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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 章
她瞅着柳书言。
偷偷摸摸把手缩回来。
静静的潮水,淡淡的潜上滩又悄悄的退下。冲着沙粒,没有声响保持沉默,却还是渗了沙石。海水停留不下,沙粒知道,所以也沉默着。
柳书言伸手拉过林楠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蹭一蹭,满意的点着头下个定论,“嗯,你身体健康。”
林楠瞪了眼睛。眼睁睁看着自己那只苍凉而寒碜的手,被他按着扒在他的脸上。
对,林楠觉得那就是“按”。用了力,她才能觉着他的掌心那样热。被火烤一样。
林楠木掉了。
她是个被吹饱了的气球。吹得满满的,连皮都透明了。气球是用来做什么的,就是用来吹的,吹得越大越好,就圆满了,就充实就安心知足了。
像只吃饱喝足的肥猪,不知道会被宰。吹胖了的气球,也想不到那里会停着一枚针。装着自己看不见它看不见它看不见它就以为没事了。却从来不想,这针的存在就是为了要来扎你。反正是来扎了。
被吹得那么饱,一戳就破。
不破还行,一破才知道,原来是吹得太满了,就咻咻咻在天上乱飞飞得疯颠,乱糟糟一团糟,如此显得不淡定,甚至觉得还有点吓破了胆。毕竟从未预防着那需要淡定的时刻。
再然后,啪,落到地上,了无生气,什么也没有,就什么也不是了。
——空了。
林楠觉得自己很有些虚弱。
虚弱着虚弱着,看着一双笑笑的眼睛看着她越来越近,嗅着清淡的鼻息一阵一阵温温热热的扑到脸上,然后在唇上尝到一个温而热的东西,而且还有些湿湿的感觉,热热的,似乎是像小狗一样轻轻的舔了那么一舔。
蜂蜜沾在唇上没有伸出舌头舔过味道,应该不算尝吧!不算尝的话,那是什么?是……沾,对啦,是沾,沾到东西了吧。
终于,林楠虚弱的惊吓到了。
淡定的惊吓着,林楠打出了第一个始料不及、破天荒的嗝。
嗝一声,从胸腔里传出来。柳书言看着林楠无辜的脸,有点想笑。
又嗝一声,柳书言皱着眉思考:“怎么打嗝?受凉了?”
林楠垂着眼皮,淡定的木着再嗝一声,柳书言替她抚着胸口,拖过被子把她裹严实,转身从床头端杯水过来。
把水递到林楠嘴边,柳书言说:“喝点水。”
林楠瞪着房顶憋着一股气,一点反应也不给。
看林楠安安静静的,柳书言把玻璃杯放回去。伸手摸摸林楠的脸。
林楠有气无力的看他一眼,转转眼睛,抿着的嘴巴张开,懒洋洋呼出一口气。
等了等,果然没再打嗝。
柳书言也等了等,发现没再打嗝,便也放下心。
看了看窗外,冬日的天黑的早,可再早也不算早了。
郝姨不在,吃饭问题就得他们自己解决。
柳书言嘱咐林楠洗个脸,把睡得扭曲的睡衣换下来。自己下楼进厨房转了一圈。再上楼,站在房门口,看着林楠坐在床边慢腾腾往头上套着毛衣。
左手腕上的两只镯子顺势往手腕下滑。撞在一起却没有预见的那种金属间的明亮甚至是有些霸道的声音。
白色的毛衣纤细手腕,景泰蓝的深色和隐晦内敛的银边,显得那样夺目。挺美丽的!
一对的手镯被她带在同一个手腕上。手腕一动,它们撞在一起只发出一点钝重却轻不可闻的声音。
如果不是他看着它们撞在一起,刻意等着他们撞在一起。他也不会去捕捉这样的声音。
这种声音很古老,轻轻的摩擦的一声,隐忍而沉默。
柳书言问:“喜欢在外面吃还是我们去超市回来做?”
林楠迷蒙的虚弱抬头看他一眼,没有回应。
柳书言自作主张,“那么我们去外面吃。衣服穿好了吗?”
林楠闻言万分艰难的再看他一眼,嘴巴抿抿还是没有说话。只是脸上似乎有些烦恼,也有些气馁。不说话也坐在原处不动。垂头丧气。
柳书言只好过去把林楠拉起来。
给她穿好外套。厚厚的围巾,绕了好几圈,埋了下巴和嘴巴,去了半张脸,柳书言道,今天外面很冷。
林楠觉得冷不冷她才不在乎呢,可这围巾围得确实很合心意啊。说回来,柳书言有什么做得不好过呢!
