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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缚
早餐时,门净玄安抚好心情不悦的小浈,才有了时间去拿手机。
还没解锁,叮铃当啷的声音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小浈拿筷子敲着碗沿,分外不满地看向门净玄,说粥太烫了,她想喝冷水。
珊娜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高烧才退,喝冷水对身体并不好。
门净玄只好又放下手机,端起小浈面前的那碗青菜粥,用勺子搅动着,甚有耐心地一点点吹凉,“试试看?应该不烫了。”
小浈瘪着嘴,不想去端碗。门净玄没有半点不耐,拿起勺子舀起清粥喂到小浈的嘴边。
然而这样贴心地照顾并未获得小浈的半分满意,她喝了几口,又说想吃咸菜。
这里没有咸菜坛子,榨菜又有油星,门净玄只能让珊娜去煮点青菜加些盐,小浈拒绝这种退而求其次,一把挥开递到嘴边的勺子,站起身回了房间,把房门摔得震天响。
这一出哪还能让门净玄分心,巴巴地端着碗进卧室,让她再喝一口,最后一口。
面对令人毫无食欲的清粥,小浈极度不高兴地蹬着腿,埋怨热武器使用课程简直是教导小学生的,又骂着苏格兰的鬼天气,让她翘课还要被雨淋,否则怎么会发烧。
小浈骂得逻辑通畅,神情义愤填膺。
门净玄心觉不对。
这些话乍一听没什么不对,但却经不起仔细推敲。
小浈又没有什么智力缺陷,小孩子都知道下雨了往家跑,她淋了好一身雨,不给他打电话让他来接她回家,反而穿着湿衣服呆坐在教室里?
这太反常了。
“小浈,”门净玄端着碗,碗壁的温热传递到指腹,他状似寻常地问:“淋了雨,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经期里身体很虚弱的…”
“嘁,”小浈轻嗤一声,看待门净玄的目光犹如路边邋遢的野狗:“给你打电话?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很想看见你吗?”
她恶毒地说:“我就算发烧,也不想和你待在一起。”
这句话,让所有的不合理成为了合理。
门净玄闭上嘴巴,沉默。
他发现了一个绝望的事实——时间与习惯并不能改变小浈,只能改变他自己。
他甘愿作茧自缚了。
门净玄很难否认,他被这句话打击严重,端着碗的手指用力到发白,还不敢将碗捏碎。
他想独自消化情绪,却仍然无法好好地接受,所以他犹如丧家之犬一般,端着碗离开了房间。
小浈侧头看向那扇没有关严实的门,抬起脚,大步流星地走过去踹了一下。
门板砸向门框里,声音似一道闷雷,让所有在阴雨天气里的无伞人都充满惊惶。
直到下午,小浈因病休假,在卧室里看电影,门净玄管理好自己的情绪,端着一盅梨汤又出现在她面前。
影片投影在白色墙壁上,人、物、景的色彩斑斓,小浈靠在床头,看着电影里的男女主跳舞。
名字叫《成为简·奥斯汀》。
剧情上演到女主百无聊赖地与自己的舞伴共舞,下一秒,因舞曲的变动而交换舞伴,男主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秒,她脸上的无趣霎时变化成为喜不自胜。
她全神贯注地观看着剧情,并不理会抵达至她身边的人。
门净玄看了一眼投影,放下那盅梨汤后便出去了。
影片的结尾让并未小浈太过在意,看见电影谢幕的名单,小浈注意到了一条弹幕:后来奥斯汀总是在她的书里写,她笔下所有男女主的心意也总是在舞会中相通。
小浈没有跳过舞,也不会这项高超技能。
门净玄也不会。
她心中的愁绪搅成一团乱麻,却又无论如何都理不清、解不开,小浈便不再执着了,俯身端起那一盅已经凉透了的梨汤。
她思考两秒,仰头一饮而尽。
经小浈的一番冷嘲热讽,她与门净玄的距离被强制性拉远,好像沦落到因某种暴力而被迫屈于两地的可怜境地。
门净玄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他不懂,生病时的小浈,与退烧后的小浈总是判若两人。
好似她身上发生了一些变故,她对自己的态度就会更为恶劣。
他不敢再为此沾沾自喜了。
第二天一早,小浈便穿好校服和鞋子,带上电脑包前往学校。
门净玄想让她再多休息两天,但小浈的决意十足坚定,一心远离他,他也无可奈何。
小浈提着包走进教室,她的座位上垫着几张空白的A4纸,拿走一瞧,她的经血还残留在凳子上,小浈盯着那一抹红色,努力将思绪回收至当下。
去黑板旁的直饮机接了一点水,打湿了纸巾,小浈拿着纸巾三两下便将血色去除掉,然后丢进垃圾桶里,坐下去打开电脑。
同桌目睹这一切,嘴巴开开合合,终于攒足了勇气,问:“伊浈…你还好吗?”
小浈还没戴耳机,所以听见他说话时不自觉地侧头,正视对方:“昨天就退烧了。”
“哦…哦,”同桌摸摸鼻子,忽然凑到她的脸侧与她耳语:“…有人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当然,那一定是谣言!你说是吧?”
“什么谣言?”小浈波澜不惊地反问。
“你不知道吗?!”对方的声量陡然提高了许多,反应过来后又尴尬地耸肩,“有人说你…流产了。”
流产?小浈感到迷惑。她流产?
