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葬男友与顶流前任

作者:绿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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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时序悄然滑入深冬,几场零星的小雪过后,空气变得清冽而干净。

      城市仿佛被洗涤过,天空是一种高远的湛蓝,阳光虽然缺乏温度,却显得格外明亮透彻。

      沈言澈引发的风暴早已尘埃落定,其喧嚣与混乱,如同被冻结在上一个季节的泥土里,再无声息。

      周砚和林溪的生活,如同进入了一条宽阔平缓的河流,
      每日流淌着的是工作、三餐、以及彼此间无需言说却无处不在的陪伴。

      这个周六的午后,阳光正好。

      周砚所在的市殡仪馆,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一间收藏了大量殡葬文化、生命哲学、民俗历史以及相关专业书籍的小型图书馆。

      这里平日少有人至,静谧得能听见尘埃在光柱中飞舞的声音。

      因着周砚新获得的“特聘专家”身份,单位领导特意将整理、归类这部分藏书,
      并筹建一个更具系统性的“生命文化资料室”的任务交给了他,希望能为未来的行业研究和教育提供更多支持。

      林溪自然是来帮忙的。

      对她而言,与这些沉默的书籍打交道,本身就是一种享受。

      两人穿着舒适的便服,在弥漫着陈旧纸墨香气的书架间穿梭,
      一个在高处整理,一个在低处归类,配合默契。

      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整齐的光格。

      周砚站在一架木质人字梯上,正将一批关于古代丧葬礼仪的线装书小心地挪到更高层的空位上。

      他的动作稳健而轻柔,对待这些脆弱的书籍,如同对待易碎的文物。

      林溪则蹲在地上,整理着一些近现代关于临终关怀与哀伤辅导的出版物,
      时不时抽出一本翻阅几页,看到有启发性的观点,便会轻声念出来与周砚分享。

      “你看这句,‘哀伤不是需要被治愈的疾病,而是爱在失去物理对象后的自然延续’,”

      她抬起头,看向梯子上的周砚,

      “说得真好。”

      周砚停下手中的动作,低头看她。

      阳光勾勒着她仰起的脸庞,睫毛上仿佛跳跃着细碎的金芒。

      他目光深沉,点了点头:

      “嗯。爱的形式转换,而非消失。”

      简单的交流后,两人又各自沉浸在手头的工作里。

      图书馆里只剩下书页翻动的沙沙声,以及偶尔书籍归位的轻微碰撞声。

      一种深厚的、基于共同价值观与精神共鸣的安宁,
      充盈在空气里,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来得动人。

      时间在静谧中缓缓流淌。

      林溪整理完手边的一摞书,站起身,
      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腿脚,走到周砚所在的梯子旁,准备接手他清理出来的下一批书籍。

      周砚正好从顶层取下一只看起来颇为古旧的樟木盒子,吹落上面的积尘。

      盒子没有上锁,他轻轻打开,
      里面是几卷用丝线系着的绢布图纸,似乎是某种建筑的早期设计草图,
      以及几本页面泛黄、边角磨损严重的笔记。

      “这是什么?”林溪好奇地凑近。

      “好像是早期殡仪馆筹建时的一些手稿和记录。”

      周砚小心地拿出一本笔记,翻开,里面是用钢笔书写的工整字迹,
      记录着选址、设计理念、甚至是一些当时对殡葬行业未来的思考。

      “年代很久远了。”

      他将木盒递给林溪,自己则从梯子上下来,
      站在她身边,一起翻阅这些承载着历史痕迹的纸页。

      那些字里行间,透露着行业先驱者在艰难条件下,
      试图打破偏见、建立规范、赋予逝者尊严的努力与理想。

      “你看这里,”周砚指着一页笔记,

      “‘殡葬之事,非独处理遗体,更系安抚生者,启迪社会对生命之尊重。’
      几十年前的前辈,就有这样的见识了。”

      林溪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心中肃然起敬。

      这些泛黄的纸页,仿佛连接了过去与现在,让她看到周砚所从事的事业,
      并非孤立的存在,而是一代代人薪火相传的使命。

      两人头靠着头,沉浸在历史的回响中。

      周砚将笔记轻轻放回木盒,又拿起那几卷绢布图纸,准备展开看看。

      就在这时,当他拿起最下面那卷用深蓝色绢布包裹的图纸时,
      一个东西,毫无征兆地、轻轻地从卷起的绢布轴芯里滑落出来。

      “啪嗒。”

      一声极其细微的轻响,在寂静的图书馆里却清晰可闻。

      那东西掉落在铺着薄尘的深色地板上,滚了几圈,停在了一束明亮的阳光里。

      是一枚戒指。

      造型极其古朴,甚至有些笨拙。

      戒圈是暖白色的,像是某种古老的玉石或兽骨打磨而成,表面带着温润的光泽和天然的、细微的纹理。

      戒面没有任何璀璨的钻石,而是镶嵌着一小块不规则形状的、颜色深邃的暗红色物质,
      仔细看去,那红色之中仿佛还夹杂着些许极细的金色砂砾,
      在阳光下,内敛地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微光,不像宝石那般耀眼,
      却带着一种沉静悠远的气息,像是凝固的火焰,又像是沉淀了亿万年的星辰碎屑。

