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依山尽

　　啪!女真部落送来的战书被华皓乾狠狠摔在地上。“欺人太甚! ”
　　军师赵荀见状，预感到这位年轻气盛的小将军恐怕不会像他父亲一样对枢密院言听计从。
　　他稍加提醒到：“将军，三路大军已经集合完毕，我们得撤兵回榆中城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我父亲征战多年，兵败河湟谷地，难道是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吗？如今女真部落公然挑衅，忍气吞声不回应，实在太憋屈!”
　　“将军，不可冲动。朝廷虽未明令止戈求和，但枢密院已联名上书撤回雁门三路大军。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不能再逗留了。”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足以给女真部落一个教训。传我军令，调头黑水，围攻长白山!”华皓乾亲自整理盔甲。
　　透过他坚毅而笃定的眼神，赵荀看到了他势在必行又志在必得的信心。赵荀这一生也辅佐了不少将帅，但此时眼前二十岁的少年将军，却是他见过最有魄力的一位。看他强健不凡的体格，坚韧不拔的精神，与生自来的高威，赵荀叹息，若华小将军生于乱世，必定是一代枭雄，甚至是横扫四方的……帝王!
　　赵荀被自己大逆的想法吓到，他睿智地劝解：“将军，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军中士气低沉，无心恋战，女真部落落井下石虽令人不齿，但毕竟女真已经投靠辽国，有耶律重元的支援。我们就算围攻长白山，又有几分胜算呢？”
　　华皓乾双拳紧握说：“三天之内，我必会想到办法重振军心。”
　　赵荀语气沉重道：“将军一意孤行，荀自遵命。只愿将军顾及众将士，无辜枉死苦的是无数妻儿老小。”
　　华皓乾回头系紧腰带说：“难道有路可退么，退一尺，失万丈。难道不断妥协，就能长盛不衰么？不可能，贪婪是人恶之本。今日撤军，他日如何再翻身？气焰是行军之魂。军师，这三天，我亲自乔装去一趟长白山。军中大小事，你必要好生料理。”

　　山间不知岁月，繁花似锦藏匿于树丛。遮天蔽日的枝丫，正午时分的长白山有散不去的雾气。

　　华皓乾颇感抑郁，他一拳锤落一树松果，惊跑了一群松鼠和啄木鸟。
　　被松果乱砸一身的华皓乾又气又委屈道：“好好当棵树不行？不要逼我砍你们回去当烧饭的薪柴。”
　　“谁啊!”华皓乾似乎听到风中的脚步声，林中鸟雀叽喳，华皓乾疑惑，这里不是女真部落的圣地么会有什么人和自己一样大胆跑过来？
　　“你是”华皓乾正准备拔出剑，却被少年的剑回击。
　　黑纱蒙面的“少年”完全不给华皓乾思索的机会，她一掌，华皓乾低身，她抬腿，华皓乾立马以剑挡!二人丝毫没说上一句话，出手交锋，胜负难论。林中青叶飘落，众鸟高飞，立夏时节也清凉。
　　“陆伽衣，你搞什么”华皓乾确认她是陆伽衣后直接想伸手掀开她的面纱。没想到黑衣少年三指一划，剑出半鞘抵于华皓乾脖颈。
　　“华小将军，危急之际你若动了一分情谊，便是这个下场。”陆伽衣扯下面纱收回佩剑。她那未达眼角的笑意，时隔数月却能让华皓乾确定她是陆伽衣。
　　他长嗟：“我当然知道。只不过以这种方式再见，太突然，我很意外。你用意何为”
　　她低头，再看华皓乾时又是那个素日浅笑的陆伽衣。她拾起衣裳上的青叶说：“因为不想让华皓乾冒险，怕你丢掉性命。”
　　华皓乾双手交叉于胸前，本是凝重的面色如清风吹开愁云，他噗嗤笑道：“虽然不知道你这些日子去了哪里，但是你似乎很关注我。”
　　陆伽衣撇头鄙夷道：“很关注你？我是听耶律重元说华小将军应战女真部落，这才赶来看看你是不是脑子坏了。再说，我这身打扮你都能认出来，难道不是你关注我？”
　　华皓乾翻个白眼回应：“想太多！你脑子才坏了，跑来长白山做什么？”
　　陆伽衣花里胡哨转动她的佩剑说：“就说是你脑子坏了，我跑来长白山做什么显然是保护你。”
　　华皓乾叉腰：“保护我。你是不是偷窥狂怎么知道我的行踪？”
　　陆伽衣有点气恼说：“放屁，我只是恰巧碰到你。”她当然来此地是有要务在身的，为了防止辽国从渤海使穹庐船寻三桑，她必须要拿到紫电青霜剑交给师父。少主哥哥的密信已经传回三桑岛，岛主师父和大祭司都因此密信离岛了。
　　华皓乾摇摆手指傲立风中逗笑：“这么说，真是巧。等下，提醒你：耶律重元，有我没他，有他没我。你若是站在他那边，就……”他随口而出。
　　“就怎样”陆伽衣逼近问。
　　“我还没想好。”华皓乾心虚后退，这句回答也颇可爱。
　　“走吧，一起上山。”陆伽衣转身面向华皓乾问，她的发带飘到脸上。华皓乾昂扬起小脑袋大步前行。陆伽衣会心一笑跟上。

