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伞丢在下雨天

　　林溯早上发来信息给他批了一天假，今天关店一天，让他直接去找简黎。

　　娄叙言和周祈星还没醒，许庭臻给他俩做完早饭才出门。

　　他想，好在没醒，不然以昨天晚上的混乱程度真是不好对视啊。

　　总算见到了林溯说叽叽喳喳的那个收银员，确实如此。

　　左脚刚迈进门就听见他缠着简黎，左一个店长，右一个简黎的叫着，丝毫没觉得自己吵。

　　见有人来，他立即收敛了玩笑，露出一张职业微笑脸，热情的说：“欢迎光临。”

　　许庭臻报以礼貌的笑容，说自己是来找简黎的。

　　他就又凑到简黎跟前问。

　　而简黎并没有要理他的意思，当听不见似的忙自己手里的活。

　　见许庭臻来了还跟他打招呼，就是看不见在他眼前摇晃的手。

　　少年唇红齿白，身形高挑，在这样的小店里也算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他热情地介绍自己，从他的话里得知他名字叫楚曜恒，是来兼职的大学生，从六月底就在这上班了。

　　简黎打断他的滔滔不绝，带着许庭臻去后厨。

　　“你别理他，话多起来吵死人了。”他嘴上说着，脸上却没一点责怪的意思。

　　有了昨天的成功经验，今天操作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昨天是周日，所以光顾的人多，今天一到周一人流量就大打折扣，仗着没客人来，楚曜恒光明正大溜进后厨摸鱼，当着他家店长的面也毫不顾忌。

　　“店长，你什么时候开放DIY了？”他叼着根棒棒糖凑近了看。

　　简黎：“他算是我徒弟吧。”

　　楚曜恒咬碎了棒棒糖：“什么！你都没教我做过了蛋糕，我都来多久了！”

　　简黎：“收银员要做什么蛋糕，你帮我打下手不就好了。”

　　许庭臻看他们拌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楚曜恒还在不依不饶地要求简黎给他个说法，简黎已经自动进入了没有他的状态，看着许庭臻做其他尝试，并加以指导。

　　“要不要给小寿星写点什么，前台有乙烯彩笔。”简黎看着成品很满意，语调轻快地问。

　　如果是周祈星的话还有点绘画天赋，到他这就一点都没有了，但他还是想试着，留下一点他的痕迹。

　　他站在柜台前琢磨要写什么画什么，脑子里的东西过于杂乱，实在挑不出有用的思路。

　　忽然灵光一现，在卡片上写下几个字，楚曜恒本来想看看，被简黎揪着耳朵提走了。

　　本以为这一天人都不会很多，结果下午人流量突然翻涌，许庭臻就主动留下帮忙，三个人一起做事效率更高，几个老客户见到新面孔还好奇地打量他。

　　下午五点多他告别简黎和楚曜恒，拎着蛋糕通过地图找到一家玩偶店。橱窗里塞满了各种美丽精致的芭比娃娃，以及毛绒玩具。

　　他看了许久，店员给他介绍了好几种，他却留意到了柜上最顶层的一只毛茸茸的淡灰色小猫玩偶。

　　嘴巴和脸上是白的，玻璃珠似的眼睛在灯光下看上去在打转，鼻尖的粉和它毛绒绒又圆润的身体加上细长的尾巴，更加灵动生气。

　　他一眼就中意这只小猫了，所以他决定把这只小猫带回家。

　　梦想基金最后还剩20块。

　　他想，要花就一起花了吧，然后从超市买了一瓶青梅酒。

　　都成年了，喝点果酒应该没事吧？

　　他抱着这些东西站在超市外的时候，想着不能就这么回去，干脆找张椅子坐下，拿出手机给周祈星发消息。

　　余孟芸离世以后她的手机就给了周祈星，方便他和别人联系。他的列表跟新开通微信的用户一样简洁，联系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他一个是娄叙言。