      它就那样安静地躺在光影交界处,不言不语,却仿佛凝聚了所有的声音。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凝固。

      林溪的目光,顺着那声轻响,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地板上那枚戒指上。

      她的心脏,毫无预兆地、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又瞬间松开,
      血液哗地涌上头顶,耳畔有短暂的嗡鸣。

      她认得那种暗红色的材料。

      那是修复古陶瓷时,有时会用到的一种极其稀有、源自天然矿物的大漆底胚,
      被称为“绛色宝血漆”,因其色泽沉静深邃,
      且能与金粉完美融合,赋予金缮纹路独特的底蕴而备受珍视。

      周砚曾在她工作室见过,还好奇地问过其来历和特性。

      而他,竟然不知用什么方法,将其制作成了戒面。

      那戒圈的材质,她也隐约猜到,
      可能与他工作中接触到的、某种象征永恒与净化的材料有关。

      没有单膝跪地。
      没有盛大的仪式。
      没有华丽的辞藻。
      甚至,没有一句“嫁给我”。

      只有这枚从历史卷轴中意外“滑落”的、独一无二的戒指,
      静静地躺在他们共同沉浸的、代表着传承与使命的空间里,沐浴着冬日午后的阳光。

      林溪怔怔地看着那枚戒指,几秒钟的时间,仿佛过了几个世纪。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都停滞了,
      只剩下视觉神经捕捉到的那个画面,和胸腔里那颗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

      然后,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周砚就站在她面前,近在咫尺。

      他没有去看地上的戒指,他的目光,正牢牢地、深深地锁在她的脸上。

      那双平日里总是冷静、通透,甚至带着几分疏离感的眼眸,
      此刻仿佛蕴藏了两泓深不见底的幽潭,所有的情绪
      ——紧张、期待、坚定,以及那深埋已久的、汹涌如潮的爱意与决心
      ——都毫无保留地从中倾泻出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他没有说话。

      只是那样看着她。他的呼吸似乎也比平时略微急促了些许,
      挺拔的身姿在光影里显得像一座沉默的山峦,等待着她的回应。

      一切的语言在此时都显得苍白而多余。

      他了解她,胜过了解他自己。

      他知道她厌恶浮华与形式,知道她珍视灵魂的共鸣与日常的温暖,知道她追求的是一份深入骨髓的懂得与默契。

      所以,他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
      在他们共同致力于的、连接过去与未来的事业空间里,
      用一枚凝聚了彼此职业印记与心意的信物,完成了他此生最郑重的询问。

      无声,却震耳欲聋。

      林溪看着他眼中那片深邃的海洋,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
      看着他垂在身侧、微微蜷起的手指。她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意外,这不是巧合。这是他精心设计的,
      独属于周砚式的、极致的浪漫与郑重。

      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脏直冲眼眶,视线瞬间变得模糊。

      但她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反而,一个无比明亮、无比灿烂的笑容,
      如同冲破云层的朝阳,在她脸上缓缓绽放开来。

      她也没有说话。

      只是微微抬起右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手指纤细,因为长期修复工作,指腹带着薄薄的茧子,
      却在此刻,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的信任与托付。

      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但伸出的姿态,却异常坚定。

      周砚凝视着她伸出的手,又抬起眼眸,深深地望进她含泪带笑的眼底。

      他看到了那里面没有丝毫的犹豫,只有全然的、璀璨的喜悦与应允。

      他紧绷的肩线,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下来。

      眼底翻涌的激烈情绪,渐渐沉淀为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温柔与虔诚。

      他弯下腰,不是单膝跪地的那种仪式性动作,而是一种带着珍视意味的、郑重的俯身。

      他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拾起那枚躺在阳光里的戒指。

      那暗红色的戒面触手温润,仿佛带着阳光的温度和他澎湃的心跳。

      然后,他执起林溪微微颤抖的右手,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他的指尖也有些凉,但握住她手的力道,却沉稳而有力。

      戒指,缓缓地、坚定地,套上了她左手的无名指。

      尺寸,分毫不差。

      当那枚古朴的、带着他们共同生命印记的戒指,
      最终停留在她指根的那一刻,仿佛某种神秘的仪式终于完成。

      图书馆里依旧静谧,阳光依旧流淌,尘埃依旧飞舞。

      但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地、永恒地改变了。

      周砚直起身,依旧握着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那枚戒指,以及戒指下的皮肤。

      林溪抬起手,看着无名指上那枚独特的指环,
      暗红色的“宝血漆”戒面在光线下流转着深邃的光泽,那些细碎的金砂若隐若现,
      仿佛将她的修复技艺与他的职业坚守,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成为了只属于他们的图腾。

      她抬起头,望向周砚,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笑意盈然:

      “什么时候准备的?”

      周砚的嘴角,终于克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个清晰而温暖的弧度。

      他伸手,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全然放松的温柔:

      “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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