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灵记

　　这么多次的举动下来，如今施灵双已不会像之前一样轻而易举的脸红了。

　　她甚至很快抬眼，看着季怀瑾。

　　黑白分明的眼睛中只映出他一人的身影，流露出几分眷恋。

　　季怀瑾见她这副样子，心已经软成了一摊，唇边不自觉漾起浅浅笑意。

　　他再次伸手揽着她，在她耳边柔声道：“阿双，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我会把我这里的所有情况都一一告知你的。”

　　“往后的所有事情，我们都要一同面对。你说得很对，是我起先想少了。”季怀瑾一声一声地夸赞她，听得施灵双微微翘起唇角，高兴地眯眯眼。

　　“这件事很快便会过去了，等此事了结，我定是会全心筹备我们的婚事……”他附身在她耳边说着。

　　施灵双整个人被他圈在怀中，耳旁是一声一声的情话，让她听着听着情不自禁地绻起手，轻轻抵在季怀瑾的胸膛上。

　　他抱着她说了许久，才缓缓松开她，在她额上印上一个吻后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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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怀瑾接下来的好几日都没有过来，但几乎都会托逐云转告她。

　　有时他忙得忘记了，施灵双向逐云问起来，逐云也会准确告知她。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日，直到有一日早上，施灵双起床时便觉得心神不宁。

　　等她洗漱完走到院子中时，逐云忽而从前方落下，落到她的面前：“小姐，今日京中事变，六皇子一早便反了。”

　　施清元那日在季长宜的提醒下，虽然放松了些心中的担子，但具体对施宅的防护并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愈发重视了。

　　如今的施宅四处布满了暗卫，侍卫分成多队，交替不停地在府内巡逻。

　　所以若不是庆闲一事，加之季怀瑾三番两次地同她讲起，施灵双几乎都没有感知出府外的变天。

　　昨日季怀瑾掰开了将一切事情和她一一讲述着，算是做了个铺垫。

　　她今日乍听见逐云的话，心下一惊。不过惊讶完后，又觉得合乎其然。

　　逐云继续道：“六皇子今日一早带兵冲进了宫中，现在已经进去将近一个时辰。主子在接到宫里的消息后也与端王一同进宫，在进宫前命令属下告知小姐不必惊慌，局势尚算可控，他自有准备。”

　　季怀瑾的口信带得及时又充分，但即便如此，施灵双也免不了心中的担忧。

　　逐云向她汇报完便隐去，施灵双站在院中，止不住地咬着唇瓣。

　　她没站多久，院门忽然被打开了。

　　方才逐云的禀报还清晰地留在她的脑海里，此刻听见动静，下意识扭头后退一步。

　　出现在门口的是施清元，她此刻看上去也有些焦急，都没有完全看去施灵双防备的举动，便大步上前。

　　“阿双，六皇子反了。”施灵双看清出现在院门的人是谁之后，放松下来，任由施清元拉着她的手。

　　“今日早上，府外侍卫向我禀报，父亲的也派人来告知我们。”施清元快速地把事情讲了一遍。

　　今日清晨，一切异动都还未发生。施远生和以往一样准备去上朝，可直到上朝后站了许久，也没有见到皇帝的到来。

　　此时有些朝臣耐不住，四处打听着，正在这时，原本告假久未上朝的六皇子突然率领大队人马来到朝堂上将所有朝臣团团围住。

　　好在施远生一向敏锐，皇帝迟迟不来上朝一事这几日多有发生，他早就留了个心眼。

　　今日一早，他算着时间便发觉有些不对。尽管皇帝近来常常迟上朝，但今日的时间拖得实在有些太久了，以至于朝臣们开始四处询问。

　　幸好今日朝堂外当职的宫人是他平时常有联络的一位，他便塞了些银子托对方去宫门处向他的侍卫传达消息。

　　怎料撞上六皇子闯进来，那位宫人也是幸运，恰好没有被一同关住，而是趁此时机跑到了宫门外。

　　这才有了施远生的侍卫给她们带口信这件事。

　　施灵双听完，与施清元对视一眼。

　　施清元现在已经不如刚刚得知消息时那样焦急了，她冷静下来，详细和施灵双分析着：“这件事很大，造反换帝，但不至于完全影响到我们。”

