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柯]松田阵平说这样不行

　　“你当时为什么还是答应了□□处理班的邀约？”

　　我啊……

　　小阵平想要什么样的回答呢。

　　因为我想要和小阵平一起？

　　因为小阵平是我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我不想要离开你？

　　因为家里的修车厂倒闭了总要做别的选择？

　　因为觉得拆弹警察是一个还不错的工作，不会失业也不会被随随便便地扣工资？

　　因为姐姐也是警察想要跟随姐姐的步伐？

　　因为人生也差不多就这么几种选择？

　　因为反正就是临门一脚的事？

　　因为……因为小阵平已经踩下了油门所以我也不想要被小阵平抛下？

　　因为因为因为因为因为……

　　理由太多了，小阵平觉得哪一种更合理呢？

　　或者说……小阵平想要我给予什么样的答案呢？

　　意识的漩涡将松田阵平往更深处拉扯，他冷眼看着这扭曲的梦境。

　　层层叠叠的黑色阴影张牙舞爪地咆哮、扭动、嚎哭，它们张开黑漆漆深不见底的黑洞一般的怀抱，两条扭曲的双臂拼命地往外挣。

　　每一个都试图抓住他。

　　每一个都在阻止他往更黑暗处坠落。

　　松田阵平淡漠地注视着这一切，没有什么表情。

　　哭或者笑，什么都没有。

　　呆愣愣像失去人操纵就没有办法活动的木偶。

　　只有那双群青色的眼睛，恒久地闪烁着微光，像一盏永恒伫立于世界尽头的灯塔。

　　黑暗，黑暗，冷漠的无尽的黑暗。

　　忽来一束光。

　　“小阵平！小阵平！”

　　“你为什么不理我啊？”幼童明亮的眼睛带着不解，手上握着的汽水罐随着他的晃动漾出几滴透明的汁液，“小阵平！小阵平！”

　　“小阵平！小阵平！小阵平！”

　　萩原研二不厌其烦地叫着好朋友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叫得太快，尾音叠上下一句的第一个字，像在给自己的高歌和声。

　　松田阵平手指用力地扯着自己的书包带，耳朵红彤彤的，在对方呼喊名字时不动声色地动了动，随后唇抿得更紧了一些。

　　“不好不好！”萩原研二夸张地拍了下手，眼睛刹那间蒙上一层泪雾，“不好了！小阵平你是不是突然聋了？我现在就去找姐姐帮忙！”

　　便当盒被“啪”一声拍在萩原研二面前，松田阵平对着他还带泪的下垂眼说不出狠话，于是刚刚要脱口而出地怒骂又被憋了回去。

　　“对不起，我错了，我下次绝对不会了，小阵平你不要不说话嘛～”

　　肯理他这件事就是过去了大半，萩原研二捏着嗓子作怪，嬉皮笑脸地蹭过去，比松田阵平还要高一点的个子黏黏糊糊地用脸颊往对方肩膀上贴。

　　“我真的知道错了，”亮晶晶的下垂眼里是从孩提时代就已经逐渐显现的足以窥透人心的洞察能力，他萩原研二敏锐地发觉好友的不爽，也推测出这份不爽诞生的原因。

　　并且他很乐于道歉。

　　比起好友气急了涨红的脸颊，皱皱巴巴忸怩的不说话的嘴巴，无精打采颓垂下来的眼尾。

　　只是一句道歉算得了什么。

　　但松田阵平只是瞥了他一眼，恶狠狠地往嘴里塞从便利店买的炒面面包。

　　便当盒被打开，里面的便当塞得满满当当，即使被松田阵平刚刚随手摔了一下也没有任何的损伤。

　　“小阵平，就算生气也不要迁怒便当嘛，来一起吃吧。”

　　偌大的天台明明只有他们两个人，可萩原研二非要挤着松田阵平坐，空荡荡的风撩拨着他们的发，松田阵平却觉得自己挤在一辆满员的火车上。

　　人挤人挤人。

　　松田阵平想给萩原研二杵在自己腿上的胳膊来一巴掌，又怕对方误以为这是和好的信号，不知不觉间表情生硬地顿在原地没有动作。

　　萩原研二却不管那么多：“吃一口嘛～小阵平，便当可是妈妈亲自做的，特地做了两人份，要是你不吃的话，我自己一个人肯定吃不完，拿回去一定会被妈妈发现的，要是妈妈知道你不吃，一定会很难过很难过。”

　　他拿着便当盒往松田阵平面前递。

　　小章鱼形状的香肠上用海苔做了可爱的五官，小小的便当盒里被硬塞了好多个。

　　金黄色的厚蛋烧被压得很厚实，一块一块整齐地排列在角落。

　　寿司特意加了量，一看就不是给萩原研二一个人吃的。

　　以上这些东西全都是偶数，大约是怕他们不好分。

　　虽然每次萩原研二都会偷夹松田阵平那部分的小香肠，然后在把不爱吃的小青菜拨过去，最后被挠痒痒似的捶两拳再扒拉回来。

　　松田阵平迟疑了两秒，还是拿起了筷子。

　　他总归不能忽视萩原阿姨的好意。

　　萩原研二于是开心起来，原本就挤着他的胳膊腿像是八爪鱼一样往他身上扒。

　　紫水晶一样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还有婴儿肥的脸颊用力地贴在他的肩膀上，挤出一点点稚气的笑。