……依然废废的杵着,垂着眼睛。手脚疲软的样子。
任柳书言把她拉出门。
直到这一刻,也就那么一刻,她抬头瞪着过道,目光奇怪的窘了一窘。
软绵绵的手在他手里突然变得僵硬,柳书言转眸便看到林楠怔怔看着自己。退缩在她眼里一闪而过。
看着林楠有气无力的眼神,又变得像失明的人那一双眼睛一样,空白白的。委屈无奈和可怜兮兮的容貌,就盖在那一张空白白的纸下,偷摸摸的藏起来,或者完全不必偷摸摸,只不完全是懒得掀开来要不要让别人看到似乎是不在乎的。有种麻木和无力。
柳书言突然有些犹豫,是不是非要在这个时候让她出门。她喜欢呆在家里有什么不好?只要她愿意。
是的。林楠此刻不论是往前跑或者往屋内再钻回去,柳书言只会想她既然不愿出去,就在家里煮面给她吃。
宠孩子是误前程。可接下去的时间还能有多长,人这辈子谁也说不清。何况我们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费着心血,结果也无非是为了自己安乐身边的人安乐。
安乐有许多种。狠了心逼她,看她狼狈,他知道他是可以狠心的,就算道路是曲折的可前途却必定是光明的,如果他坚持,肯定会有黄天不负苦心人,达到大家能预见的样子——一个热爱生活热爱世界同时抱怨生活抱怨世界积极向上同大家没太大区别的人。
是的。这没什么不好。
可他只怀疑这个行为的必要性,需要这份坚持吗?那么请给他一个必得这样做的理由吧!
从小认识林楠。林楠住院的时候,他心痛她担心她,却真的还是相信她。
他尊重林楠。他尊重她到相信她的需要不需要讨厌不讨厌自有她的理由。
也许“尊重”太空泛。可又能说什么呢?
可就是这样的。只一句话,他虽比她晚生几年,可他认识她,他们或亲或远总还是一起长大的。
他,爱她。
哪怕是所谓地他放任她。他也不觉得这是宠得过分。
她不喜欢接触人群,就让她在家里等他回来。她喜欢无所事事,他便无限期养她。她哪天想出门了,他带她去他常中途停车去的蛋糕店。她哪天想有所作为,他打出的天就算不是太大,也足够给她方便让她认可她的能力。就算有一天,最坏的,她又开始担惊受怕,他便陪着她担惊受怕的。
可这最后一点,他是不太信的。那些治疗师总习惯用奇妙的学术来解释病情,一直头头是道,可他还是信自己的判断多一些。
医师的专业并不一定就胜过他这个外行。
……
林楠心思寂寥,空洞洞瞪了那张总让她觉得“像美人胚子”一样光彩四射的脸半晌终于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要瞪后,没有反抗不去探讨也不想抵触的,她茫然的瞅过电梯门口两个修长的垃圾筒,再远处的盆栽,再是灯光,她先于柳书言下了决心往前蹭。
我们往往在做着事情的同时也不停地抱怨。是的,报怨归报怨,当做的事情我们也做。
她现在是一个空壳子了。柳书言把她原本胖胖的身形一下子就戳成了一个破气球。分外的潦倒。
做往后退还是往前冲的选择,乐意还是不乐意,大约都是她现在无法顾及的事儿。
她现在是个空壳子了。
悲凉是有些悲凉,因为归成一句话便是“不必多言”。这话并不一定只是豪爽。
她现在成空壳子了。她没力气没心思没一点意念想说话。一句话也不想说。所以不必多言。
原可说柳书言,你让我一个人静下。她没有说。
原可提醒柳书言,你最好不要跟我说话,因为我现在累得要死,我不会理你的,她也没说。
原想说柳书言,我不想出门,随便吃什么吃饱不就行了,可她也沉默。
她不想出门,她跟柳书言说,她不想出门,她想回去。这样说一句,哪怕是学人家随便抱怨抱怨吧。也是没事的。
可她就是没力气开口。所以就不必再开口了。
这并不是说就像日本人在二战时宣扬的那样,美国飞机来哄炸了,日本人就说,他们终于来了。期中难免因为一个“终于”而觉得还带有受虐一样的期盼与欣慰。
而林楠,她只是没力气说,没心思说话。
她从惊吓气馁到麻木,麻木麻木再麻木,她只需要时间多多麻木。
人“什么也不去想”可能和“什么也不能想”是差不多的好的。要死了,我们什么也不想;想累了,想不通卡壳当机没法想了,就不能想了。
无所谓的。你爱咋样咋的吧。我只在心里发表意见就好了。