　　施远生从来没有站过队，且就从已经得知的消息来看，目前朝堂上的所有朝臣都是安全的。

　　她猜测六皇子是想逼皇帝写下退位诏书，当着所有朝臣的面宣读。他看重名正言顺的话，就定是会保下所有人的性命。

　　只不过……施清元的话语渐渐停下来，看着施灵双。

　　“世子那边……怕是不好说。”施清元眉眼压低，斟酌着开口。

　　她想表达的意思是，世子那边有些凶险。若真是让六皇子继位，运气好，端王一家只是受些牵连，往后没落。

　　运气不好的话，六皇子必然会找个借口，事后清算。

　　这也就是在皇室斗争中有所倾向的弊端所在，但这话她实在是说不出口。归根结底，季怀瑾作为一个可以完全置身事外的世子，被迫搅进这场凶险的夺位斗争，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的妹妹。

　　施清元看着施灵双素白的小脸，心下微叹，这也是她当时为什么如此强烈的反对她与季怀瑾继续来往的原因。

　　皇室复杂，妹妹小时候已经如此坎坷了，她真的不希望妹妹以后的人生也要被卷进皇室漩涡里。

　　施清元正在思索着该如何开口，却没想到见到施灵双轻轻点头，仿佛不是特别惊讶一般地说：“我晓得的。”

　　“阿瑾托人给我送来口信，他说他有准备，局面还算可控，让我不必慌张。”施灵双没有她料想中的惊讶，反而十分沉着。

　　她垂着眼帘，条理清晰：“前些日子阿瑾就和我说，民间的那些说法都是四皇子放出去的。我觉着，四皇子绝非池中物，不可能任由这件事这样发生。”

　　施清元看着施灵双有根有据地讲着，心中感慨，目光渐渐柔和下来。

　　“……我甚至怀疑，这件事是四皇子故意为之。”施清元没有打断她，施灵双便一直跟着自己的想法往下说，“说不准，连这件事都是他算好的，这样既能将六皇子一举擒获，也可名正言顺的上位。”

　　她顺着自己的所思所想，不小心说出了这些惊天的话。

　　反应过来后，施灵双忙抬眼看了看施清元，抿了抿唇，不敢再往下说。

　　施清元拉着她的手作安抚，道：“此事也不好妄议。”

　　“至于世子今日一早托人告诉你的，我们也只能期盼，事情真的如此。”

　　期盼事情真的是这样的，季怀瑾真的做了很多准备。

　　施清元想，季怀瑾是这样说的话，哪怕真的是六皇子继位，应当也影响不到他身上来。

　　她不管这场争权夺位最后谁败谁赢，只要不牵连到施灵双，谁继位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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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中。

　　朝臣们被团团围住后，六皇子信步走向前，在所有人的视线中道：“委屈众位大臣了，要不了多久，等诏书送来宣读后，我便放众位大臣回府。”

　　有些骨头硬的大臣当即便站起来，朝六皇子啐道：“你可知这是造反！夺位弑父之举，六皇子也不怕百年之后黄泉路上怎么和地府的人交代！”

　　六皇子大声笑着：“百年之后的事，自等百年之后再议。”

　　“况且，”他收敛起笑容，示意一旁的侍卫过去压着这位官员。

　　“本殿下可从未想过要弑父，只是退位而已，父皇的位置也坐得够久了，众位大臣难道不想见到换一个人坐上那等位置吗？”

　　六皇子野心勃勃地看着朝堂上的那个座位，一转身，带领手下部分侍卫向着皇帝居住的乾栖宫走去。

　　乾栖宫的宫门已然大开，六皇子走进去，一路走到内室中。

　　一路畅通无阻，四周都是他的人。

　　他心中闪过一丝怪异，但很快便被即将继位的喜悦冲昏了头。

　　六皇子走至床榻旁，看着床幔围起来的榻上，隐隐隆起一个人影。

　　“父皇，您当年继位的时候，想得到今日吗？”内室里也都是他的人，皇帝身边的公公早已被绑了手脚堵了嘴迷晕了仍在一旁。

　　六皇子现在忽然就不急了，他望着乾栖宫仔细环视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回那个人影上。

