被家仆送回房里了，唯有徐涯和苍苍还待在院子里。今夜月亮又圆又亮，只是看徐涯这个样子，恐怕良宵又要虚度了。

　　苍苍扶起徐涯，给他用冷帕子擦了把脸，终于让他清醒了一些。

　　“回去吧。”徐涯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牵着苍苍的手，一起来到门口坐上马车。

　　他想起当初在冷宫遇见苍苍，她还不过是一个十岁孩童，转眼她就长大了，成了自己的妻。命运这种东西似乎真的很难说得准，哪怕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那么多年，怕是也绝不能预测得到洞房花烛夜里躺在自己身畔的会是谁。

　　劫难会来，幸福也会来。愿今后年华无论风鬟雾鬓还是两鬓如霜，两个人依旧能像今日一般携手同行。

　　他剩下的人生里，唯有此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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