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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65【正文完】
行程的最后一天,他们前往位于格鲁吉亚南部的"剑山"地区。
车子在盘山公路上蜿蜒而行,窗外的景色逐渐变得粗犷苍凉。突然,一片奇特的石林闯入视野——无数巨大的玄武岩柱拔地而起,如同被时光凝固的森林。
"这就是巨石阵。"迟骁望着车窗外感叹。
盛阳静静凝视着这片历经百万年风化的地貌,轻声说:"它们像是被封印的巨人。"
下车后,他们沿着步道深入石林。
盛阳不像其他游客那样忙于拍照,而是伸出手指,细细描摹石壁上天然的纹路,眼神专注得像在解读一部天书。
"你知道吗,"他的声音在石壁间产生轻微回响,"这些纹路,像极了皮肤下的血管。"
迟骁忽然想起盛阳手臂上那个精致的纹身。
他们开始攀登剑山主峰。山路险峻,迟骁始终护在盛阳外侧。在一处视野开阔的平台,盛阳停下脚步,望着如剑刃般直插云霄的山峰出神。
他忽然问,"你相信这世界有神明吗?"在他心里,神明就是未经世俗玷污的纯粹灵魂。
迟骁为他整理被风吹乱的衣领:"我不太信这些。"他的信仰从来都很实际。
盛阳低头笑了笑,像是下定了决心:"你上次不是问我纹身的设计理念吗?"
"嗯。现在愿意告诉我了?"
"其实我以前最大的梦想,是开一家刺青店。"盛阳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山间的精灵,"被姑姑知道后很生气。她说,盛家的孩子不该做这种......不体面的工作。"
"如果我说,这个纹身是我和神明的对话,你会不会觉得我幼稚?"
迟骁握住他微凉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虎口:"我想听听这个对话。"
盛阳抬眼望向远方:
"一开始它没有羽翼,后来被囚禁了,血迹四溅。我又添了伊卡洛斯的翅膀;"
迟骁的指尖轻抚他手臂上的纹身:"那这两把剑?"
"第一把是赠予我生命的亲人——他们赐我灵魂、赐我天真;"
"我记得以前只有一把?"
"是。"盛阳的声音微微发颤,"随后雨夜淬出的第二把圣剑,它刺我真心。"
迟骁的呼吸微微一滞——原来第二把圣剑的锋芒,竟是他亲手淬炼。
那分明是在他决然离去后,盛阳独自在无数个深夜里,一针一针刻进血肉的证词。
盛阳凝视着他震颤的瞳孔,误读了他沉默的含义,轻声解释道:"圣剑斩肉身,它们同我啜泣,共我悲鸣。"
这并非一时冲动的产物,而是年复一年的感悟。他从不哀叹命运赋予的每一道刻痕,反而虔诚地为它们注入灵魂——因为那些疼痛,正是生命存在过的印记,是不灭的存在。他不要万物从中过,片叶不沾身。
像羽毛落地,却承载着千钧重量:
"这样的我...是不是很病态?"
同我啜泣,供我悲鸣。
那他大概不知道还有还半句——知我晦暗,许我春朝。
那些年咬破的青柠,注定要在余生留下挥之不去的苦味,像一枚绣在血管里的刺。每当雨季来临,就顺着骨缝渗出淡绿色的酸。
原生家庭的生长痛,不能复返,但迟骁会和他一起脱敏,一起变得更好,往前看,他们都会成为更好的人。
"盛阳,"迟骁的声音在山风中异常清晰,"你只管站在高处,阳光之下,皆是信徒。"他捧起盛阳的脸,望进那双藏着星辰的眼睛,"而我会是最忠诚的那一个。"
虽然迟骁不信神明论,但他确信——身边这个人,就是他未经世俗玷污的缪斯。这是一份他从未有过信仰的虔诚;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都支持你。公司的事我也会帮你。"
"你不怕......我给你丢脸?"盛阳指的是,若他真的成了纹身师,与上市公司总裁的身份实在相去甚远。
"你不这么想我就行。"迟骁了解盛阳的要强——即便不喜欢计算机专业,也要做到极致优秀。这份执着,更是因为不愿被别人看轻。
"我哪有?"盛阳不服气地反驳。
"行了,"迟骁轻笑着转移话题,"饿了吗?上飞机前再吃点什么?"
"不饿。"
"是不是这边的食物不合胃口?"