　　他点进对话框，敲下一行字。

　　许庭臻：【小星，能帮哥哥一个忙吗？】

　　消息发出去，他等了一会，上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周祈星：【好】

　　这孩子真是什么都不问就直接回复啊……纯粹的让人害怕。

　　许庭臻：【帮我看一下你言哥在干什么，别惊动他】

　　这次回复的更快：【他在写字】

　　许庭臻失笑，寿星在过生日当天也是要学习的。

　　为了实行他的计划，他决定让周祈星把娄叙言引出去。

　　钥匙插进小孔，溜进家门的那刻他还一阵阵心虚，而这种情绪很快又被自己的计划冲淡了。

　　推开门，他把东西都放在茶几上，娄叙言的笔记本摊开了放在上面，笔夹在本子的缝里，上面的字迹一看就知道是新写的，油墨味还没散发干净。

　　他布置好一切，手机显示现在七点，这个点也该回来了，拉上客厅的窗帘，最后……关掉客厅的灯躲进卧室，他闭上眼睛，抱紧了蛋糕托。

　　娄叙言最近在搜怎么看懂手语，许庭臻已经能跟周祈星无障碍交流了，自己也不能落下。

　　今天周祈星主动跟他搭话的时候他想试一下。

　　周祈星怔然，然后抬起手。双手握拳，放到胸侧，拇指上翘手往前伸，食指中指并拢张开嘴指着舌头，又张开五个手指头，指尖快速抖动着。

　　他看了一会，想吃，什么？

　　薯条？

　　娄叙言：”想吃薯条？”

　　周祈星重重点头，然后慢动作地给他亮出一个大拇指。

　　平时周祈星非常乖做什么吃什么，从不找他们要东西，难得他主动要求，许庭臻不在，他就是亲哥，没差。

　　他领着周祈星去买薯条，回来的路上天还没黑，夏日的白天比高速公路还要长。

　　他边走边跟周祈星吐槽：“你哥每天那么累，我能帮上他什么呢。”

　　“我上次说要去兼职他还跟我小发脾气，我怎么做他才会接受我的好意。“

　　他说起来还是沮丧的，他享受被人需要。

　　尤其是享受被许庭臻需要，许庭臻总是默默要强，这样他会觉得自己很无能，什么都帮不上忙的感觉，也会让人因为无力而难过。

　　周祈星晃了晃他的手臂，松开他的手。

　　娄叙言看过来。

　　他食指指向空气，两根食指慢慢靠近，在要挨上的时候停下来，右手摸上心脏，轻拍了一下，指指娄叙言又指指空气，双手掌心相对，右手成拳在心口贴了几秒，最后用左手掌心往上托。

　　娄叙言大脑再次宕机，想用手机查查到底什么意思，有点超出他的思考权限了。

　　周祈星无奈，用手机敲出一行字给他看。

　　他很在意你，你很重要。

　　娄叙言抬头看着天上的云，他想，今天的云怎么不飘了，来自心脏的位置在传来一声大过一声的震动。

　　短短九个字终结他的胡思乱想，许庭臻愿意怎么做他都支持，只要他爱自己，不做让他自己为难的事就好，其他的，他没有其他所求。

　　这种话他自然不会对着小孩子说，他在心里默念。

　　“出都出来了，我把你送回去再去接你哥下班。”

　　周祈星脑子极速转了转，然后点点头。

　　打开门后他发现家里一片黑，他先是一愣往楼道外看，外面还是亮着的，继而笑了笑，手指已经摸上开关，却迟迟没有落下。

　　一捧微弱的烛光从卧室亮起。

　　许庭臻听着钥匙插进锁孔才手忙脚乱点蜡烛，手里的蛋糕差点没拿稳。

　　暖黄色的火苗映在他脸上，虔诚地捧着蛋糕像是捧着神圣的珠宝，一步步朝娄叙言走过去。

　　娄叙言站在原地，好像被定在那似的，连关门都忘了。

　　还是周祈星去关门，发出砰的一声让他回神。

　　许庭臻唱着生日歌，歌声和在黑暗中的烛火一样在发抖，又好像在竭力克制，紧张的身体慢慢放松，声音随之变得轻柔。

　　“生日快乐，圆圆。”

