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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八月中旬,正值夏日,这白日里日光直射,让人不敢抬头。
这一路相对顺遂,只是长途跋涉,一路颠簸,算是损失了一匹马。
开始宁惟意想着跑远些,好叫人追不上,就没由着马匹,累得那马直接倒地,他实在不想在此处多等,便将马匹卖于就近客栈,另又新买良驹。
少时盛京城到漓州的必经之路上必然有好几伙土匪的,然新帝登基,下令大力收缴,才得让他一路平安无虞。
这事儿也是他任性胡闹了些。
再如何也不该跑离盛京,可谁让他裴怀衡竟生出把人关在府中看管的心思。
以往都是他这般对不爱读书的裴怀衡,却不想对方竟如此反过来对他。
所幸他有心去南方,又正巧祖宅也在南方,便干脆去了漓州,在漓州祖宅也好让父亲兄长放心,不然不止裴怀衡一人要将他抓回去。
漓州城中。
今日下了雨,宁惟意撑伞前往记忆里宁家祖宅去。
离开漓州久住盛京已有十一年,前一两年宁尚书空闲还能带两人一同回来,现在也不过是请人偶尔打扫,避免灰尘太厚。
这里早不再是少时的模样,以往他与兄长最爱跑去城门底下那家甜水店帮着干活,现在铺面已换成茶摊,老板也不是那位爷爷。
这条巷子,来往人他也不再熟悉,旁人好奇看他,他也同样。
宁惟意来到一处挂着铜铃的宅子前,两扇院门分别各自画着兰花。
幼时在学堂初学兰花,他们两兄弟便悄悄在门上画的,夫子教的兰花有叶有花,可宁惟意偏只画叶不见花。
当时宁思岚还同他争辩,要给他改了,他不同意,宁思岚见他哭闹,这才留到至今,经历数年风吹日晒,木制门下方也被蚊虫腐蚀,轻轻一碰就得掉下几块,那兰花图样早已斑驳。
他将门小心推开,木质门特有的吱呀声响起,年久失修,还是没承受住,啪嗒一声又掉了一大块。
宁惟意看着眼前破败不堪的大门,不是常有人来打扫吗,都没人瞧见这门?
“看来还得先找人修门。”他往里走,院中石缝里长出的草很是茂盛,院中有颗枣树,种下许多年,如今八月,早结了不少果子,等到九月就能采摘。
院中水缸里没有水,可枣树下方泥土是湿的,有人来浇过水。
先去屋里看看。
屋中桌凳齐全,有一层薄灰,还是先打扫吧。
院中有口水井,他瞧见里面还有水,便寻了水桶,不知道从哪儿扯了块布就开始行动。
“有人在吗?”门外传来声音。
宁惟意从屋中出来,他挽起衣袖,刚开始打扫。
那人看着他,不认识,但对方手上还滴着水,在打扫?
“你在这儿做什么?”
“打扫啊。”宁惟意打量着门口拎着个竹篮的男子。
“原来这家有人的,我还以为没人住呐。”齐川自来熟地往里走,笑容大方,他将手中篮子放在院里的石桌上,“我住在你隔壁,你从京中来的?”
“有什么事?”宁惟意见他自顾自地进来,又很熟络地与自己说话,警惕起来。
齐川见他蹙眉,忙解释:“我真是你家隔壁的,你家的树都是我浇的,要不然早死了,而且我是发现你家门开着,怕有小偷,我才来看的。”
原来是这人照顾的树。
“多谢。”他态度有所好转。
齐川挠挠头,尴尬一笑:“你也别谢我,主要你家的树太高,枝叶也多,伸到我家院子里来了,一成熟我也摘过不少,那我也不能白吃。”
宁惟意看向那棵枣树,有一大半都在隔壁。
“结果了摘便是,这照料是另一回事,晚些时候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爷爷还需我照顾,要是出去吃,他就没人管了。”齐川将篮子拎起,从中取出几个才摘回来的桃子,拿了几片菜叶垫在底下,“这个送你吃。”
宁惟意是拒绝的,但人送都送了,直接就走了。
他看着隔壁的屋顶:“原来是齐爷爷家的。”
改明儿得去拜访。
现在要做的是打扫,不然今晚肯定没法住人。
隔壁,齐川回到家里。
院子里有一老头子正坐在檐下躺椅上摇着蒲扇,哼着小曲。
“爷爷,我刚发现隔壁居然有人住!”
齐爷爷睁开一只眼睛瞥他,继续摇着扇子:“人好多年没回来了,早定居盛京,不可能有人。”
“真有人,我刚看了,瞧着和我年纪相仿,正在打扫呐。”
“真有人?”
