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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龙无首
房中,海儿站在案旁为淮磨砚,淮修长的手指执住狼毫,墨水落在一丈长的宣纸上,画的正是宫殿风貌,亭台楼阁、琼楼玉宇,华丽辉煌、壮大霸气。每逢雨天,淮的双腿都会隐隐作痛,唯有画画方能分散注意,忘却痛楚。
海儿如平常一般向淮述说楼中事宜,提到寒见到殷敏琴后奇怪的反应,海儿忖测道:“从前便听说殷姐姐喜欢美男子,会不会是寒大哥曾被她调戏过,才会见到殷姐姐便夹尾逃跑。”
淮的手顿了顿,忽然问道:“殷小姐今天穿何颜色的衣裳?”
海儿即刻回道:“红色,殷姐姐素来喜欢穿大红大紫的衣服。\"
淮沉默,正要下笔,闻及敲门声,淮放下手中狼毫,问道︰“谁?”淮习惯清静,素来少与人打交道,亦不喜有人打扰,平日只有海儿和湘会来串门。
“是我。”雪在门外应道。
淮与海儿对看了眼,海儿开门接雪进来。进房的雪并未开口,海儿伫在原地坐立不安,最终随便找个借口溜出去,留二人独处。
雪问道:“雨天脚不痛吗?要让湘来看看吗?”
淮“哼”了一声,揶揄道:“不劳楼主费心,湘今早便来看过了。”
雪坐下,正要替自己倒杯水,淮又开口:“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便说。”雪知道淮并不喜欢自己,当初淮因双脚残疾来投靠湘,湘则因冯来晞之故入楼,淮随之,所以淮与雪本无任何情谊可说,后来,雪多次强迫淮画些违心之作,令淮心生厌烦之感,若非淮与海儿不想再过飘泊不定的生活,必不会再留在此地。
雪也不拐弯抹角,道:“我想你写张警示,今后不让穿红衣的人入楼。”
淮紧皱眉头,对他这莫名其妙的要求感到万分疑惑,揣摩:“是......为了寒?”
雪略显意外,不解为何他有此猜想。
淮执起狼毫,沾墨下笔,娓娓说道:“宫中有一禁令,不准任何宫人身穿红衣。有一位不知情的秀女入宫当天穿上红衣,立即问斩,一家被抄,而所有都是因为......有位皇子见不得人穿红衣。”
雪拍桌而起,急问:“你还知道什么?”
淮瞥了他一眼,竟毫无波澜地说道:“我还知道寒......唐修贤便是当朝五皇子。”
雪忌惮地盯住淮,万万料不到终日躲在房中的人竟知晓这些!
“你何时发现的?又有何人知道?”雪追问。
淮一只手按住自己被废掉的腿,表明道:“在他入楼看见他的当天我便猜疑,知晓他唤作唐修贤时即有七分确定,再听到海儿来跟我说寒见到殷小姐后奇异的反应后即十分肯定。”
雪曾听冯来晞提过淮是宫殿画师,会为皇上、后宫嫔妃画肖像,也会画录宫殿宴会盛况,但因犯事被打断双腿赶出宫门。
不过,五皇子从不出席任何宴会,淮知晓五皇子真容的机会极微,所以雪并不怕淮会认出寒的身份。事实上,淮并不知五皇子真容,他是无意中发现五皇子的化名才会有所察觉,亦是因为他知道“唐修贤”此名,他才会被赶出宫。
淮睨视雪那满脸的惊慌,心里十分舒坦,继续道:“我以为此事仅我一人知悉,倒意外你为何知道他的身份,又为何要为他立此规矩?”
雪表面惊愕,心底则警戒起来,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蕴酿着杀意。
淮摊开另一张宣纸,按雪的意思写下警示,道:“我不过问你们之间的事,也不在乎,我只想海儿有一处安身之所。”他拿起宣纸扬在雪面前,两人对视,良久,雪笑了笑,接过宣纸道:“谢谢。”
一大清晨,楼内众人看到张贴在门前的禁红衣的告示,纷纷找雪议论。
首当其充的便是清,此禁令弟明在针对殷敏琴,作为殷敏琴好友,清自然不能视而不见,无动于衷:“雪,你这是何意?你明知殷小姐喜红衣,这告示不是在劝退殷小姐吗?”
