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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成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紧闭的窗扇。清晨微凉的空气裹挟着浓郁的花香,瞬间涌入室内。
放眼望去,整个庭院已然改天换地——数株高大的玉兰树正值盛放,洁白如玉的花朵簇拥在枝头,宛如一盏盏精心雕琢的壁灯,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绵长的红毯两侧,错落有致地摆满了淡粉与纯白的郁金香,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露珠,娇嫩得仿佛刚从枝头采撷而下。
一旁的花架上,紫藤花串串垂落,如紫色的瀑布,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洒下迷离的暗香。
仪式台四周,则被一团团青白与粉嫩的木绣球簇拥着,角落里恰到好处地点缀着幽雅的紫罗兰与繁星般的香雪球,构成了一幅既热闹又浪漫的画卷。
江怀寂就站在这片繁花似锦之中,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
胸前别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红玫瑰,他朝着她的方向伸出手,唇边笑意清浅而笃定:
“念念,准备好了吗?”
池念看着他含着笑看着自己,忽然想起他前几日的低语——
他说:“等结了婚,就把隔壁房间改成你的画室,你安心画画的时候,我就在旁边陪着你。”
一抹笑意从她唇角漾开,她缓缓将自己的手放入他宽厚的掌心,指尖触到他无名指上的指环,微凉,其下却透着他真实的体温。
“准备好了。”她轻声应答,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转身回房后,池念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眉眼带笑的自己,缓缓拉开抽屉,取出那本小红本。
指尖刚触到硬挺的封皮,记忆便涌了上来:
池禹柏一家倒台后,她得知父母留下的房子早被人买下,心急如焚地去见房主,推咖啡厅门的瞬间,却撞见江怀寂坐在那里,指尖转着这本红本本,笑眼弯弯:
“池小姐,考虑买这房子吗?买一送一,附赠个房主当老公。”
那时她只当是玩笑话,直到此刻指尖触到纸页上的温热,才懂他早把戏言酿成了真。
她摩挲着红本本,封面烫金的“房产证”三个字晃得人眼热,翻开一看,里面自己的名字清晰又显眼。
婚礼现场,宾朋满座,气氛温馨而热烈。
宾客们坐在以白色缎带装饰的座椅上,头顶是紫藤与白玫瑰缠绕交织的鲜花拱门,芬芳四溢。
一条洁白的羊毛长毯从拱门下延伸而出,笔直地铺向仪式台,上面洒满了玉兰和郁金香的瓣,织就一条芬芳之路。
阳光透过交织的枝叶,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远处,小提琴手演奏着悠扬的乐曲,与清脆的鸟鸣交织在一起,构成世间最美好的祝福乐章。
当池念挽着外公的手臂,缓缓踏上这条花瓣铺就的红毯时,全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花路上,光瀑倾泻。
池念身着一件抹胸设计的蕾丝刺绣婚纱,优雅的廓形贴合身形后缓缓展开。上身精致的蕾丝纹路细腻缠绕,以立体的剪裁勾勒出她优美的胸线与纤柔腰身。裙摆由多层薄纱叠构,轻盈而蓬松,在行走间荡漾出温柔的波浪。
那幅长长的蕾丝头纱披垂而下,边缘勾勒着与婚纱相呼应的刺绣花纹,朦胧地覆在她盘起的发髻与裸露的肩颈之后。
当她手捧花束一步步走向江怀寂时,整个人宛若晨雾中绽放的白色花朵,洁净、典雅,却不失呼吸感。
江怀寂静立在仪式台前,身后是盛放如云朵的木绣球花丛,他的目光如影随形,紧紧跟随着她的每一步。
直到她走近,他才真正看清她这一身的模样——蕾丝如记忆缠绕,薄纱似承诺轻盈。他向她伸出手,指尖微颤,眼底再容不下别的风景。
外公苍老而温暖的手,将池念的手郑重地放入江怀寂的掌中。老人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又异常坚定:“怀寂,我把念念,交给你了。”
“你像从梦里走出来的。”他低声说。
池念低头一笑,头纱随动作轻拂过他的手腕。
“是你的梦,还是我的梦?”
