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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晨曦
“一首曲子都不会吗?”小女孩仰头望着曲襄襄,一双眼睛亮晶晶,泫然欲泣的模样。
曲襄襄立刻在记忆里搜索,她还真会一首。
“我给你弹小星星好不好?”
曲襄襄指尖在琴键跳动,她一边弹一边轻唱,不是很难唱的歌,唱的又轻,不费力,因此还有些好听。
小女孩给曲襄襄鼓掌。
曲襄襄弹完了并不开心,反而有些失神,恰逢小女孩的妈妈来把女儿接走,曲襄襄又变成一个人,只好再次回到吧台前。
侍者刚好调了一杯淡绿色的饮品,点缀着薄荷叶。曲襄襄要过来长了一口,味道竟然有些熟悉。
“这酒叫什么?”
“翡翠晨曦。”
翡,翠,晨,曦……
曲襄襄一字一字复述,话语翩翩,惹来灵魂轻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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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端一直留心着曲襄襄的去处,他听见曲襄襄和小女孩一起弹小星星,还有细细悠悠的歌声传入耳朵,心里竟是说不出来的苦味,大概是酒喝太多,将心都泡苦了。
终于闲下来,楚云端一步步走向曲襄襄,后者坐在吧台,将决绝背影留给楚云端,满面的笑容留给和她碰杯的人。
曲襄襄已经有了醉意。楚云端再次脱下外套披在曲襄襄身上,倒不是怕曲襄襄冷。
他利落而又亲昵的动作让和曲襄襄碰杯的男人不自觉离曲襄襄远了一点,与楚云端寒暄两句,便悻悻离去。
楚云端端起曲襄襄握在手里的半杯酒尝了一口……翡翠晨曦?
“喂!干嘛喝我的,你自己不会点吗?”曲襄襄满脸醉态,不满道。
桌上还有四个空杯。白朗姆度数不低,替她挡的酒都白挡了,没背别人灌醉,自己喝的昏天黑地。
楚云端夸赞:“Aurora总监好酒量。”
“那是!”曲襄襄不知死活,铿锵有力地应和楚云端。“根本不用你帮我挡酒。”
“起来吧,我送你回去。”
仍旧是叫了代驾,这一次楚云端和曲襄襄同坐后排。曲襄襄强睁着眼睛看窗外灯光连片。车上没人说话,一片静谧氛围。
曲襄襄忽然问道:“伦敦之眼好看吗?”
“不好看。”
“炸鱼薯条好不好吃?”
“不好吃。”
“大笨钟笨吗?”
“……没你笨。”
“那你为什么不回来,毕业典礼也不回来?机票买不起了吗?”
楚云端不确定今天晚上这段对话是否会被记住,接下来的所有话都像是冒险:“不是你让我去的,你不点头我哪敢回来?”
“那你现在干嘛回来?”
楚云端声音清晰,一字一句:“我发现你说的不对,不想听你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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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六,没有定闹钟,曲襄襄一觉睡到了下午一点,最后是被渴醒的。
喝了一大杯水,又感到肚子有些饿。这些天忙于米江项目的宣讲,曲襄襄顾不上收拾家里,冰箱里应该什么都没了。
放下水杯刚要点外卖,曲襄襄便瞧见桌子上一张明黄色的便签:锅里有粥,记得喝。
字如其人,挺拔耀眼。曲襄襄一下子就认出来。她记得昨天晚上是楚云端送她回来的,别的都不太能记得。
曲襄襄退出外卖页面,去厨房电饭煲盛了碗粥。粥放到桌上,又想找点小菜就着,于是打开冰箱。
一打开冰箱,就被满的快要溢出来的食材吓一跳——牛奶、蔬菜、水果一应俱全,还有一块漂亮的小蛋糕。曲襄襄下意识打开冷冻层,里头也是满满当当,塞满了各种健康食材,分门别类整理好,虾仁、鳕鱼、牛羊肉……曲襄襄至少半个月不用再去超市。
曲襄襄在冰箱侧面的小挂篮里很容易就找到了之前省的半罐橄榄菜,用来配粥吃。
满天星被安放在餐桌的花瓶中,散发着似有若无的清香。左手多了一条创可贴,曲襄襄掀开来,看到一条细小到几乎痊愈的伤痕,大概是在哪里剐蹭的。
曲襄襄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呼吸一滞,放下清粥,冲去卫生间的洗手台。
这张台面的设计不是很好。看似简约大方,实则边缘锋利,经常划到手。幸好划出来的伤痕比较小,曲襄襄又太忙没空管,一直放任着。
而此刻,洗手台的边缘已经被包裹了柔软的海绵条,颜色和台面相近,一点也不突兀。