湘亦为殷敏琴抱不平:“品青楼若非得殷小姐支持,哪能撑到今天?你怎能罔顾她对我们的情意和恩惠?”
雪慢条斯理地品茶,道:“殷小姐只要换身衣裳即可入楼。”
大家一时语塞。当事人的寒姗姗来迟,看到那张禁令一把撕下,问道:“雪,我知道你为我好,但,万万不能得罪殷小姐。”
雪看着他,又环视众人,道:“我并非为了寒,亦非针对殷小姐,而是因为.......”
“因为国事。”浙从后院走到大厅,一身素黑长袍,手握长剑,立在众人目光中,道:“昨日,圣上在朝堂上吐血后卧床不起。为替皇上祈福,全国斋戒三日,不得穿红衣,不得奏乐,不得声色犬马,不得办喜事。”
寒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地质问:“此话当真?”
浙难得正色道:“国家大事,怎能胡说。”
湘靠近,替他整理衣领,问道:“你现在是要上京?”浙点点头,垂目凝望湘,此别不知何时再见。吻落在湘的额间,浙不舍地离开。
雪走到精神恍惚的寒身侧,道:“我看你脸色不好,还是再回房休息吧。”转向大家宣告道:“今日品青楼关门一天。”
寒埋首,手中宣纸早被攥成一团。
春雨不息,笼罩庭院,囚禁万千思绪。湘与淮在房中下棋,倾听窗外悉悉索索的雨声,石棋落盘,一声清澈,淮道:“你输了。”
湘仔细端详,摇头晃脑,放回手中黑棋,叹道:“又输了。”
海儿嬉笑道:“湘大哥,你已连败三盘了,是不是因为将军不在,所以心不在焉啊。”
湘起身,望向院中沐浴着雨水的花草,问道:“淮,那张宣纸是你写的吧。你说为何雪会让你写那告示?官府今日午时才下宣告,他如何昨夜便知悉,让你事先准备?”
淮收拾棋盘,问道:“怎么,你吃醋?气冯将军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而是先知会雪。”
湘立即驳道:“才不是。”目光穿过院中繁花,他遥望亭中孑然一人的寒,道:“我总觉得雪有事瞒住我们,而寒,这位唐公子与此事脱不了干系。”淮随其视线看去,他何尚不是以为雪是为了寒才出的警示。
雨从檐前滑下,宛如一幅珠帘将寒围在亭中,乌云盖天,忧郁悲恸,彷佛在替病危的皇帝哭泣一般。从小他便很少见到父皇,每次见到父皇总是冷眉横眼,同在宫中,一年能见到父皇的次数屈指可数。父皇不喜欢他和母亲,所以才将他们禁足在冷清无情的长生宫中。尽管皇后待他若亲儿,父皇却由始至终不肯正眼看他,更令他不得离开后宫,不让他见外臣。皇宫是一个华丽的鸟笼,所以在得知二皇兄要离宫,他苦苦哀求要皇兄带他一切走。临行前,他与二皇兄一同向父皇请安,那时已听父皇身体抱恙,岂料他身体情况急转直下。
寒捂住胸口,听到父皇病讯,他甚是惊惧,然而心中却无一丝伤感,是因为他们父子情薄?还是自己太不孝。此时,他挂心的是大皇兄和二皇兄,还有关爱自己十数年的皇后。尽管自己终年在后宫,四皇子与其母惠妃陆氏的利害岂能不知,陆家势力权倾半朝,父皇昏迷,不知陆家会有何动作,太子之位又该花落谁家?
实话说,大皇兄手握边疆重兵,英雄威武,但论治国之道,二皇兄更加出色,近几年在朝中出谋划册,深得民心。至于四皇兄,四皇兄未赐府宫外前总爱欺负自己,又传闻他好色蛮横,民望不高,着实难当大任。
然而帝位的选定不仅仅看皇子的品行能耐,后面还有千丝万缕的因素,难以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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