齐川肯定点头。
齐爷爷看着院墙突然一笑:“怕是宁家二小子回来了,人大你三岁,你俩以前还一起玩儿呐。”
那是宁二哥!”齐川惊喜,放下篮子就往外跑,“爷,我晚些时候再给你做饭,饿了吃桃。”
“跑这么快啊?”一眨眼功夫人就没影儿。
齐家是做木匠的,四五岁的齐川总爱求着家里父母长辈用木头雕些小玩意,他一得到就跑到隔壁跟人分享。
宁家两兄弟总被父亲关在屋中读书,得背完才能出去玩,哥哥稳重些,乖乖背书看书,但七八岁的宁惟意可不行,每一次齐川来找他们,他都偷跑出去,还央求哥哥不要与父亲告状。
两小孩儿白日里是玩儿开心了,浑身脏污,一回家便讨了一顿骂,齐川年纪小,家中父母说道两句就要哭,但又倔强得很,死活就让眼泪打转不让它掉。
人宁惟意就不一样了,还得讨打,挨了还好几次扫帚,最后问他还敢不敢,他就笑脸盈盈点头:“敢啊。”
最后被迫压着不背完落下的不准睡觉。
“宁二哥!”
宁惟意正忙着擦拭烛台,齐川那一嗓子,差点害得他手中的东西掉地上。
他一转头,齐川出现在他面前,还是那副笑脸样,但眼中是惊喜,对方指着自己介绍:“宁二哥,是我啊,小川。”
小川?宁惟意将眼前人与记忆中那个小孩儿联系在一起,确实有相似之处,人又刚好是齐爷爷家的:“都快和我一样高了。”
“那可不,我还要长的呐。”齐川上前接过宁惟意手中的破布,“我刚才就觉着眼熟,回去一问我爷,才知道真是你,宁大哥和宁伯伯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宁惟意重新寻了块布:“他们京中还有公务,我没事就回来住一段时间,齐爷爷也在家里啊?”
“他老人家正在屋檐下哼小曲,悠闲得很。”
“他没去山上找木材?”
往日隔三岔五就跑山上待着。
“早几年腿伤着了,没法再去,也就闲下来,在家编点竹篮之类的。”
二人边干活同对方讲各自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忙活太阳下山。
齐川邀请他到自己家吃饭。
宁惟意说帮他一起,但齐川表示不用,自己很快的,让他去陪爷爷说话。
从踏入这宅院,注意到的只有齐爷爷,就连墙角竹竿上晾晒的衣服也只是他们两人的,伯母伯父呐?
齐爷爷笑脸盈盈,将旁边的竹椅拉过来,示意宁惟意坐。
“都长这么大了啊,怎么就你一个回来了?”
宁惟意坐在他旁边,看到靠这躺椅放着的棍子,无奈情绪闪过,笑言:“肯定的,小川也长大了,父亲和兄长在京中忙,我就想着来看看。”
“早知你要回来,我和小川就帮着把院子里的收拾收拾,过了快十一年,我还以为你们再也不回来了。”
“你母亲如何,身体好些了吗?”
“母亲她入京第二年便因为病痛折磨离世了。”
齐爷爷愣住,他望向正忙活的齐川:“小川的父母八年前也没了,山上采药二人失足落水,尸身寻了两日才寻到。”
那时候的齐川也不过八九岁便没了父母,还有齐爷爷的腿脚,宁惟意的视线落在他的腿上,有些心疼得看着做事井井有条的齐川。
如今十六七岁就要扛起整个家。
“小川长大了。”
齐爷爷眼中也是欣慰:“是啊,早就长大了。”
“我看院子里有不少木头竹条,那现在他就是继承您的手艺?”
“偶尔闲着就做做,我也不想他上山最后整成我这副样子,也不愿他同他父母那般发生意外,现在就在常兴楼里当伙计,今日正好休息。”
他心疼自己唯一的孙儿,可自己也没法出去找活来维持生计,在家编写东西,坐久了也腿脚不舒服。
也幸得齐川乐观,做什么都积极,勤快,还机灵,掌柜不少夸奖,每月还能多领几个子儿。
现在的齐川还是同小时候一样,总是高兴着。
他们在一边聊了没多久,齐川那边也做好了饭。
“宁二哥,今夜将就着,明儿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他看着桌上简单的几盘清炒小菜,炒鸡蛋,感觉回到小时候来这儿蹭饭。
“已经很好了,明儿你不是要做工嘛,不必管我,爷爷交给我照顾就行,你放心。”
刚才与齐爷爷聊天,齐川每日去做工,早晨起床做饭的时候,会多准备些留着齐爷爷中午那会儿吃,晚上就他回来做。
掌柜知道他家里有人要照顾,他比其他人要收工得早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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