“我们的。”江怀寂答得笃定,手指已与她紧紧相扣。
阳光穿过蕾丝的孔隙,在两人交握的指间跃动,那身嫁衣不再只是一件美丽的礼服,而是他们共同编织的、触手可及的真实。
到了交换戒指的环节,江怀寂从深红色丝绒盒中取出那枚精心打造的银戒——
宽扁的戒身是细腻的光面,能隐约映出彼此的轮廓,边缘镶嵌着一圈极细的银线,
正中央,一颗小巧的圆形皓石熠熠生辉,折射出璀璨却不刺眼的光芒。
他执起池念的左手,她能感觉到自己指尖的微颤,婚纱精致的蕾丝边不经意擦过他微温的手背。
当那枚微凉的银戒缓缓套入无名指根时,光润的戒圈妥帖地贴合肌肤,皓石的清冷触感顺着指腹蔓延,尺寸完美地覆住她指节处小小的凹陷。
他低头,在那戒圈旁落下一个轻柔而珍重的吻。凉意与他唇瓣的温度交织,让她耳根瞬间染上绯红,心跳如擂鼓般轰鸣起来。
“念念,”他抬起头,眼中盛着满室的光华——有阳光的暖意,有窗棂投下的碎影,更深处,是她清晰的身影,
“从那一次在那个巷子里见到你,我就想,要把这里,把你,都好好护在身边。”
池念凝望着他,记忆如翻涌的潮水,毫无预兆地撞击着心口,滚烫一片。
她想起被池禹风逼至巷口无处可退的仓皇时刻,是他如一道强光骤然刺破阴霾,无需多言便与她默契配合,将危机化解于无形;
想起池洛晴挽着方叙白,姿态高傲地出言挑衅时,他冷峻着面容让对方哑口无言,目光却始终牢牢锁在她身上,藏着化不开的心疼与维护;
想起在陈胜光家外那个冰冷的雨夜,她疼得浑身颤栗,是他毫不犹豫地俯身将她抱起,用自己的体温为她驱散寒意,冲破重重封锁;
想起那年除夕,他风尘仆仆地从京市赶到海市,只为陪她守岁,哪怕仅有一小时的相聚时光,临走时塞给她的那束红玫瑰,至今仍在她记忆中娇艳欲滴。
她更记得,当池禹柏一家狠心设计下药时,是他不顾一切地闯入那龙潭虎穴,将意识模糊的她紧紧护在怀中,事后又那般笨拙而耐心地学着照顾她,眼底深藏的后怕让她心尖发疼;
在那间充满阳光的咖啡厅里,他晃着那份房产证笑眼弯弯,用“买一送一”的玩笑包裹着他早已预谋已久的温柔——原来从那时起,他就已将“护她周全”郑重地刻进了余生的计划里。
当她被池洛晴绑架,身陷险境时,是他红着眼眶守在病床前,几日几夜不曾合眼,指尖触碰她脸颊时那无法抑制的颤抖,泄露了他内心巨大的恐慌;
为了护她彻底脱离江家的掌控与阴影,他不惜与江宗元彻底决裂,即便被飞来的摆件砸伤,额角渗血,却仍紧紧攥着她的手,用沙哑而坚定的声音安慰:
“别担心,念念。”
他的默契、他的心疼、他的执着、他的温柔,以及他为她对抗全世界的决绝……所有这一切,都已细细密密地编织进过往的时光碎片里。
千般滋味在这一刻涌上心头,最终都沉淀、转化,化作她眼底潋滟的笑意,温柔而璀璨,仿佛将整片星空都盛了进去。
她踮起脚尖,凑近他耳畔,声音轻软得如同晚风拂过蔷薇花瓣,带着无尽的缱绻与确认:“江怀寂,我也是。”
欢快的音乐适时地奏响,早已准备好的花瓣与彩屑从空中纷扬洒落,如同下了一场缤纷的花雨。
江怀寂笑着,坚实的手臂揽住她的腰肢,在满座宾客的欢呼与祝福声中,深深地吻住了她。
玉兰的清雅、郁金香的甜媚、紫藤的馥郁,与他身上那令人无比安心的雪松气息交融在一起,汇成了她此生都难以忘怀的、独属于彼此的味道。
梁远带着盛林的一众老部下们坐在宾客席中,他穿着一身挺括的深灰色西装,平日里总是严肃紧绷的面容,此刻也被柔和的笑意笼罩。