否则,直的没那力气。投降了。
麻木吧。先让她木一会儿。
——她是突然就被扎破了的。
迎面一辆车车灯一闪,照进车内。林南像夜行动物突然被强烈光照,懦弱的躲闪。仿佛是当头一刀,瑟缩是本能反应。
把头撇向一边,手挡着眼睛,她依旧一声不吭。
柳书言转头看她一眼。眼神黯了黯。出了小区,进了街道便会是整个世界似的铺天盖地的灯光店铺,和川流不息。她是不是会一直心跳如鼓无法平复心脉。
停了车。林楠很自觉的走过去,抓住柳书言的手。
柳书言牵着她往餐厅里去。林楠挨着柳书言只迎合着他的脚步。要去吃什么她不在乎。
只是在短短的路途,她从肥厚的围巾里钻出细细的下巴看这灰暗的天。她只顾仰着头看天。
小朋友不专心走路,会问,妈妈,天为什么是蓝的?妈妈,天怎么会黑?妈妈,天有多大有多远有多深,它要去哪里,它在干什么……
餐厅里暖气强大。而在此刻是那样不适合她。
褪下厚实的外套摘了围巾,她仿佛觉得没有了躲避的退路。
柳书言离开她去对面坐下。她伸出手最后又缩回来。
简单的四菜一汤。
柳书言给她盛了汤,她端起来就喝掉。
她只垂着头对付一碗米饭。扒饭。扒完饭她也不抬头。只是低垂着眼帘,放低了姿态。
柳书言剔了鱼骨放鱼肉到她碗里,她顺着饭一起扒进去。柳书言让她吃什么,她便吃什么。
她吃得并不急迫也不慌张。一口一口慢慢吞咽,小心得细嚼慢咽到一定地步。她只是有谦卑的退避或者幽幽的淡定。
这种一味固执的埋着头,也许就让傲里巴叽的人以为这娃是初进这华丽丽的场地而吓着了吧,一个劲埋着头可真有些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柳书言得一次一次给她碗里添菜。
到最后她抱着饭碗捏着筷子就不再动,没有言语,也还是垂着头。
柳书言问,吃饱了吗?
声音就从对面传来。林楠整个人僵了一僵,抓着碗和筷子的手指艰难的挪动下,抬头看了看柳书言,终于还是畏畏缩缩犹豫地放下碗筷缩进椅子里去。
柳书言沉默地看着林楠埋着的脸下,嘴唇也只是不安而矛盾的动着,终归没有开口发声。
是我让你失去胃口了吗?
不是。
你不吃了?你……
柳书言抬手唤了服务生结账,同林楠说,我们去趟超市。
服务生拉了椅子。柳书言走过来把林楠拉起来。扶着她的脸用湿巾替林楠擦嘴角。
最后又接了围巾与外套,如林楠所愿却不用她自己懒洋洋到现在的爪子伸出来亲自动手,他又帮武装回去。
柳书言满意的用指腹触摸她的脸颊,笑盈盈牵起她的手说,走吧。
林楠依然放着布偶娃娃一样宁可是哑巴一样的气场。不能说、懒得思考,但并不是就表明心理机能不能自己作出反应。柳书言的动作让林楠差一点意识错位,以为自己又回到神志不清不能自理的地步。她虚长了二十好几,可其实心智却如四岁儿童?这太过笑话。
她不过是此刻心神匮乏,一惊惊到现在也没有回过味来,不肯回过味来,她宁肯停留在思绪的某一刻,不再前也无关退。就停着。
她只是恼。她不说话,只是想表明,不要来理她。放任她自己随便就好。至少放任她一会儿也好,静一静。不想动不要说话,憋着的那口气缓过来就行了。什么时候缓过来什么时候就没事了。
可她因为为了要表明的东西而在开头就一惯沉默着。只在心里头碎碎念。这,她是知道的。
在离家较近的超市下了车。林楠亦步亦趋跟在柳书言后面。
戴了厚厚手套的手牵在柳书言手里,跟在他后头。
进了超市,同样是人声鼎沸着似的热流与同玻璃门之外差之千里的光亮和环境。
柳书言伸伸手想脱了身上的外套挂在手上,可马上又被林楠拉住。
手里的触感是林楠那双绵手套的厚软,然后,他看到她的手藏在手套里紧紧捏着自己的手心。
柳书言笑笑,问,会不会热。
林楠握着他的手,松松紧紧,林楠沉默。柳书言带着她往里边走。
其实林楠很奇怪柳书言来超市干嘛,她有克制不住的冲动想问一问你来超市干嘛呀。缺了什么?你又要干什么?直接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吧。
而当然,能克制住的冲动就不会是冲动。
纵然这个打听式的提问在她心里徘徊来徘徊去,到头来也还是生生卡在她的喉间,怎么也问不出来。
很简单,她就是懒得开口,说话,发生,听声音,辨别,再说话再发生 。
