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小树

　　言思筝的指尖还悬在半空中，脑子里那些大胆灼热的念头还没来得及收回，一道清软的声音就像碎玉落进湖水，轻轻在房间里漾开“小筝？”

　　那声音不高带着点些微哑，却清晰得不像话，尾音还带着一丝极淡的，那种只属于林清弦的调子。

　　言思筝浑身一僵，像被按了暂停键。那些还没压下去的绮念瞬间被惊散，脸颊上的热意却没来得及退，反而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呼唤，烧得更厉害了。

　　她几乎是本能地猛然回头，视线撞进林清弦眼底的那一刻，又慌忙低下头，长发垂下来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泛红的耳尖和紧抿的唇角。

　　她攥着衣角的手指用力收紧，指节泛白心里乱成一团麻，林清弦怎么回来了？她听到自己刚才的心跳声了吗？看到自己这副脸红心跳的模样了吗？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奇怪？

　　但慌乱中一个更惊人的念头猛地撞进脑海，像惊雷劈开混沌。

　　她刚刚……听到林清弦说话了？

　　言思筝猛地抬起头，脸上的窘迫和慌乱还没散去，眼底就涌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她怔怔地看着门口的人，目光从她平静的眉眼，滑到她微微张开的唇瓣，又落回她的眼睛里，像是要从那双总是蒙着薄雾的眸子里，确认刚才的声音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门口的林清弦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吊带，长发松松地披在肩头，几缕碎发贴在颊边，衬得肤色愈发白皙。

　　看到言思筝这副惊惶又茫然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又轻轻喊了一声，声音比刚才更清晰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小筝，欢迎回家。”

　　这一次言思筝听得清清楚楚。

　　是林清弦的声音。不是以前那种勉强挤出几个字的轻哼，也不是只能靠眼神和手势示意的沉默，而是真正意义上的“说话”，她语调平稳，吐字清晰，甚至能听出语气里的温柔和关切，像山涧的清泉，缓缓淌过心尖。

　　言思筝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模糊了视线，让眼前林清弦的身影都变得有些晃动。

　　她相信林清弦总有一天会重新开口，但至少她会知道缘由。亦或者林清弦一辈子都不再说话，她也会习惯的，只是会有些遗憾，会想听她的声音。

　　可现在，她就站在门口，穿着她喜欢的衣服，用清晰的声音喊着她的名字，眼底带着她熟悉的温柔。

　　“林清弦……”言思筝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浓重的鼻音，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滚烫的眼泪砸在手背上“你……你能说话了？”

　　林清弦看着她掉眼泪，眼底的笑意淡了些，多了几分心疼。她轻轻走到言思筝面前，抬手想碰她的脸颊，犹豫了一下，又轻轻落在她的头顶，指尖温柔地摩挲着她的头发，声音依旧清软，却多了几分笃定“嗯，现在适应但差不多了，本来想等你回来告诉你，所以没去接你，不过没想到你先找到我房间来了。”

　　她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触感真实得不像话。言思筝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掌心的纹路，感受到她轻轻抚摸自己头发的力道，感受到她说话时气息拂过头顶的微痒。

　　言思筝哭得更凶了，眼泪浸湿了林清弦的衣服，却不管不顾，只是紧紧地抱着她，像是要把这么多年缺失的拥抱都补回来。她能闻到林清弦身上淡淡的香味，能听到她平稳的心跳声，能感受到她说话时胸腔的轻微震动，这一切都真实得让她不敢相信。

　　房间里的空气安静下来，只剩下言思筝压抑的哭声和林清弦温软的安慰声。阳光透过蕾丝窗帘，落在两人相拥的身影上，投下温暖的光斑，那些曾经的沉默、疏离和遗憾，似乎都在这一刻被眼泪冲刷干净，只剩下失而复得的珍贵和温柔。

　　言思筝哭了很久，直到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才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她看着林清弦被泪水浸湿的衣襟，有些不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却还是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碰林清弦的嘴唇，像是在确认这一切不是梦“林清弦，你真的能说话了？不是我的幻觉？”

　　林清弦看着她眼底的水光和难以置信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眼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声音清软又带着点笑意：“不是幻觉，小筝。以后，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发语音，听你的烦恼安慰你，还可以跟你一起聊天，一起吃完晚餐去楼下散步消食，像其他姐妹一样。”

　　言思筝看着她的笑容，看着她眼底真实的温柔，看着她说话时清晰的唇形，心里的狂喜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她忽然想起刚才那些大胆的念头，脸颊瞬间又红了，连忙从林清弦怀里退出来，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可心里的另一种情绪，却比刚才更加强烈。

　　林清弦能说话了。

　　林清弦会温柔地喊她的名字，会安慰她，会拥抱她。

　　那么那些藏在心底的、不敢说出口的喜欢，那些想弄乱她、想独占她的念头，是不是……也有了一点点可能？

　　但她的情绪在又听见姐妹两个字后而冷静下来。

　　姐妹这个身份，太规矩，太疏远。只能以家人的名义依赖，不能肆无忌惮地靠近，只能分享日常的琐碎，不能倾诉心底的感情，只能看着她对所有人温柔，不能独占她眼底的视线。

　　她想起苏晓戳破她心思时的笃定，想起自己频繁冒出来的想念，想起那些想弄乱她、想靠近她的大胆念头，想起刚才听到她说话时，那份压过惊喜的、想保护她的冲动。这些都不是妹妹对姐姐该有的心思，是藏不住的喜欢，是想跨越界限的渴望。

　　她想要的不是“姐姐”这个称呼带来的庇护，是林清弦只对她一人的纵容，是她眼里只映着自己的模样，是能光明正大地牵她的手，是能告诉所有人“我喜欢她”，而不是只能在心里偷偷描摹她的轮廓。

　　这个念头像颗滚烫的石子，落在心底，烫得她脸颊发红，心跳加速。她偷偷攥紧了林清弦的衣角，指尖微微发颤，心里的声音愈发清晰而坚定：她才不要做林清弦的妹妹，她要做能和她并肩、能被她放在心上、能共度余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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