“因为我凳子上的血吗?”小浈问。
同桌答道:“那个…我前天回教室比较晚了,所以大家都看见了。”
小浈联想到垫在经血上的A4纸:“那几张纸是你放的吗?”
对方抿了抿唇,点头。
“谢谢你,”小浈报以微笑,又道:“不过我不理解,就这么点血也会被揣测为流产,既然认为我有怀孕的能力,难道就不会认为我作为一个女性,也会来月经吗?”
同桌没想到小浈会这么直白地说,不过她对这些事情的态度总是轻飘飘的,教科书怎么写,她就会怎么说。
“那什么…我会为你解释的!这种谣言就是恶意揣测,根本就没有任何依据。”
小浈见同桌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膛,声称要为自己证明清白,不禁感到奇怪:“理会这些做什么,这很重要吗。”
“这可是谣言!当然要辟谣啊!”对方理所当然地为她感到不平,“否则以谣传谣,你的名声会很糟糕的!”
“哦,无所谓。”小浈摆摆手,然后拿起桌面上的耳机舱晃了晃,示意自己要做自己的事情了。
她戴上耳机,不再管满脸震惊的同桌如何作想。
其实小浈并非不在意这等名声问题,不过这与她眼下的心事相比,太轻了。她有些无暇顾及,也不太想顾及。
午餐时,小浈终于与巫哀坐在同一张餐桌上,泽罗用手机打字,向小浈说明那件事的进度。
屏幕上显示着:大概再需要一周,需要尽快准备500ml的血,复制DNA。
小浈看清这句话,好像有一股电流从脊柱蹿延到大脑皮层,整个人都发麻了。
好快…小浈想。快点也好。
她接过手机,打字回复:谢谢你,可以明天抽血。
巫哀拿过手机,打字:怎么不今天?准备越快,那边才更好操作啊。
小浈又接过手机:我前天发烧了,而且还在经期,我怕又发烧了,门净玄脱我衣服会看见针孔。
对面二人看清屏幕中的话,瞳孔像居于暗处的猫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大。
“哇塞。”巫哀震惊到失语。
“哇塞。”泽罗失声感叹。
“那些人说你请病假是因为流产!”巫哀直接放弃了手机打字,义正言辞道:“以这种情况来说…很危险啊危险!”
小浈重新拾起餐具,头也不抬地说:“不会的,他不敢。”
“你瞧瞧,她已经被迷惑了!被男人勾引了!”巫哀痛心疾首地颤声道:“那可是一个疯子,什么事干不出来啊!”
泽罗附和般点头,出声问:“他怎么勾引你的?”
“**的!”巫哀一手猛砸他的头,“y染色体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泽罗摸了摸头顶,埋头吃饭了。
“什么样子才算勾引?”小浈问,“况且你不是同意了我和他在一起吗。”
巫哀被自己的话堵住了嘴,盯着无害又无辜的小浈许久,“算了算了,吃饭。”
小浈笑了一声:“我赢了。”
“对对对。”巫哀备受磋磨,也不想再去赢下这场很没有含金量的嘴仗。
下午放学时,小浈提前离开了学校,寻到之前买烟的便利店重复操作,然后回到学校门口,蹲在马路牙子边上抽烟等门净玄。
直到一根烟燃到尽头,学生们从校门口鱼贯而出,小浈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门净玄迟到了。
她感到不快,毫无道德地将烟蒂往马路上用力扔出去,喉咙里发出哼哼声,在原地等了好久,腿都蹲麻了。
小浈赌气一般直接坐在地上,双腿的麻痛感挥之不去,等这阵麻缓释消失,门净玄才姗姗来迟。
在这之前,她并非没有想过自己走回去,但回家的路记得不太清楚,小浈又怕自己做无用功,经期的乏力也让她不想动弹——下午的热武器使用课程都是全程走神。
“…抱歉,我来晚了。”门净玄快步走到她面前,脸上带着明显的疲倦,“等累了吧?我们这就回家…”
他向小浈伸出手,想将她拉起来:“地上很脏的,容易感染细菌。”
小浈直接将门净玄的手挥开,看他一眼后就开始发脾气:“你不想来就别来啊!谁不知道你的时间金贵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和我父亲打了一通电话…耽搁了一下。”门净玄蹲下去,视线尽量与小浈持平:“我没有不想来接你。”
小浈根本不去理解他,或者说,她有一套自己的逻辑:“打电话耽搁时间?你的意思就是开车不能打电话,走路不能打电话是吗!”
门净玄犯难地看着她,说:“我父母说想过来这边,看看…你。”
小浈眯起眼睛,冷笑:“哦,你终于知道自己做的事儿有多见不得人了是吧?还是说我很见不得光,让你觉得我不配见他们。”
“当然不是这种意思!”门净玄否认她恶意揣测的速度快要成为条件反射,他说着,又猛地捕捉到重点,试探性地小声问:“…你的意思是,你愿意见他们吗?”
这句话反倒将小浈拽去下风,她的表情出现一丝慌乱,而后飞速掩盖:“我会和他们说你对我做的这些事情,如果你认为他们会助纣为虐的话,哼。”
门净玄垂下眼帘,抑制住可怜的情绪,然后向小浈伸手:“回家了。”
小浈冷哼一声,伸出手,任由门净玄将她从地上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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