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性恋

　　四十一楼。

　　“妈你怎么了——”

　　母亲的唇色润.软，像沾.黏摇晃过后沸腾而喷/出的白色碳酸饮料。

　　一张、一合。

　　电梯门合上。

　　“我没事。”

　　顾知微恨不能吐出胆汁，弯曲的姿势让胃液顺势烧灼食道，疼痛接踵而至，醉酒后的晕眩感强烈，种种斑斑混合成一种奇异的冷静。

　　一边冷静，一边气的她脑仁疼。

　　有够分裂的。

　　和楼上那个大的一样。

　　这四年乔安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暗恋妹妹，试探自己，交往女友。

　　章鱼都没她触角多。

　　是不是自己教的不够好，在孩子青春期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没有予以正确的疏导，才导致感情错落打结，把孩子折腾得奇奇怪怪，颠三倒四？

　　有悖人伦，有悖常理，她好好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顾知微习惯性反思。

　　她想起原来那个出租房隔壁的一对母女，惯常性争吵，惯常性和好，最后一次是女孩叫嚷着追求自己的真爱，冲出了家门。

　　“你敢去我就打断你的腿！”

　　那母亲这样叫喊到，从此以后女孩的声音就不见了。

　　看起来也是一个因为叛逆导致情绪压抑，而离家出走，最终爆发的故事。

　　乔念拍着顾知微的背，一点一点扶着母亲仰起身。

　　母亲呕吐时，那滚动的小巧的喉结都颤成粉色。

　　乔念闭了闭眼，“我去倒杯热水给你，妈。”

　　顾知微神思不属，站起来才发现腰有些酸，脚腕也痛的剧烈。

　　估计是背乔念的时候闪到腰，岁月不饶人。

　　她不该逞能，任何方面都是。

　　不该逞能去压抑人类自然生长的本性，也许乔安就不会这样怪异且叛逆。

　　叛逆到选择用忤逆她，凌辱她，来获取哪怕一点点得胜后的侥幸。

　　顾知微早该想到的，那样一个事事争取第一，连全国性竞赛考试拿了二等奖都会在房间里躲着哭一下午的老大，和眼前这个世锦赛冠军一样，又或许和她们早逝的生母乔晚舟一样。

　　骨子里，DNA里，就刻写有不容置喙的进取心。

　　事事都要赢。

　　那顾知微就不争了，让她们赢吧。

　　顾知微叹气：“念念，先别走……”

　　她伸出手：“扶一下我，腰好痛。”

　　“啊……闪到了吗……我吃太多了，教练说过要控制饮食的。”

　　“抻住了，我太缺乏锻炼。”

　　“很严重吗？”乔念探头看了看，从外面看不出什么，母亲腰际细滑，遮在裙下。

　　“一会我帮你按按吧。”乔念咬唇。

　　又像是怕尴尬地找补了两句：“训练的时候也经常会有队员拉伤，我们都是这样互相按摩拉筋舒缓的，我手法很好。家里有按摩精油。”

　　“我保证一定不会弄痛你的，会很舒服的。”

　　顾知微思忖，轻轻点了点头。

　　不逞能，就从应允孩子们献宝的小事开始。

　　“呃，妈，你……是趴沙发上还是回卧室……”

　　“按摩要硬一些的支撑，在沙发上会比较好，这样趴下来的时候头朝沙发外沿，可以用手臂撑住，不至于被床头的墙壁怼着，那样你会难受。”

　　顾知微瞅了她一眼，小女儿脸色红红的，“你很热吗？”

　　“开空调吧？”

　　随口招呼了智能语音助手，中央空调启动，连带着客厅的循环扇，开最低档，一室清凉的柔风。

　　人越长大对寒冷的渴望度越低，顾知微很早以前就不能迎风正吹，因此装修时新风机、循环扇便成了标配。

　　出风温和，衬上柔光，一时夏夜的燥热都消失，家里变得万籁俱静。

　　乔念睁圆了眼睛，按摩是她提出来的。

　　可母亲真轻飘飘地躺在皮革纹路清晰的沙发上，将三人座的沙发中部电机微微升起，调整到一个毛孔舒张的吐泰姿势——

　　腰.部拱起，上.肢和下.肢软绵绵向下瘫.伏，则显得衣料都被绷.紧，曲线玲珑。

　　“裙子要掀起来吗？”

　　顾知微问道。

　　她有些困了。

　　做SPA都是全身脱.光的，可这会孩子那么热，开了空调，自己再脱，多少有可能会感冒。

　　明天还有工作呢。

　　很烦，又要见到姜懿真。

　　不知道会不会再看到乔安？

　　“啊，如果方便的话。”

