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苹果

　　“嘿嘿嘿嘿嘿嘿。”
　　班长路过，发现一群人脑袋凑在一起□□，她凑近猛拍一掌晏林煜，“在看什么呢？”
　　晏林煜吓得一激灵，抬头发现不是班主任才松了口气，“你吓死我了！”
　　说着，默默让开一个位置。
　　班长挤进来，发现大家在看的是某人的手机相册，一边看一边憋笑很辛苦。
　　目前翻的照片都是章探之，他穿着一身精品店的制服，戴着统一的兔耳，脸上还贴着贴纸，正在收银台前工作。有的是隔着人群的偷拍，有的是怼脸直拍，还有的干脆是丑照。
　　“这是……”班长惊了，“看logo好像是学校附近那家只招omega店员的死贵精品店？”
　　“对，没错，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我给章探之指定的内容。”叶渊澄完全压不住笑意。
　　“吕常在和叶渊澄总是跑过去骚扰拍照，然后章探之和他们进行了一些友好核善的交流，最后事情就演变成了这样。”
　　晏林煜点击退出，划动手机，映入眼帘的就是和章探之同款店员皮肤的吕常在。
　　“这个是借的衣服。”
　　再往后翻就极为劲爆了，女仆装端着玻璃花瓶，看背景是附近的一家咖啡店，也是那家精品店老板开的。不仅吕常在，前来企图看章探之笑话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自愿或被迫穿上了女仆装，章探之可谓战功赫赫。
　　“你可千万别说出去，消息就在我们内部吃。”晏林煜嘱咐道。
　　班长也不知自己在答应什么，只是一味地点头，她可怜的眼睛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摧残。
　　史好吃，想再吃。
　　“你有存照片吗，拜托私发给我。”班长看向圈外层的赵陇，眼巴巴的。
　　“啊，我没有，对不起。”
　　赵陇回老家忙得要死，本身又老实，是知道大冒险内容的众人中唯一一个幸存者。
　　班长大憾，很快又开心起来，哼着小曲回到座位。
　　打开练习册和草稿本，眯着眼享受章探之的上门讲题服务，班长想，人生幸事不过如此了。
　　“喂”她悄悄凑近，“章大学霸不忙竞赛，赖在我们班干什么？”
　　“在任何地方都是学习。”
　　“啧，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听不懂人话呢？”班长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是为了陪吕常在吧。”
　　她抬头望去，吕常在正坐在座位上，脸被书堆挡了一半，但应该在刷题，收回视线斜眼睨向章探之。
　　“怎么物理题都堵不住你的嘴吗？”章探之一压按动笔，啪的一声。
　　“你讲得不好，换个姿势给我讲，否则就下岗，换个美男来讲。”班长两腿交叠搭在桌下横杠上，椅子向后扬，一摇一摇的。
　　章探之服气。
　　高三开学后大家都更加忙碌了，一种特别的氛围在班级蔓延，可以称之为专注，或者说纯粹。
　　摒弃杂念，一切为了同一个目标共同努力，日夜兼程只做一件事的纯粹。
　　“我其实一直没有高考的概念，正式进入复习，把一本本旧书扔出去，搬回一本本新资料的时候，我才有了点我是高考生的概念。”
　　新学期班会上，一名学生这样发言。
　　高一高二的时候是阶段性考核，学一部分考一部分忘一部分，然后穿插各种活动，对于附中学子而言，前两年是一个单纯的学习输入的旅程。
　　收获和考验的时候到了，焦虑痛苦，品尝一次次失败的苦涩，这是当然的，但附中是一所盛产乐子人、摆烂王、乐天派的学校－－从它精神状态遥遥领先的校园广播可见一斑。
　　焦虑痛苦和眼泪都埋藏在内心，即使苦中作乐也好，强自镇定也好，尝试从应试学习中汲取知识和成长也好，在班级的公共空间中，大家都保持着良好的氛围。
　　反之，这样良好的氛围也反哺着每一个在高考这条路上只能自己拼搏的同学以鼓励，人们眼神相触，像隔着黑夜和火炬遥遥相望的同行旅人。
　　纯粹的生活，在忙碌的高三，好像反而才能静下来好好感受，才有时间驻足欣赏路旁再普通不过的风景。
　　知识汇总，搭建框架，梳理联系，划分考点，专题突破，最后输出表达在试卷上，学习是这样。
　　常常为了一道题就争吵不休几节课，或者不断有人举手发言，为一道题积累出十几种解法。
　　臭屁地转着粉笔，讲一会就要回头摇尾巴让观众捧场的，这是吕常在。
　　娓娓道来，思路清晰地讲述着自己的想法，还写得一手好字的，这是章探之。
　　把试卷折成豆腐块大小，从犄角旮旯掏出来，然后轻咳一声开始讲的，这是班长。
　　讲一道题相当于讲十道题，动不动就联系考纲，恨不得方方面面考虑到的，这是唐棠。
　　做贼一样猫上去，然后像个中世纪巫师对着黑板手舞足蹈做法的，这是赵陇。
　　每次起身必然弄倒椅子，发出砰一声巨响，然后没睡醒一样飘上去的，这是副班长。
　　“这就是我们热血沸腾的组合技啊。”吕常在后仰。
　　“你们是爽到了，我们就在台下扭曲地阴暗爬行。”赵陇做笔记做到手起飞，中间的多媒体加上旁边两块黑板都不够这群疯子写的。
　　大部分同学和他一样只是一名麻木的搬运工，将课堂知识搬运到笔记本上，搬运到思维导图上，将参考答案搬运到改错的试卷上，然后把其他同学的创新解答搬运到错题本上。
　　不是说他们不思考，但如果真的有用的话，赵陇也不会这样痛苦了。但至少在不停的重复和猛拍脑瓜的恍然大悟中，赵陇之流也能有偶然的灵感迸发，甚至走上讲台发言，这已经使他们很惊喜了。
　　短暂的课间，经常能在阳台上看到出来透风的高三学子们，不嬉戏打闹，就是简单地站在那，互相间说几句话，呼吸新鲜空气。配上阳台外那一方蓝天，无声的空间中仿佛响起了电影bgm，握笔的指尖也仿佛夹上了烟，空气漫上了并不存在的烟尘，俨然一副监狱囚犯放风的光景。
　　高三的快乐就是这样简单，晚自习前咬着面包看自己的影子嵌入漫天晚霞，玩剪刀石头布一级级跳上楼梯，偷偷玩电脑和看小说然后上课打瞌睡，阳光很好的午后躲在没有人的办公室背书，焦急地等在学校围栏看马路对面的伙伴一边跑，手中塑料袋摇晃。
　　高三的时间很长，又很短，很快，又很慢。
　　快的时候一眨眼就过去了，高三生是没有一点自由的，像被驱赶的牛马，一刻不停地前进，于是还没反应过来就躺在床上，然后累得昏厥过去。
　　慢的时候在深夜晚自习，沙沙写字声仿佛春蚕食桑，突然很累很迷茫不想做任何事，于是发呆，莫名的悲伤漫上心口。四下张望没有老师，然后拿出藏在课桌里的小多肉盆栽，静静地和它对视，抚摸它的脑袋，时间也慢下来。
　　每个人的青春都平行地被压上赌桌，时间不管人的主观意志如何，就这样平稳地前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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