柳书言拿了排条和冬瓜放进推车里。
林楠眼看着自己垂着的眼皮底下落了那白花花的物件就隔着金属铁栏躺在那里,生生看了半晌,才后知后觉打心眼里觉得有些一惊一乍的感觉幽幽升腾起来。
跟在柳书言后面走着,终于抬起眼睛奇怪的看了眼柳书言。
柳书言回头的时候,看到林楠还正直愣愣的盯着他瞧。
柳书言一顿。林楠的眼睛仿佛是蒙着雾。已经一晚上了。自她起床后,不管她的视线在哪里,她的眼里总似是隔着层雾在看。
大概是懒得再看了,林楠才又垂了眼帘回去,自顾自。
只是临了,有些把持不住又拿眼瞟了瞟那片冬瓜那根肉。
柳书言推着车拉着林楠继续往前走。挑了鱼又抓了几颗菜。
随意道:“我明天休假。”
唔,休就休吧。林楠心里有一个小人儿神叨叨的点了点头,很有气派,也很淡然。
没有林楠的回应。
柳书言正经严肃道,“明天我煮冬瓜排骨汤给你喝。”
林楠终于又比无力还更无力的抬头再看一眼柳书言。
真的。冬瓜排骨汤,确实是个好汤。可这是冬天啊,不必那么凉快吧!煮什么汤不好啊。
还有,你个生活白痴。你要煮汤不能明天再买啊,非得冰箱里放一夜才好吃吗?
三更半夜你来买菜!又不做夜宵。
抓着柳书言手的手指动了动。在肚子里憋了好长时间生生把之憋作无视的林楠差一点为了柳书言那种“正经而严肃”的声音,就要嘲笑他。
可也只是手指动了动。
她太累了。
她可也不就是个生活白痴吗?在生存面前不知道哪个是错,知错也不知如何改正,无能为力。
新鲜出炉的蛋糕悠悠香气飘过来。
林楠侧头去看。
柳书言顺着她的目光,问,“要买些回去吗?”
小林楠在心里因为大林楠的气血不足而同样气血不足着,所以只得幽幽刻薄叹息着,难民啊难民。
而大林楠却忍不住看一眼身边的柳书言,迟疑了会,便继续看着柜台里的美丽食物们。
柳书言并不知晓林楠看他这一眼是为何。
只是挑了林楠眼睛盯着的那方茉茶白巧克力慕斯,一方雅邑白兰地蛋糕,又一方柠檬芝士,想一想又加了林楠常吃的提拉米苏一同装了。
去停车场的时候,柳书言接到电话。
林楠站在旁边,听得清楚。
听了一半觉得冷便偷偷把手插进柳书言外套口袋里。
柳书言对着电话里说:“这便好。让郝姨安心在医院,缺什么你看着办。我明天会过去医院看一看。……呵,王薇,麻烦你。”
站在空地边,一辆车一辆车的过去,卷起冷风。林楠忍不住这份冷,不自觉把头磕在了柳书言肩上。盯着他的暗灰围巾看。
柳书言挂了电话,搂搂缩在怀里的人,呼出一口热气,说,“回家吧。”
电梯里,林楠微仰着头瞪眼看着数字从一层跳到二层跳到三层再继续往前跳。
直到站在那一扇门前,林楠身型终于忍不住晃了晃。气泄得太早太急,连腿都有些软。
柳书言开了门,半抱半搂着林楠,过道是灯光,屋里也亮了灯,白晃晃的,
她不想再负这一口气。颓败了蹲下身去脱脚下的鞋。
可袋子悉悉索索被放在了地上。
柳书言蹲在她面前,抚正了她,眼睛望进了她的眼底。
林楠头一撇。只提了地上那个装蛋糕的盒子爬起来走到桌前。
自顾自一个一个把蛋糕拿出来。嗯,仿佛是装了铜皮铁骨,泰山崩于前而独自不溃的那种。
柳书言放了手,站起来,看着她。
林楠终于指了桌前一排蛋糕,用尽力气,努力了,让自己开口道:
“吃了吧,你晚饭没有吃过什么。”
说完,转身便往楼上去。“我去玩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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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血里吐着混把泪,我原预计着小小暧昧一把~你哪里去了
我也努力了。原本10点睡才可以勉强保证明天的睡眠,可从18点硬生生坐到22点写不去一个字。不甘心。想想坐到23点吧。然后,有感觉了,又不舍得了,所以就坐到现在了。啊,对了,我的笔记本,刚遭遇水灾,十五分种前~~~泪奔。
阿门。呜呜~~~~俺真的是努力了。
有突兀的,你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