身旁的老刘,两鬓早已花白,一身熨帖的浅棕色中山装穿得一丝不苟,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厚厚的红包,目光一瞬不瞬地追随着台上的池念,眼眶不受控制地微微泛红。
当看到池念身披洁白婚纱,与江怀寂并肩而立,坦然接受着众人的祝福时,梁远悄悄侧过头,对身边同样眼含热泪的老张低声感慨:
“看,念念终于能彻底放下过去,好好开始她的人生了。”老张用力地点着头,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
“是啊,禹树哥和舒姐若是泉下有知,看到这一幕,该有多欣慰……”
席间,这些曾为盛林殚精竭虑的老员工们互相举杯致意,脸上洋溢着如释重负的喜悦。
那些为了搜集证据、为了公司存续而日夜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得以彻底放松。
他们望着台上池念幸福洋溢的笑容,心中那份对盛林、对故主、对池念沉甸甸的责任感,终于化作了最纯粹而真挚的祝福,祈愿她往后余生,皆能如今日般,被甜蜜与安稳紧紧包裹。
师妍初与何温迎身着天青色伴娘礼服,丝绸质地在晨光下泛着如水波般的光泽。
抹胸设计与A字裙摆勾勒出优雅身形,腰间缠绕的立体蕾丝藤蔓更添精致。腕间的同色丝带随风轻扬,与礼服相得益彰。
两人趁着仪式间隙相视一笑,悄悄比着加油手势。指间沾染的金粉簌簌落在裙摆上,在丝绸面料上停留片刻,宛如在静谧湖面撒下了一把细碎的星辰。
师思齐与安格斯作为伴郎,身着统一的浅灰色西装,却在细节处尽显个性。
师思齐的西装外套随意敞开,白衬衫领口松垮地系着一条蓝底印花领带。他举着相机满场游跑,领带在胸前欢快地摆动,嘴里不停嚷着:“新娘子看这里!对,笑一个!太美了!”
安格斯则严谨地系着同款西装的每一颗纽扣,只是将领带换成了深蓝色丝绒领结。他安静地立在一边,眼睛里流露出欢喜。
阳光洒在这对风格迥异的伴郎身上,同样的西装被他们穿出了不同的韵味——一个洒脱不羁,一个沉着冷静,却同样专注地望着台上那对新人。
待到抛捧花的环节,气氛更是被推向了高潮。
那束由铃兰、郁金香与紫罗兰精心扎制的捧花,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被一群欢笑着、争抢着的年轻男女们接住,
最终,竟意外地落入了师思齐的怀中,引来一阵善意的哄笑与欢呼。
客厅那座老座钟,沉稳地敲响了十二下。
明媚的阳光悄然爬上摆放着父母照片的桌案,柔和的光线如同最轻柔的薄纱,覆盖在父母永恒的笑眼之上,仿佛在无声地诉说:
“我们都看见了。我们的念念,终于……等到了她最好的时光。”
池念这朵曾历经风雨吹折的玫瑰,在这一世,被江怀寂小心翼翼地捧在了掌心,悉心呵护。
那些曾令她在无数个深夜里瑟缩颤抖的凄风苦雨,皆被他用温柔而坚定的臂弯,一一隔绝在外。
她曾有些蔫垂的枝桠与叶脉,在他无微不至的照料下,重新舒展开蓬勃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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