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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推搡的声音。方正的声音传进来:“庄谐,你怎么在外面?你把你的屋子腾给东方小姐睡了?”
庄谐听墙角被他捅破,兴讪讪的,道:“这东方姑娘和唐小姐是旧识。”打算离开,方正又把她扯到一旁,向她比划陈蝉耳上的坠子,小声道:“再拉一车龙脑香也不比这个值钱。”庄谐十分惊讶,方正又说:“怕什么,唐雪柔又没有官身。”
他敲门,不等回应就走了进去:“东方小姐?我看你受了伤,我这里有药材,你要不要?”
陈蝉点点头:“方大哥,我正想找你买呢。”
方正赞道:“东方姑娘是明白的,现在黎塔乱得很,也不敢乱跑,幸亏你遇到了我们。我这里有一味活血的参王,有百年的根,本来要在药材大会上出手的,我只收你五百两银子。”
庄谐听完,顷刻把眼睛瞪得很大。陈蝉神色尴尬道:“有没有品质差些的?”
方正摇头道:“质差的都卖了。仅余了一株本供以拍卖。”
陈蝉想了大一会,才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抖开,现出那对耳坠:“我随身哪有那么多银两?要么你先将我的耳环押了去,等我回晋,再找你来赎。”方正面露犹豫之色:“这……”
一旁庄谐看那耳环质地,眼睛都亮了,想伸手去捻,唐雪柔却道:“小姑娘没轻没重,别给她碰坏了,值五百两,你听见没?”
陈蝉不赞同道:“再贵的东西也不过就是饰品,给人戴的有什么碰不得的?来,方大哥,你仔细看看成色,看看我这宝贝值不值五百两。”
方正一拿起,就爱不释手。正想收进怀里,忽然觉得手上无比瘙痒,一挠,竟然发起了大片的红疹子。
唐雪柔见状,嚷嚷道:“风邪入体了,不忙,我来给你扎两针就好了。”说着,掏出一把半根手指一样粗的火针,方正一见,当即吓得肝胆俱裂。庄谐道:“唐小姐,上哪里去给你找火?”
唐雪柔又说:“不忙慌,东方姑娘会呀。”陈蝉道:“方大哥,可还记得今天我家那位姑娘烧的情人酒吗?我跟她学了两招。”说着,打个响指,噌噌一阵噼里啪啦,茶杯上就冒出火来,唐雪柔把针在上面烤热,给方正胳膊上一扎,留下一个斗大的血洞,他痛得直喊,唐雪柔按不住他的手脚,只能任他跑了。
见状,陈蝉冷笑一声,把手里的磷石盒扔开,耳坠擦了又擦,揣进怀里:“小柔,我要解人皮面具,帮我煮药吧。”
唐雪柔哼道:“你求人有个求人的样子!”
陈蝉低下眼,手中翻出一块令牌:“我没有在求你。”
那上面一个斗大的“纪”字。唐雪柔把它抓过来,攥在手心看,看来看去,冷笑了一声,最后咬牙切齿地挤出来一句:“行。”
陈蝉提起灯,沿原路返回客栈。她离开的那间房里,苏折风依然在熟睡。
她烧起一柱催眠香,就插在床头。用自己的随身帕子,在药盆里浸湿,把它抚在苏折风的脸庞上。
借着微光,那里果然浮现出一丝与肤色不同的痕迹。
陈蝉将手指放在那道痕路上。
正在这时,一声尖叫撕破了夜幕的宁静。
“走水了!”
陈蝉马上嗅到了一股焦火的气味。她探向窗口:街道上依然空旷,唯有两骑疾驰,后骑上女人利箭连发,前人只好伏在马背上,转头逃窜。箭是火箭,黎塔少雨,民房不是木架就是草建,马上就引发失火。
这下没人能装死了,上下楼层都响起噔噔的脚步声,因为一时太响,把苏折风都吵醒了。她刚迷迷瞪瞪地掀开眼皮,就被陈蝉一把拎住领子揪了起来,往脸上浇了一盆水。
“啊?”苏折风一激灵:“?”
