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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寇(六)
“商帅”一声,教陈卓僵住身体,他目色仿佛浮现昨夜微凉的月光,迷离又霜冷。
虎头匪守在一旁,几人受着监视,说不得甚么话。
李檀从怀里掏出个白瓷药瓶,走近了,半跪在陈卓膝前,将药瓶挂在他的脖子上,一边理着他的领口,一边说:“商帅一行辛苦,这是你的药,山上寒暑多端,顾着身子。”
几个匪徒不太放心,想要来瓶子检视,却见李檀亲自倒出来几粒丹丸,抵在陈卓唇间。
陈卓顺从地张开嘴,淡淡的苦涩混着药香从齿间化开。多日来经受重荷的心器轻松了几分,一时舒畅多了。
李檀转想起邹志,漫不经心地提道:“商帅有没有见到甚么老朋友?”
陈卓眉宇一沉,细思斟酌片刻,对上李檀的眼睛,说:“副寨主是老相识,日后叙旧要少喝几杯,莫伤了身。”
李檀笑了笑:“记下了。”
几人见他们神神道道地不知在说些甚么,心中始终忌惮着,催了陈卓一句“该走了”。
“意桓......”
陈卓正要抓住李檀,一双手扶住李檀的手臂。岳渊将他揽过来,敬道:“那就不多留了。”
李檀只笑笑,轻点了下头。陈卓看着他一言不发的样子,竟从他的俊容上瞧出些之前未曾有过的温驯来。......从前或许也有,那时候他身边的人是谢容。
轿辇出了院子,陈卓端坐着闭上眼睛,却将声音听得清楚。
“肩上的伤,该换新药了,一会儿再吃些东西罢。”
声音不情不愿的,无端地惑人:“不想换,疼得狠呢,我想再躺会儿......”
“你要我再背你回去吗?”
“别!”
缱绻得像溪水,从宁静中流淌出来:“紧张甚么?我愿意背你的。”
继而是低低的哄言,大约是要劝李檀去换药,让他别怕疼。
日光如瀑,从窗户外泻进来。凤岭听见门开合的声音,堪堪转醒过来,床上拢着水一样的青纱帐,隐约能看见几个人将陈卓抬了进来。待一干人退去,又换得长久的静默。
凤岭扯着锦毯裹住白皙如玉的身体,探出帐外,看见陈卓就坐在四方桌旁,笑着问:“爷出去了?怎么不喊醒我?”
陈卓淡声说:“你过来。”
凤岭疑惑着,简单套了件儿长衫,趿着鞋子走到陈卓面前。陈卓默然片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凤岭笑着绕到他的身后,力道一轻一重地替他揉捏着肩,问道:“累了?”
陈卓闭上眼睛:“一个废人,有甚么好累的?”
凤岭怔了片刻,扬起笑躬身环住陈卓的脖子,伏在他的肩背上,轻声说:“爷做大事用得是智谋,自要比那些个莽夫更易累一些。还有......”他的手渐渐往他腹下探去,巧笑道:“奴觉得爷这里......比谁都要厉害呢。”
陈卓轻笑了声,握住凤岭不安分的手。凤岭贴在他的肩上,陈卓轻捏着他的手背,复想起岳渊背着李檀,也不知怎的,肩上渐渐用了些力,撑着桌子就要站起来。
凤岭惊了惊,赶忙起身,陈卓一时没了负重,毫无知觉的双腿就似禁锢着他的千斤巨石,将他狠狠拖向地上。
陈卓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就倒向前,凤岭惊着要去抓也没能抓住,眼见着他“嘭”地一声跌在地上,吓得怔住。陈卓紧紧握起拳,嘶吼一声,疯狂反复地砸向地面。
凤岭飞奔过去要将他扶起来,却被他一把推开。陈卓近乎狼狈固执地爬起来,借着冷硬的桌腿支起上身,红着一双眼将自己如若死物的双腿拖到面前。
他急促的喘气间,心脏处一阵绞痛。他不自觉地抓起胸前的药瓶,正要仰头灌几粒药丸,凉凉的瓶口抵在唇间时,陈卓僵住,霎时狠狠将药瓶拽下来,反手将摔得粉碎。
凤岭见着心惊不已,赶忙将散落在地的药丸拢在手心,一边捡一边看向陈卓,怕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却连哭泣都不敢出一声。
凤岭爬到桌边,要将满手的药丸放在茶碗里,却不想陈卓伸手拽住了他的头发。发丝间骤起的疼痛令凤岭蹙起眉,不禁小声痛呼一声。
凤岭教他扯得跪下来,对上陈卓沉着惊怒的眼睛,身子哆嗦得厉害。
陈卓咬牙切齿,言语间全是恨意:“你这个、贱货......!”
若是谢容......若是谢容,也就罢了!却是岳渊,却是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种!原来甚么人都可以,甚么人都可以?!
凤岭颤着唇:“是奴做错了事么......?”
陈卓松开手,凤岭一下跌在地上,手掌渗出血丝来。泪眼涟涟,转望见陈卓如同丧了魂一般,反复捶着自己的腿,说:“他只是有一双腿......!他只是比我多一双腿!!”