　　“衣帽间左手边的储物格里有绒毯，你去拿一条，我盖一盖。”

　　“啊啊好。”

　　乔念脑袋嗡嗡地，半步路的距离，走了好半天，顾知微都快睡着了，那孩子才施施然像西子捧心样谨小慎微地走过来。

　　“先盖一半吧。”

　　乔念盯着裸.露的纤长脊.背。

　　软。

　　触目可及全方面的雪.腻和湿.软。

　　……脱.光了。

　　脱.光了的人，是她的——

　　母亲。

　　“嗯。”乔念声音暗哑。

　　月色盈盈。

　　……。

　　……。

　　……。

　　乔念……。

　　顾知微突然觉得嗓尖好痒。

　　……。

　　……。

　　顾知微……。

　　“嗯……”

　　那声音和……。

　　……。

　　……。

　　……。

　　母亲……。

　　最后闷闷沉沉埋在沙发里。

　　皮革的……。

　　顾知微被……。

　　像……。

　　像……。

　　像开枝的白玉兰，梦里的……。

　　像……

　　……。

　　……。

　　……。

　　乔念……。

　　……。

　　“……。”

　　“……。”

　　这声音都……。

　　乔念才顿住，久久呼出一口长气，嗓间发紧。

　　“是我太久不给人按，手生了。”

　　她站起身，生怕……。

　　垂眼看去……。

　　“对……对不起。”

　　……。

　　这次换的是舒经活络的红花油，热辣，涂在手上都一层火辣辣的烧痛。

　　“……。”

　　她有些急，母亲半晌未说话，是自己做错了吗？

　　可是……。

　　她已经溺水了。

　　乔念这样想，溺水，就要抓住浮板。

　　……，……血淤处，猛烈的剧痛。

　　顾知微嘶出声，生理本能收回，差点反射踹在女儿身上。

　　乔念闷不做声攥住，两掌合一，“要推开淤血，明天才不会痛。”

　　“……。”

　　……。

　　“要推开淤血，明天才不会痛。”

　　乔念怔怔重复。

　　……。

　　……。

　　她……

　　……。

　　“……。”

　　……。

　　……。

　　她借着灯光，去寻母亲……。

　　月色下寡淡素净的眉目……。

　　和平常一点也不一样……

　　乔念……。

　　她不是山顶洞人，她在网路上刷到过近期最爆的流行词。

　　形容这种心动过速，全身心为一个人着迷的感觉。

　　……。

　　——「生理性喜欢」。

　　“妈……”

　　“我……”

　　“我想……”

　　乔念把人……。

　　……。

　　……。

　　“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这时大门口传来了一声高过一声，振聋发聩，击穿十几厘米装甲门的隆重击打声。

　　——是谁？

　　沙发上的一对母女皆是一愣。

　　顾知微抿唇，浸透了汗水，还来不及穿好衣服。

　　那电子门锁传来一环接一环，一扣连一扣的精密机械运转，而解锁的声音。

　　衬得那拍门的巴掌更像是警告和提醒。

　　门锁不肖须臾，打开。

　　乔安还穿着得体的窄身裙，发丝却稍乱，额头上也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她皱眉，声音阴郁：

　　“你们在干什么？”

　　乔念下意识拽起绒毯盖住母亲。

　　“姐——姐姐。”

　　“我……”

　　乔安脱了外鞋，赤脚跨进，近乎狂奔。

　　临到身前，颤声跪下。

　　她屈膝，顾知微立刻别扭地侧过脸。

　　“……你怎么进来的！”

　　“我……”乔安伸手，要抱她。

　　顾知微连忙唤： “乔念！”

　　乔念这才回神，“妈扭伤了腰，我在给她……”

　　“你先别说话。”乔安一句话不想和她说。

　　“呃，电子密码是我给姐……”乔念又对着顾知微解释。

　　生理反应还未消退，她觉得场景好奇怪，自己成了母亲和姐姐之间的夹心饼干。

　　乔念不自觉回想起四年前，姐姐离开家之前，母亲带自己去K11购物的那天，路过姐姐所谓约会的书店，姐姐和她视线相触——

　　流露出的居高临下，如临仇敌的眼神。

　　正如此时此刻。

　　难道？……

　　不。

　　怎么可能……

　　乔念屏住呼吸，她试探性向母亲伸出手，并开口：“妈，不要着凉，还是先穿衣服？”

　　指尖未触，姐姐睨了她一眼。

　　护食。

　　乔念顿时了然。

　　顾知微头好痛，但也没忘记自己决心舒缓大的这心理顽疾的初衷。

　　既要合理地安抚，也不能让乔安和妹妹过多接触。

　　天人交战，她还是淡淡开口：

　　“我，我先去洗。”