"......"确实被说中了。这些天价昂贵的当地菜肴,还不如迟骁随手做的家常菜来得可口。
"我就知道。"迟骁看着这些天食欲不振的恋人,"先随便吃点,回去我给你做,你点菜。"
"行吧。"盛阳叹了口气,"你说我这么挑食,以后你要是不在我身边了,我得饿死。"
迟骁轻轻掐了下他的腰:"你想说什么?"
"你对我来说很重要!"盛阳若有所思,"不可残缺。"
迟骁挑眉:"你哄小孩吗?"
盛阳了然——这是又索吻的意思。
他的身高,需要稍稍踮脚才能勾住迟骁。山风掠过相拥的身影,这个吻带着高海拔的稀薄空气,炽热而绵长。
一吻终了,盛阳轻声说:"所以请你继续,成为我生命中不可残缺的存在。"
“好的,宝宝。”迟骁的回应落在他的发间。
十小时的航程里,他们的手始终交握。当飞机穿透云层,缓缓降落在江城机场的跑道。
回到嘉磬府的公寓,旅途的疲惫与时差一同袭来。他们相拥而眠,在熟悉的气息中补回了缺失的睡眠。
傍晚时分,厨房飘来温暖的香气。迟骁系着那条盛阳选的深蓝色围裙,正在灶台前忙碌。
暖黄的灯光勾勒出他专注的侧影,锅铲与铁锅碰撞出悦耳的声响。
盛阳倚在门框上,看着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为他洗手作羹汤,忽然觉得——人间烟火,原来可以这样让人心动。
"过来尝尝咸淡。"迟骁转身,夹起一块裹着琥珀色酱汁的排骨。
盛阳凑上前咬住,酸甜的滋味在舌尖绽放,他满足地眯起眼睛:"好吃。"
"这可是我改版的3.0版本!"迟骁语气里带着小小的得意,"加入了格鲁吉亚红酒,味道更有层次了。"
晚餐后,盛阳小心翼翼地从行李箱里取出那个在爱情之城亲手制作的陶罐。
歪歪扭扭的造型记录着当时的笨拙,他却郑重其事地把它摆在书房最显眼的位置——那个迟骁每天抬头就能看见的地方。
"要不要看看我的设计稿?"他忽然问。
在迟骁鼓励的目光中,盛阳翻出一本厚厚的素描本。里面全是这些年来他偷偷设计的纹身图样——有在剑桥时画的学院图腾,有受格鲁吉亚巨石阵启发的几何纹路,还有......很多以"迟"字为灵感的变体设计。
"我想先开个工作室,"盛阳的眼睛闪着光,"不放弃公司的工作,但想给自己留一片天地。"
迟骁翻看着那些充满灵气的设计,忽然卷起袖子:"第一个作品,可以留给我吗?"
盛阳怔住,随即会意一笑:"想纹什么?"
"就纹......"迟骁指着盛阳手臂上的图案,"另一只精灵。让它们成双。"
"可以。"盛阳的眼中泛起温柔,"你来决定样式。"
"会疼吧?"
"技术好的话,不会。"
"那你呢?"迟骁的眼底藏着心疼——他记得盛阳最是怕疼。
"倒也还好。"盛阳轻描淡写。
"......"
"怎么了?"盛阳察觉到他细微的情绪。
"你什么时候娶我?"迟骁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
"?"
又来了。从最初的一周一问,发展到如今的一天一遍。虽然这确实是水到渠成的事,但盛阳还没想好该如何郑重地开口。
又因为朋友的事,也是给他们不小的打击。何况他们都在一起快四年了。也只能被迫接受现实,相比之下,他们太过幸运了。
他试图转移话题:"你爸妈是不是快回来了?"
"见完家长就娶我吗?"迟骁乘胜追击。
"......"
"去哪里办婚礼?"
"......"
"那得提前观望一下场地!"
"......"
"阿宝,你怎么都不说话?"
"......"盛阳发现根本插不进迟骁自问自答的独角戏。"我去洗澡了。"
"我要一......"迟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盛阳伸手捂住了嘴。
盛阳用眼神发出警告,迟骁立刻会意——这是不可以的意思。他委屈地撅了撅嘴,却在盛阳的掌心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粘,人。"盛阳收回手,耳根微红。
迟骁立刻不乐意了:"怎么?开始腻了是吗?"他做出泫然欲泣的表情,"难怪还不娶我..."
盛阳看着他这副模样,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小兔子乖乖"和商场上那个雷厉风行的迟总联系起来。
"......我没。"他无奈地辩解。
话音未落,迟骁已经吻了上来,顺势将他抱起大步走向浴室。
浴室的门被轻轻踢上,氤氲的水汽很快弥漫开来。迟骁将盛阳放在洗手台边,双手撑在他身侧,深深地望进他的眼睛。
"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迟骁的指尖摩挲着盛阳的衣领。
盛阳仰头承受着细密的吻,在换气的间隙轻声说:"等你爸妈回来......我们就......"