她话音未落,感觉眼前有何一闪,来不及提醒任何话,一把抱住陈蝉滚落在地。陈蝉被她压在地上,摔得眼前一黑,只听到噌的一响,再睁开眼时,眼前落了两截断箭。
嘚嘚的马蹄声,是卓央边翡的队伍跟了上来,打起来便发狠了,她叮嘱的“疏散民众”是忘光了,火箭连发,流箭竟射歪到二楼的窗户里。
苏折风虽然被陈蝉灌酒、又下迷药,反应慢了,好在身手仍很快。她从迷糊里晃过来,发觉离陈蝉的脸很近,又被美得一迷糊,口中却道:“陈大人……我不乱搞女女关系的。”手中却抱紧。
陈蝉咬牙:“再多说两句,下辈子马上有机会。”抱着她就地一滚,避开屋顶上砸下的悬梁。
白烟从楼下飘上来,呛人得很。苏折风瞠目结舌,好容易站起来,却又被陈蝉推在墙边。陈蝉胸口不断起伏,手臂撑在她脖颈之间,将她截住,苏折风看她手腕磕青了一块,不禁皱眉道:“你……”
这时,楼下传来急切的喊声,苏折风探眼望去,原来有士兵透过窗户看到她俩,竟然打住了马,在楼下催促她们下去。
晨光尚未放出,薄夜里最浓郁的是箭火。一楼已经快成了一片火海。光明缭乱,头晕目眩。苏折风靠着墙,噼里啪啦的烧响缘着木头传到耳朵里,如同沸腾。她再不犹豫,搂住陈蝉的腰,跳了下去。这样的高热中,她忽然感觉手上一凉,像一颗雨。下一刻,脸上也一凉。
苏折风愣了一瞬,这面具在她脸上戴了太久,终于被揭开的时候,她反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火势太烈,陈蝉却没有合上眼。过于耀眼的光在她脑子里制造了瞬间空白,烟熏让她流了满眼的泪。下一刻,她感觉身子一轻,被放在了路边。
苏折风踩着箭矢冲了上去。
真到了身份被看破的时候,她反而十分平静。
她看好了火箭已经用到七七八八,旋身而过,一剑扫长虹。
苏折风把剑一甩,旋出一道屏障,挡住顷刻灌满的箭。捡了匹马,一夹肚子,狂奔出去,她有些想回头,但密集的箭挡住了她的视线,只能狂催内力,向前急奔。
卓央边翡一枪迎上沁雪剑,马势不止,向前冲出。
苏折风紧追不舍,两人把火场扔在身后,又奔进黑暗,连脸也看不清,只能借助兵器的反光杀作一团。卓央边翡本在追杀自己的弟弟,先前当心一箭过去,也没看清是否射中,谁知半路杀出单枪匹马的苏折风搅局!
卓央边翡手下纷纷援手,架住苏折风,她趁机前奔。热图尔兰喊:“皇子已死!束手就擒!”
苏折风眼见追不上卓央边翡,也不多纠缠,跳上屋顶,自撤走了。
留下热图尔兰在马上头疼道:“古热尔提手下怎么会有这等人?先前怎么没见过?”
她的下属道:“看她身手,像是江湖中人,会不会是大皇子从密宗请来的援手?鹰默及其徒弟们都常居雪山之上,也没多少人见过。”
“我一会禀告皇女。”热图尔兰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声响哨,片刻后,飞回一只鹰,停在她的箭筒上,热图尔兰不禁喜形于色道:“管他哪门哪派,这下就算他们的神陀来了,也救不回了!传我令,给我死死地封锁消息,嘉错城里一丝风吹草动都不许传出去!”
她手下迟疑道:“督尉,我们今夜在民房街道上……动静恐有些大,怕是锁不住!”
热图尔兰叹了口气:“也是。那这样吧——”她眼珠子一转,如果卓央边翡在这,保准会让她别思考了,毕竟她的思考结果总是很可笑:“晋朝武艺第一的现在是谁?”
“回大人,是将军李缨。”
“傻啊,我知道他打仗厉害,我问的是江湖人。”
“回督尉,武林里的人我不清楚,但他们有个榜。”
“行,你把那个榜找出来,就说我们今夜是在通缉榜上排名第一的那个人。”
她手下一惊:“大人,要是我们惹着了这人,他真的跑到我们这来捣乱怎么办?”
“这倒也是……”热图尔兰继续思考道:“那你找个死了的吧……反正城里的老百姓又不认识晋人!来头大一点,显出我们的苦衷。”
苏折风打死也想不到,她会以这种离奇的方式上了黎塔的通缉榜。
她回到客栈下,腾腾烈火还在烧,周围围满了救火的人,却不见陈蝉。忽而,苏折风感觉肩膀被人拍了拍,一回头,是唐雪柔从人群里追了出来。
原来唐雪柔先是认出了她的剑,以为碰上了宁泛秋,想问问陈蝉安危,没料到看见一张陌生的脸,一时茫然:“你是……”
苏折风:“我是秋夜里的独行人,一身惆怅的异乡客,这位满身药香的大夫,你能治好我的乡思病吗?”
她还没说完,下半句是:如果不能,就请你倒付我二两银子;如果不治,就请别挡我的路。谁知唐雪柔听她说“相思”,当下嚷嚷起来:“姑娘,这里天高皇帝远,也不能当街调戏大夫!”
“谁调戏你了?”苏折风莫名其妙。
“你还没调戏我?”唐雪柔喊道。忽然,她眼睛一亮,朝苏折风身后喊道:“找你好久了,这里有人欺负我!”
苏折风转过脸去。
陈蝉的脊背似乎站得特别直,脸上神色有些不自在。她站到唐雪柔身边,朝着苏折风,却没有直视苏折风的眼睛,道:“你说的人,是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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