凤岭咬得唇都泛了白,瞳眸颤抖,自明白了陈卓何故如此。
这日凤岭终是不大能安生,在陈卓身下吃尽了苦头。
他似乎有意想证明着甚么,将浑身解数都用在凤岭身上,凤岭嗓音嘶哑啁哳,汗水出了一身又一身,在欲/海中颠倒沉浮,不知止歇。
回转四天的行程,燕行天凭着神威侯的令牌将卫英从大牢里提出来,马不停蹄地带他回到了虎头寨。
日头过正午,却到了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即便是在清凉的山间也教人直流汗。岳渊见李檀燥得难受,折来扇子给他扇凉,好教他舒坦些。
李檀没甚么胃口,只动了几筷子就搁下了,岳渊一边给他扇凉一边劝他再吃些。
屋里闯进来一队人,上前拜道:“请侯爷移步。”
李檀眼睛一亮:“可是燕行天来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李檀心里畅快得像在暑热时分饮了一口凉丝丝的酸梅汤,连步伐都生了爽风,偕岳渊一起随他们走向正堂。
正堂中,邢阔、曹锋、邹志皆在,分坐在中左右三方,镇得整个大堂都如紧绷的弦,让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邢阔身后纹着虎头的大旗上,那双敏锐凶狠的虎眼威风凛凛,瞪得人心生骇异。
“邢寨主,好啊!”李檀声音轻快,如同拨了一下这根紧绷的弦,发出好听又突兀的乐音。
邢阔请他坐下,李檀见燕行天还未到,大咧咧地寻了个宾位坐下来。岳渊就立在他的身后,手执着扇子给他扇凉。
不久,陈卓也被抬了进来,跟在他一侧的是凤岭。
李檀之前一直没怎么注意到凤岭,疑惑地问岳渊:“哎?这是谁?”
岳渊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专心摇着扇子,说:“不认识。......你还热吗?一直在流汗。”
李檀随意擦抹着额上的汗,说:“都怪家里盛的冰,给我惯了一身富贵病。”以前打仗的时候哪里怕过热,能流出汗都是爽快。
邢阔闻言,讥笑道:“想当年你父李文骞四处征战,不知遭过多少罪,怎么养出来的子孙连这些苦都吃不得了?”
李檀也笑了笑:“我父含辛茹苦,为的就是让子孙后代、还有大祈的百姓不必再过苦日子。寨主也当学学,别让跟着你的弟兄们寒了心。”
邢阔脸色微变,冷哼了声,不再言语。素来听说神威侯李檀温谦过人,不假,不过是个绵里藏针的。他从曹锋那里听说李檀过天坑的事,心知这个年轻人不容小觑,挺直了身。
等再过了片刻,寨子里的土匪前后拥着燕行天进了正堂。
随在他身后的是一个独臂剑客,肩上背着一把长剑,剑鞘上纹虎。
燕行天先走到李檀面前,见他额上脖子上汗津津的,以为他肩膀上的伤还在疼,急问着:“侯爷,你的伤还好吗?”
终归是皮肉伤,比之起初那会儿,现在不知好受多少。李檀点头道:“好着呢。”
他身后的独臂剑客正是卫英,先行上来见过了邢阔,转而向李檀说:“侯爷,失礼了。”他少了只胳膊,只能躬身行礼。
李檀挑起眉来,瞧见他剑鞘上的虎纹,甚觉眼熟,一时想起来了。
他轻扬起笑:“原来你叫卫英?别来无恙。怎么,离了兰城,到这虎头寨来了?”
那时李檀受岳渊所托,去翰墨书坊解救关押在里头的孩子,守门的就是这个剑客。卫英念着李文骞的威名,放他过去,更在他被围堵之际,仗义出手。
卫英违背信义,与自己主家韩继荣作对,终了砍下一只手臂谢罪,从此就离开了兰城。之后偶然得邢阔相助,邢阔钦佩他的剑法,卫英感念他的义举,两人就此结拜成兄弟,卫英也来到虎头寨,做了寨子里的堂主。
“承蒙侯爷牵挂。卫英四海漂泊,谁对鄙人好,鄙人就给谁卖命。”
卫英显然在牢里受过刑,一瘸一拐地走到邢阔身边去。邢阔担忧之至,上前来问卫英的情况和伤势,卫英一一回答,望他宽心。
燕行天说道:“邢寨主,卫英已经带到,按照之前的约定......”
“不急。”邹志截住燕行天的话,“商帅与我们寨子的恩怨还没理清呢。”
燕行天浓眉倒竖,喝道:“你什么意思!”
邹志看向陈卓:“商帅,你三番五次设计埋伏寨中兄弟,剿了我们那么多的粮食和银两,你不会真以为我们虎头寨好欺负,就此甘休罢?”
陈卓脸上带了些愠怒,冷笑了声。
邢阔沉声说:“我们只想拿回属于虎头寨的东西。”
燕行天见他们这是早就打算好不履诺了,一时火冒三丈,骂道:“尔等无耻鼠辈,一再出尔反尔,真是不要脸!”
“哎——!”李檀出言劝道,“燕兄,消消气。邢寨主说得也不无道理,既然是虎头寨的东西,也该还给虎头寨。”
邹志见李檀发话,意下肯妥协退让,料定朝廷那边是想迅速平息这件事,当即逢迎道:“小侯爷英明。”
曹锋适时出口道:“只要商帅肯舍白银十万两,给寨中兄弟一口饭吃,我等必定不再生事。”
“嚯!”李檀笑了,看向岳渊,“十万两?”
岳渊也笑了笑,却不作声,手下给他扇送着凉风。
李檀说:“想来我堂堂神威侯起早贪黑地给朝廷卖命,一年俸禄才多少?算算,本侯还不如到邢寨主手下混口饭吃。”
陈卓冷冷地接过话茬儿,说:“我给。”
李檀俊眉上挑,话蓦地停下。
燕行天急道:“二公子,你别上他们的当!他们反悔这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难道咱们要一次一次地受他要挟么?”
陈卓置若罔闻,定眸看向邢阔:“十万两,今日就可送到,立即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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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扇风狂魔·渊:什么破山寨,连个冰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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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伶优扔了1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7-04-09 01:37:13
孤伶优扔了1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7-04-09 01:3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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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ngfly2012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4-09 23:25:39
感谢土豪加鸡腿!感谢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