"就什么?"迟骁不依不饶地追问,手上的动作却温柔得令人心颤。
衬衫不知何时已经散开,露出精致的锁骨。他环住迟骁的脖颈,在他耳边吐出温热的气息:"去登记。"
温热的水流从花洒倾泻而下,打湿了身影。盛阳被抵在贴满瓷砖的墙面上,冰凉与滚烫交替刺激着感官。
"迟骁......"他轻声唤着。
"我在。"迟骁吻去他眼睫上的水珠。
氤氲的雾气中,两个身影紧紧交叠。洗手台上的洗漱品被碰倒,发出清脆的声响,却无人理会。盛阳修长的手指在玻璃门上留下蜿蜒的水痕,当一切归于平静,迟骁轻轻吻着盛阳肩胛骨的位置:"就在这里,纹上另一半。"
“再纹个sun is hope怎么样?”
盛阳疲惫地靠在他怀里,嘴角却带着满足的浅笑:"好。"
温热的水流仍在淅淅沥沥地落下,迟骁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他湿透的发丝,忽然问:"你之前怎么会和伊森......?"
这突如其来的翻旧账,让盛阳瞬间不知所措。
"嗯?"迟骁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后背,"又不说话了?没力气了?"
"那时候都分开了......"盛阳的声音软软的,意思很明确——既然已经分手,他接触新的人也是理所当然。
"所以,就差点让人给办了?"迟骁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醋意。
又被提起这件蠢事,盛阳不禁懊恼。他至今都想不明白,明明最初那个温文尔雅的伊森,怎么就因为迟迟得不到回应,最后竟想用强。
果然,追求他的人都缺乏耐心——除了眼前这个例外。
想到迟骁始终如一,他忍不住偷偷弯起嘴角。
"还笑??"迟骁危险地眯起眼睛。
"你也不是什么好人。"盛阳小声反驳,想起这人临回国前那晚,不也把他吃干抹净了?
"......"迟骁用行动表达不满,故意使坏。
盛阳轻推他:"是眼睛......"
"什么?"
"他的眼睛...有点像你。"盛阳终于坦白当初那一丝心动的缘由。
"哦。"迟骁语气更沉了,"赝品就是赝品,连人品都不行。"
"话都让你说了。"盛阳无奈。
"你有意见?"迟骁挑眉。
"不敢有。"盛阳从善如流地示弱,却在心里偷偷补充:因为正品就在这里,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水声渐渐停歇,迟骁用浴巾仔细包裹住怀里的人,在他耳边低语:"记住,这世上只有一个我。赝品配不上你分毫。"
盛阳靠在他肩头,感受着这份带着醋意的独占欲,只觉得心里某个空缺的地方,正在被温柔地填满。
“你以为我只是在吃醋?”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难以言喻的痛楚,“我是在后怕。”
“伊森?他连你的一根头发都不配碰。”他的吻落在盛阳轻颤的眼睫上。他的手臂收紧,将怀中人更深地拥入怀抱,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彼此融为一体。他在害怕,当时如果不是他碰巧赶到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时不时就想起这件事。
他的额头轻抵着盛阳的,呼吸交织:
“那两年离开你,我的灵魂就像被生生撕去一半。每一天都靠着几个月的回忆,苟延残喘。”
“所以现在...”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所以我恨不得把你拴在身边,刻进骨血里。不是因为不信任,我不要分开,因为我再也承受不起失去你的万一。”水珠从迟骁的发梢滴落,沿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下,分不清是水是泪。
爱是蚀骨的痴狂——盛阳痛一分,迟骁便痛十分;盛阳伤一寸,迟骁的心便裂开百道痕。那些刻在盛阳身上的往事,早已在迟骁心上镂刻出更深的沟壑。
他捧起盛阳的脸,望进那双让他沉溺一生的眼眸:
“我要让你往后的岁月里,只剩下甜。”
"迟骁,"盛阳的声音轻软,却字字清晰地落在他心上,"你娶我吧。"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迟骁怔怔地望着眼前人,看着他微微泛红的眼尾,眉眼弯弯。
"好。"这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带着哽咽的笑意,"我娶你。"
爱不是救赎,而是完整的相遇。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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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o
注:同我悲鸣,共我哭泣;知我晦暗,许我春朝;选自现代人借鉴古典意象的原创抒情句出处不详;后半句出自洪应明《菜根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