　　要是放在平时这么喊他娄叙言应该会炸毛，说不许当着你弟弟的面叫这个名字！

　　可今天他没有，因为许庭臻看见，他眼眶里有一层莹润的光在打转。

　　他怔然站着，抬手去抹发痒的眼眶，手背蹭过去，一滴眼泪滚下来。

　　自暴自弃地胡乱抹了一把，他听见许庭臻说：“寿星今天不能哭，吃蛋糕会变苦的。”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眨着泛红的眼眶，在烛火下敛去所有锋芒。

　　许庭臻替他擦去眼尾没能擦掉的泪点，小心翼翼地将蛋糕放到茶几上，轻声说：“小寿星，来许个愿吧。”

　　他咽下喉头的涩然，双手虔诚合十，闭上眼睛在心里许愿。

　　独一无二的十八岁，最简单的愿望就是和喜欢的人考上同一个大学。

　　蜡烛熄灭，客厅的灯随即亮起。

　　周祈星踮着脚，伸长手臂站在开关前，转头时笑得很腼腆。

　　开了灯娄叙言才注意到蛋糕旁有张树叶形状的卡片。

　　迎面看来，以白色为底色，加上蓝色和黄色马克笔简单勾勒出形，纸飞机在阳光下自由飞旋，中间的“生日快乐”一看就知道出自许庭臻之手。

　　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朝朝晴朗，岁岁自由。

　　“寿星请抬头。”许庭臻的声音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娄叙言寻声抬头，闯入视线的是一只淡灰色小猫玩偶，样子软萌可爱，许庭臻从小猫后面探出头来，他笑得眉眼弯起来，就像……就像奶油一样细腻柔和。

　　“喜欢吗？我一眼就觉得这个很适合你，就买下来，你要是不喜欢可以去换别的。”

　　“不要，我就要这个。”娄叙言接过小猫玩偶，拿在手里揉揉耳朵捏捏尾巴，虽然嘴上没说有多喜欢，但眼神一直粘在上面，怎么也下不来。

　　“先来切蛋糕吧，”

　　他听着但没动，鬼使神差地用指尖沾了一点奶油，手快抹到许庭臻鼻尖上。

　　许庭臻呆了片刻，睫毛也跟着不解似的轻轻眨动：“你……”

　　娄叙言扭过头捂住周祈星的眼睛，倾身上前，温热的舌划过许庭臻鼻尖上的奶油，微凉甜 腻的味道在唇齿间涌动。

　　周祈星双手抓住娄叙言的手背，懂事地没有拉开。

　　下一秒，熟悉的气息顺着许庭臻的鼻尖亲上微张的嘴唇，将他未尽的言语悉数吞下，让他也尝尝奶油的清甜。

　　许庭臻紧张地抓住娄叙言的小臂，他的脸烧的厉害，很怕周祈星会突然看过来，又被这个吻蒸的头晕目眩，连推拒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奶油在湿热的吻里融化，就像许庭臻现在的抵抗全然化作软绵绵的欲拒还迎，最后的理智被消磨殆尽，乖乖陷入娄叙言的掌控，他掌心托住许庭臻的后颈，加深这个吻，又点到为止。

　　分开时两人的呼吸都乱了节奏，许庭臻抬眸无力地瞪他一眼。

　　“请允许我使用寿星特权卡一次。”

　　对方很是无辜地松开捂着周祈星眼睛的手，对着那双清澈的眼睛，这下他什么说不出口了，低着头摸上刚刚亲吻过的唇，唇周微微发粘，还有点刺痛。

　　不需要惊天动地，只要一个十八岁的夜晚，一个带着奶油味的吻，就足以让两颗心为之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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