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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五:地底怨念
谈判达成。
陆瑾言伸出两根手指,指尖凝聚着一缕稀薄却又无比纯正的、带着皇者气息的金色龙气。
“眼见,为实。谁来?”
虎焱等几只胆大的小狐刚想上前,陆瑾言却连头都未回,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们的妖火太盛,下去,只会瞬间引爆那片戾气。”那份不容置喙的笃定,瞬间让几只小狐僵在了原地。
“我无法带你们的肉身下去,但可以护住你们的神识,开辟一条通往‘病灶’的路。记住,只能看,不可动念,否则,我也难保你们周全,甚至你们的神识会被同化,永远地成为它的一部分。”
绯烟按住了虎焱,虚挽着白露向前一步,说道:“我们去。”
陆瑾言点了点头,指尖分别点在了绯烟和白露的眉心。
“轰——!”
那一缕人皇龙气,如同开启了某个古老深井的绞盘,承载着绯烟和白露的意识,顺着一条由纯粹意念构成的、笔直向下的幽深隧道,向着大地最深沉的病灶之处,狠狠贯入!
隧道里,没有声音,没有光,连时间都失去了意义。
当他们的意识终于挣脱隧道的束缚,四周已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粘稠的黑暗。
在这里,他们不再是强大的妖与鬼,更像是两滴不慎落入了浓稠墨池中的、格格不入的清水,随时都可能被这无尽的污浊,彻底同化、染黑。
他们尚未站稳脚跟,那片黑暗的海洋,便仿佛嗅到了新鲜的气息。
无数个由纯粹怨念构成的、细小的精神触须,如同饥饿的水蛭,从四面八方疯狂地涌来,刺入他们的灵台,将那属于百年来所有死者的、最痛苦的临终记忆,强行地、不容拒绝地,灌入了他们的识海之中!
他们“成为”了一个老太太,亲眼看着承载了自己一生记忆的老宅,在推土机的轰鸣中化为废墟,而她的遗像,就混在瓦砾里,被车轮碾过。那份家园破碎的痛,撕心裂肺。
他们“成为”了一个996的程序员,在连续加班了七十二小时后,终于猝死在冰冷的办公桌前。他的魂魄茫然地看着屏幕上那行刚刚写完、却再也无法保存的代码,那份对生命最后时刻的徒劳与不甘,令人窒息。
他们“成为”了一个被遗弃在地铁站的宠物狗的魂魄,它至死,都还在原地,等待着那个永远也不会回来的小主人……
……
这股怨念,没有具体的形态,也没有统一的意识。它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向他们的灵魂,传递着同一个、最简单也最恐怖的念头——“凭什么?!”
凭什么,我们的家园要为你们的繁华让路?
凭什么,我们的生命要为你们的资本燃烧?
凭什么,我们的记忆与忠诚,最终换来的是遗忘与抛弃?
无数个“凭什么”汇聚在一起,最终化作了一个纯粹的、混乱的、要将这整个建立在它们尸骨之上的城市,一同拖入深渊的、庞大的恨!
绯烟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渺小与恐惧。
这已经超出了渡魂的范畴,这不是一个个可以沟通的个体,这是一场无法被扑灭的、已经燃烧了百年的地火!
“要净化它,需要多少功德?”绯烟的声音,在意识的链接中,都带着一丝颤抖。
白露没有回答。
她的无垢魂体,如同被投入了万千毒虫蛊皿中的一块美玉,正承受着比绯烟烈百倍的疯狂侵蚀。
然而,她那属于学者的、坚韧无比的灵台,却在这片极致的混沌之中,化作了一座寂静的观星台。她没有在“感受”怨灵们的痛苦,而是在以一种绝对的冷静,观察着这片由亿万怨念构成的星辰大海,试图从中推演出那条唯一能够超脱此界的、名为生机的星轨。
“……不行。”她的声音里带着疲惫,“功德如水,可洗涤污垢。但这里,不是污垢,是墨汁本身。再多的水,也无法将一整片海洋的墨,变回清泉。”
“……沟通,也不行。”她继续推演,“它没有统一的意识,只有统一的‘恨’。与它沟通,无异于对一场海啸说‘请你冷静’。”
她穷尽了生前所有的学识与死后所有的见闻,最终,她的推演,只剩下了一个答案。
一个冰冷的、残酷的、却又唯一的答案。
“需要的,不是洗涤,也不是沟通。”
她缓缓地“睁开眼”,用一种近乎悲悯的、看着注定命运的眼神,望向绯烟。
“它是一片绝对的黑暗。要让它重归清明,只有一个办法……”
“成为它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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