　　“您也别担心，我与您早年不同，本意并非杀了您，只要给我写好退位诏书便可。”他道，“这天下交与您手中后，便一直走下坡路。经济停滞，战争不断，也怨不得我四皇兄前段时间在民间散播，说您气数已尽啊！”

　　说到这里，六皇子一笑，往前两步，正要拉开床幔：“我说这天下啊，也该换个人做主了。说起来，您还不知道我刚刚说的这件事吧？还真是要好生谢谢我四皇兄啊……”

　　“皇弟，不谢。”一道声音传来，音色清润流畅，却让六皇子一下子变了脸色。

　　他立即收回伸出去的手，却还是晚了一步。

　　季湛从塌上一跃而起，一把拉住六皇子的手，袖中翻出一柄尖刀，一下子就刺入了六皇子的肩头。

　　“啊！”六皇子霎时发出一声惨叫，随即怒吼，“站着干什么！还不速速过来！”

　　但内室里的那些侍卫全部没有任何动静，反而从屋外光明正大走进来一个人。

　　季怀瑾向前走着，身后跟着的季湛的心腹捧着一只卷轴。

　　可怜六皇子刚刚瞧见季怀瑾走进来，还没弄清到底发生了何事就被身后兴奋的季湛一刀抹了脖子。

　　抹了脖子后，季湛仍十分细致地又补了一刀补在心口处，这才扔掉那柄尖刀，起身拍了拍衣服。

　　他深深看了季怀瑾一眼，季怀瑾低眉顺目地站着，身后季湛的心腹上前一步，双手托着卷轴递上前。

　　季湛接过卷轴，仔细地看了又看，这才吩咐屋内的侍卫处理现场。

　　他带着心腹向着朝堂走去，没有和季怀瑾说一个字，但让季怀瑾无形之间松了口气。

　　季怀瑾原本紧攥着的左手放松下来，捏着的暗刀也渐渐松开。

　　他转了转头，垂眸深思片刻，抬手往自己手上划了一条口子。

　　划痕不深，但足够明显。

　　季怀瑾顶着手上的划痕，快步向前，也走向了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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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灵双今日忧心了一整日，却没想到事情是一大早清晨发生的，但还没等到用晚膳的时间，就已经结束了。

　　施远生回府后，叫人再次给她们传来口信。

　　施清元拿着这封短信，走到施灵双的院子中。

　　彼时施灵双正坐在矮塌旁，话本子医书绣针之类的东西全部堆在桌子上，但她只是将头靠着，默默发着呆，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见到施清元来，忙起身：“姐姐。”

　　“父亲传信了，想来一切都已经结束。”施清元朝她挥了下手中的信件，眉眼中也带着几分讶然。

　　而这几分讶然在与施灵双共同读完信中的内容后，不减反增。

　　就连施灵双都惊讶地扬起眉头：“这……所说的竟是真的？”

　　信中写的四皇子季湛一切行为举止都如此恰到好处，简直让人怀疑其如有神助。

　　“当然不可能。”施清元嗤笑一声，“放到平时，一个两个称得上是巧合。但在这样的时候，一个巧合都极为可疑，更何况四皇子今日的一举一动根本不止一个巧合。”

　　偏偏就那样巧，在六皇子逼宫的时候，季湛恰巧先他一步带着侍卫进宫看望皇帝？又那样巧的，季湛刚好接过了皇帝所写退位于他的诏书？

　　各种巧合实在太多了，稍微有些头脑的人都能看出不对劲来。

　　可就算发觉不对劲又能怎样呢？

　　季湛来到朝堂的时候，不仅宣布了六皇子死于他手，更悲切地宣布，在斗争当中，六皇子是失手杀了皇帝后才被他反杀的。

　　皇帝已死，朝中老臣又确定传位诏书是皇帝亲笔所写。

　　季湛虽仍漏洞百出，但表面上较之死去的六皇子却圆和不少，相当于给了所有人一个台阶。

　　除却有些实在刚正不阿或为六皇子麾下的朝臣，大部分朝臣都默认了四皇子季湛继位一事。

　　施清元与她看完信后，交谈了两句，就匆匆离开给施远生回信报安了。

　　等她离开过后，施灵双还有些愣神地站在原地。

　　直到季怀瑾从阴影中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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