　　“念念，明天还要归队训练，你早点睡吧。”

　　裹着绒毯站起身，那大的还和个石像一样半跪着。

　　顾知微只好说：“去把鞋穿上啊，地上凉。”

　　乔安盯着她脚腕站起来，“妈。”

　　她勉强换上轻松的语气：“懿真公司有事，先回家了。”

　　“我刚搬过来，一个人睡不着呢。”

　　“我怕黑。”

　　这话信息量太大。

　　一个人睡不着，合着平常都是两个人睡？

　　顾知微看了她好一阵，平气开口：“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

　　这意思是想留人，但阴阳乔安是外人。

　　多余的外人，没多余的房间。

　　乔安笑的阴涩：“我可以睡书房。”

　　顾知微拎了拎胸前的裹毯，两姐妹的眼神跟随着收敛。

　　她望向乔念，心知家里这点事都被小的心软泄密了。

　　好奇怪，又有一种她们才是一家人的感觉。

　　“随你的便。”

　　顾知微去洗澡，临了回头扔下一句。

　　“没吃饭的话，冰箱里有速冻饺子。虾仁馅的，没有韭菜。”

　　乔念心里一窒，她都差点忘了姐姐不爱吃韭菜。

　　可每次包饺子时母亲从来不放。

　　江城的韭菜虾仁饺是标配，上周难得比赛前有探亲假，乔念闹着要吃。

　　顾知微擀面粉时，乔念还闹着把面团粘在脸上，顾知微帮她擦，她就扑腾着跳，面粉淋了白头，似乎回到热热闹闹过年的小时候。

　　“我想吃韭菜馅儿的呀。”

　　母亲那时愣住，笑了笑：“下次一定！”

　　……

　　乔安微妙地嗯了声，乔念看见姐姐去鞋柜里翻找出客用拖鞋。

　　乔安穿上，“对了，妈。”

　　“有事说事。”顾知微不耐烦。

　　“我那边还在装修，这段时间能不能……”

　　“随你的便。”

　　母亲又往前两步，随即回头：

　　“睡书房，书桌搬开下面是个榻榻米，睡个猪都绰绰有余。”

　　“喔。好。”

　　“还有，不许带……不许带外人回家。”

　　“影响不好。”会带坏妹妹。

　　顾知微边行走边感受到夏天的潮湿。

　　被揉摁处火辣辣的，并发刺痛和极其微弱的潮涌。

　　都怪那个梦。

　　看着母亲走向卫生间，乔安舒了舒气，冲乔念挑眉。

　　“明天去训练，一路顺风。”

　　乔念晃神，淋漓的水珠还在流曳，逐渐变冷，她看见姐姐眼神中无法掩饰的笑意——

　　又看向母亲烧红的耳廓。

　　只觉得地球的引力好重。

　　好重。

　　那感觉就好像在和引力争夺身体的使用权。

　　和乔念看过的众多小说一样。

　　双胞胎不但要为谁先呱呱坠地早或晚几分钟而争夺。

　　在母亲肚子里便是互相猎夺资源的关系。

　　长大后也要争抢母亲的爱意，喜欢的衣服，关爱的目光，同龄人的夸奖。

　　如今是夏天。

　　姐姐把空调关上。

　　乔安说的温和，又不容置喙：

　　“她怕冷，你不要这么自私。”

　　好像样的长姐姿态。

　　姐姐的教训。

　　仿佛从来就没离开过这个家。

　　乔念张了张嘴，说不出任何话。

　　她就是后出生的那个妹妹，连在世界上呼吸氧气的时间都少过姐姐几分钟。

　　可这次一样吗？

　　心跳、和体温一样热烈。

　　它们在说——

　　这次真的不一样。

　　即使缺氧的感觉因为姐姐的回归而再次强烈，即使在地面上维持平衡所需的气力比在水中潜泳多太多。

　　可乔念是专业的运动员。

　　浮力，引力，爱的作用力，不可抗力。

　　管它是什么东西——

　　和拿到冠军是一样的感觉吧，乔念看向胸口的奖牌。

　　只要一直向着目的地，她就可以。

　　赢。

　　乔念默默把空调打开。

　　“洗完澡，最好还是不要有温差。”

　　“妈妈的习惯变了。”乔念眨眨眼。

　　“我差点忘了，姐——你离开太久。”

　　“不知道的话，也情有可原。”

　　乔安一时静默。

　　看妹妹自顾自坐下，打开电视。

　　“一段感情中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老套的卫视黄金档，播的正是世风日下俗不可耐的捉奸戏码。

　　“看会儿吧？”妹妹的笑，看起来多少有些刺眼。

　　“好啊。”乔安当仁不让。

　　乐于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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