　　“这就算原谅我了哦，小阵平不能反悔。”

　　萩原研二大声宣告，嘹亮的嗓音打了松田阵平个措手不及，像一只呜哇乱叫的小狗。

　　“下次他们再骂我，你别管了。”

　　自诩被萩原研二成熟的松田阵平抿唇，同样稚气的眉眼已经可以看出日后的桀骜和沉稳。

　　“哎呀哎呀，骂你什么的……我不知道啦～”萩原研二快速眨了两下眼睛，“明明是他们突然扬言要欺负我，而且他们一说要和我约架，我立刻就去告老师了。”

　　“明明大家都很喜欢我，也不知道那几个家伙为什么无缘无故地欺负我，我好害怕，小阵平保护我～好不好～”

　　“骗人。”

　　那些刻意做出来的黏糊表情被松田阵平两个字终结。

　　萩原研二的表情冷下来，眉跟着压低，看上去有些冷淡。

　　但又不是生气，或者说松田阵平没有从他的表情中感受到怒气。

　　不做夸张表情的时候，萩原研二压低的眉骨和稍显出锋利的下颚线都纷纷展现出自己的存在感。

　　笑眯眯时候毫无攻击性的眼睛，在此刻的平淡中透露着忧愁。

　　“可是小阵平也会痛啊。”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来，温柔的，平静无波的。

　　“我知道小阵平很坚强，可是多么厚重的盾牌，剑刺上去，都会留下划痕。”

　　“小阵平，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是，不在乎就完全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吗？”

　　他低下头，把便当盒整个推到松田阵平的腿上，手自顾自紧握在一起，看起来像放学路上经过的老爷爷家那只聪明的大黄狗做错事的样子。

　　声音被他放得很低很轻：“小阵平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不希望小阵平心里的盾牌有划痕。”

　　这次是真的难过了，但萩原研二真到了这种时候反而拼命克制自己的眼泪。

　　泪是湛蓝的海。

　　会淹死人的海。

　　萩原研二不想拉着松田阵平在这海里体验窒息的滋味。

　　于是他晃晃脑袋，头顶长出大片大片五彩缤纷的花。

　　但他不知道，那芬芳的花香也使人留恋，使人上瘾，使人迷失自我。

　　于是松田阵平在这片花海中溺毙。

　　然后是荔枝汽水的甜，在味蕾炸开。

　　“小阵平！小阵平！”

　　正抽条的少年要瘦些，棱角分明的脸隐隐约约有了成年人的锋利。

　　鸢紫色的眼睛里飞出一直蝴蝶，蝴蝶翅膀上的亮粉在阳光下忽闪忽闪。

　　“这个作者居然出新系列了，我们把这两本都买了吧。”

　　看不清封面的书随着萩原研二的动作晃了晃，他的声音有些大了，在一旁挑选书籍的上班族投来谴责的目光。

　　松田阵平用胳膊拐了萩原研二一下。

　　是夏天。

　　烈日当空。

　　少年炙热的肌肤相贴，带着黏腻的汗。

　　“你小声一点，”松田阵平提醒他。

　　萩原研二伸手在嘴巴上捂了一下，点点头，翘起的刘海随着他的动作上下起伏。

　　他挤眉弄眼地朝松田阵平做表情，漂亮的鸢紫色下垂眼带着笑意冲松田阵平wink。

　　“知道了。”这次是压低的嗓音。

　　付过钱出了书店，他扯着松田阵平的衣角，将刚买的书塞进松田阵平的包里。

　　“干嘛？”松田阵平皱眉，伸手要去掏出来。

　　“去你那里看嘛，我们快考试了，要是被妈妈发现绝对会被没收的，拜托拜托，”萩原研二双手合十，比对方高出的个子在可怜兮兮的表情下完全没有存在感。

　　松田阵平于是默认了这份萩原研二硬塞给他的重量。

　　算了，他家总是没有大人，确实来他家玩比较方便。

　　松田阵平瞬间说服自己。

　　“我最爱小阵平了，”萩原研二见他不再有动作，立刻笑眯眯地凑过去和他勾肩搭背。

　　他往后让了让，没躲过去，嘴里嘟囔着“很热欸hagi”，再没有任何动作。

　　萩原研二得寸进尺，干脆半个身子都靠在松田阵平身上，两条腿软趴趴地往前荡，像两根弹簧。

　　“你这家伙，给我好好走路。”

　　于是又是轻飘飘没有什么力道的两巴掌拍在萩原研二的胳膊上。

　　他支起身体，一只手拿着自己的书包，另一只手很不甘寂寞地去招惹松田阵平。

　　“小阵平好冷漠～”他故意搞怪，噘着嘴巴含混地讲话，“明明我总是说‘最爱小阵平’什么的，小阵平一次也没有讲过。”

　　一次也没有说过吗？

　　其实也说过吧？

　　说……

　　萩原研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最重要的幼驯染。

　　在这漫长的岁月，在这混乱的世界……

　　我最最亲爱的朋友，我也很爱你。

　　为此，我将永不低头，永不气馁，永不沉默。

　　黑暗中，松田阵平睁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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