　　二人只知长白山圣地上有女真部落萨满神常年看守，却不知他们是个什么脾气。一路上华皓乾假设了无数种可能，陆伽衣也以为长白山上的萨满神都和大祭司一样正儿八经不苟言笑。

　　绚烂的野花让二人眼前一亮。二人小跑至山腰，陆伽衣往下望见一条蜿蜒的河流，华皓乾瞥一眼告诉她这就是黑水河。河水之源就是长白山和明月巅山顶的积雪。高山巍峨，白雪皑皑。过了立夏，山依旧白头未还童。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一白发老爷爷里拿着快板，有模有样在二人路前方唱起戏来。
　　然而华皓乾直接打断他：“大爷，能不能不要这么俗套。多少年前老掉牙的词了。”
　　白发爷爷认真摆好一个姜子牙封神的姿势拦住华皓乾说：“呔，小天兵。此地乃是大罗神仙降妖伏魔处，汝速速离去。”此言一出又有两个孩童一左一右从密林窜出围着华皓乾和陆伽衣跳跳唱唱道：“鬼怪鬼怪快离开，神仙居处不能来。”

　　“喂，你们……”陆伽衣刚想发脾气制止这两个小男童乱碰自己，却发现他们瞬间把自己的佩剑抢了去。
　　华皓乾隐约觉得事情诡异，他站到陆伽衣面前。
　　男童将佩剑交给白发爷爷说：“白鹤爷爷，快点给我们唱紫电青霜戏。”
　　这位男童口中的白发爷爷就折断木枝一样将陆伽衣的佩剑轻而易举折断扔在路上。他笑嘻嘻朝华皓乾和陆伽衣挥挥手，让他们回去。并留下一句依旧老掉牙的话：“要想过此路，先赢夜戏台。”
　　华皓乾哪里听白鹤爷爷胡言乱语，他正打算跑过去却腿软一下子单膝跪地。陆伽衣大吃一惊他怎么就跪了？一迈步却发现自己更惨，双腿无力直接摔个狗吃屎。

　　二人始终没办法走路，天色愈来愈暗，二人渐渐觉得神志不清。
　　太阳下山后，山间浓浓的幽香愈发强烈。华皓乾这才反应过来说：“是花香，这些花我刚看到就觉得怪异。这一大片，看来看去就一种。不像是野生的，倒是像刻意种的。”
　　陆伽衣爬到他身边问：“你好点没有，要是能下山就先离开，我知道夜戏台，女真部落设于长白山脚下。你去那里看看，说不定能有办法。最好带一两株花给楚良姜，让他帮忙看一看这是什么花。”
　　华皓乾勉强站起，他明知自己扶不起陆伽衣还在浪费气力，这的确不是他一贯看清利弊后迅速判断的作风。
　　“别傻了，你现在这个样子没办法管我的。快去吧，我不想你败给女真部落，华小将军。”陆伽衣比他冷静，她劝他快走。
　　华皓乾不服输的劲上来了，他斥责陆伽衣：“不论你想不想，我都不会败的。我没办法管你？你闭嘴。”
　　只听到黄昏幽林里传来一声笑，来人是完颜乌古乃。他正找到亲弟弟，萨满们告诉他山上来了两个冒犯的少年，他就赶过来看看究竟是何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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