曲襄襄一颗心像被加了酵母粉发酵变酸胀大,几乎挤满胸腔,挤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扶着胸口,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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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台的灯泡换好,厨房的管道漏水修好,每一个垃圾桶都被倒的干干净净,花瓶换上了新鲜的花朵,冰箱塞满了健康的食材,卫生间贴好了防撞伤棉条……
曲襄襄不知道怎么做的时候就会逃避,又变成了刘裕明口中以前的样子,嘴一抿背过头去,不再理人。
除了工作,楚云端再也没办法见缝插针和曲襄襄说一句闲话。楚云端那么了解曲襄襄,很快就思索出了原因。
米江项目莫说结束,甚至还未正式启动,楚云端就收到了曲襄襄转来的礼服钱,只多不少。
分手时也是,一笔转账断了楚云端所有挽留的奢望——曲襄襄把他给曲襄襄外婆的一千元还给了他。
她对别人宽容,对自己严格,并不是真的出于先人的教诲。只是想永远占据有理的一方,宁愿别人对她愧疚,也绝不亏欠别人。
自己的东西可以选择不要,欠了别人的却不好不还。她要时刻准备好,不欠别人一分一毫,和这个世界分离得干干净净。
可曲襄襄不明白,这种随时准备好所谓干净的舍弃、利落的转身,对在意她的人来说伤害有多么大。
下班后楚云端拽住曲襄襄,不给她逃避的机会:“一起吃顿饭吧。”似乎是怕曲襄襄会拒绝,他语气卑微补充:“别让我连Lucas都不如。”
曲襄襄把拒绝的话咽下去,问他:“吃什么?”
“学校对面的那家煲仔饭还开吗?”
“不知道,很久没去了。”
“那去看看吧。”楚云端道。
楚云端开车带曲襄襄回了华大对面的商场,那时他们经常来这里吃饭。车停进地库,黑漆漆的环境中,曲襄襄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牛奶味,仔细辨别了很久,她才意识到这牛奶味来自她的记忆中,这栋楼承载了她和楚云端的太多回忆。
煲仔饭已经关门,楚云端和曲襄襄只好别处寻饭。两人的心思都不在吃上,随便进了一家烤鱼店。
彼此间都默契地没有说话,都安静吃饭,不一会儿,一条鱼被吃得干干净净。热气氤氲,横隔在两人中间。那是远在天边的近,那是近在咫尺的远。
曲襄襄看着楚云端沉静而模糊的面容,不知为何心里一片哀戚,使她无力与楚云端争夺结账,又或a钱。
“出去走走?”楚云端提议。
“那,”曲襄襄思考,“回学校转转吧。”
校友卡不用预约,进去很方便。
夜色朦胧,星光点点。周边尽是欢声笑语,年轻有活力,对未来充满向往。沉闷的曲襄襄和楚云端在其中格格不入。
曲襄襄觉得气氛怪异,试图挽救,她根据路边的景色说一些话,可是这里有太多他们指尖的回忆,一花一草都要牵扯到从前。曲襄襄删删减减,说出来的话干巴巴的。
楚云端认真听着,她避开的部分,他也都记得,这是默契还是悲哀?
回忆会惩罚每一个念旧的人。那些陈年往事,无论甜蜜还是痛苦,未曾被时间冲刷圆润,反而愈加尖锐,化作橙黄色的尖刺散落在沙滩上。
楚云端终于下定决心,不忍心再让曲襄襄唱独角戏。
“襄襄,你知道吗?抓住幸福其实比忍受痛苦更需要勇气。我很爱你,但是如果你不知道如何爱自己的话,我也没办法。”
“为,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曲襄襄心里有一种不想的预感,她想要离开,不像再和楚云端继续说话。
可是楚云端继续道:“你一直努力地想要推开我,等到真的推开我,你就会心安理得地说,看吧,我早知道谁也靠不住。你现在所有的焦虑、难过、崩溃,都是因为我没有按照你想的去做。现在,我如你所愿。
你让我觉得挫败,觉得我这二十几年人生培养的所有价值观都颠覆。真心换不来真心,我再坦荡真诚,也无法阻拦你的遮遮掩掩。”
楚云端走到曲襄襄的面前,目光所及是她浓密柔软的长发,不是墨染一般的黑色,而是偏棕的板栗色。
还记得第一次见她时,她的头发也是这样的板栗色,不过要更黄一点,大家都说漂亮,很衬她的白皙的肤色,像仙女一样轻盈。曲襄襄的头却在大家的夸赞里低沉地埋下去,一遍一遍地说不好。后来,楚云端才知道,她那样的发色里藏着她的哀伤。
那时候曲襄襄特别瘦,像花瓣一样轻飘飘的,楚云端印象中曲襄襄没有胖过,可是那天在公司楼下再遇见,他却觉得她又瘦了,穿着白衬衫,风猎猎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吹走。
爱一个人太容易,关注着她的一切就像日出日落、潮退潮涨那样顺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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