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妥协
是李昭的父母找来了,那现在他们应该是管,还是不管?
正犹豫着,李昭无助地看向他们,方前和佟鸣对视一眼,同时上前拉住那对夫妻。
到底是种了一辈子地,这老两口虽说人到中年,劲儿可一点都不小。
李昭他爸扯着佟鸣,俩人一起撞在病床上,铁制支架在地上‘刺啦——’,刺耳的摩擦声划破天际。
“怎么还在病房里打起来了!”
“别打了!”
“有没有人管啊!”
“没打!谁打了!”方前扯着嗓子大声喊,他们只是单纯地拉着这两夫妻想让李昭跑,可是这两人挣扎地实在太厉害了,方前现在头发被李昭他妈拽着,脸被扯着,完全属于单方面挨打。
李昭趁机脱了身,却没走,他站在原地听到他妈对他大声喊:“你敢走试试!你再敢去找他,我也不活了!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说着她就要往病床上撞,方前又赶忙反手抱着她。
李昭双手紧紧抓着病号服,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尧秋泽从地上捡起被踩脏的衣服,走过去拉着他的胳膊:“你没事吧?”
李昭勉强挤出一个笑,眼里满是无奈。
“吵什么吵!在病房里闹像什么样子!要闹出去闹,不然我报警了!”一个护士进来怒声呵斥。
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方前和佟鸣松开牵制着老两口的手,那两夫妻什么也没说,李昭他妈走过去抓起李昭的手就要带他走。
“衣服。”尧秋泽捧着手里的风衣。
李昭没来得及接,他爸就走过来一把夺过衣服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又狠狠瞪了尧秋泽一眼,三个人离开了医院。
病床旁边一片狼藉,护士催他们把床挪回去,地上垃圾收拾好,方前和佟鸣干完,尧秋泽又把风衣和裙子捡了起来,抱在怀里站在墙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吧。”方前过去拽拽他袖子。
三个人坐上佟鸣的车回去,尧秋泽才问他们:“你们觉不觉得他爸妈知道他要去找谁?”
“听起来是,”方前坐在后面的马扎上探着头说,“你今天不是跟他聊一天吗?他说要去找那个老师是个什么人啊?”
“挺好的人啊,”尧秋泽回想道,“李昭说,那个老师从他十四岁的时候就开始教他了,对他很好,后来县里那所聋哑学校倒闭,他爸妈想让他回家跟着种地,他的老师就去劝他爸妈说能带他去市里的聋哑学校继续读,将来在城里找个工作,赚得比种地多,然后他就跟着去了,他从聋哑学校毕业,那个老师的爸刚好中风偏瘫,他就去老师家照顾他爸,前两年老人离世,他才回来的。”
方前挠挠头:“那挺正常一人。”
“可能李昭离开家的时候不穿女装,回来后才有这个癖好。”开车的佟鸣说。
尧秋泽和方前恍然大悟,这么说就合理了,所以李昭他妈才说他敢去找他她就去死。
“但我感觉李昭是从心底里喜欢这么打扮的,他还给我说他以前穿过什么裙子,每一条都记得很清楚。”尧秋泽低头拨弄了一下怀里的衣服,裙子好像被撕扯破了。
“李昭喜欢没有用,他爸妈觉得他有病,自然会恨那个老师。”
“嗯......不知道他回去了会怎么样。”
李昭就像一个短暂的插曲,和他们相识了短短一天,便消失在了生活里。
第二天中午上班前尧秋泽骑着车带着包衣服过来,说要洗衣服。
方前站在水池边看着他们这院子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飘荡着一条裙子,还是被尧秋泽仔细缝好的,就问他:“你怎么不在家洗啊还特意跑到这儿。”
“家里挂一条裙子更不好吧,我爸都单身几十年了,可禁不住让人家嚼舌根。”
“也是,”方前点点头,“那你打算洗好给他送回去?”
尧秋泽双手按在盆子里,沉默了一会儿:“不了吧,有缘再见的话就还给他。”
这几天尧秋泽一直闷闷不乐,同样闷闷不乐的还有小珍珠。
在前台值班的时候小丽拉着方前嘀咕,有没有发现小珍珠总是心不在焉,还有一种淡淡的忧伤。
他也看出来了,小珍珠话变少了,还总是在发呆。
小丽用胳膊肘顶顶他:“这时候你就要主动出击,在她脆弱的时候给她温暖,她才能芳心暗许。”
“......”方前给她表演了一个皮笑肉不笑。
过了一下午,小丽慌慌张张从楼上跑下楼,对方前说:“最新消息!小珍珠好像要订婚了!”
“订婚?她不是说她不喜欢那男的吗?”方前诧异。
“那谁知道啊,我电话里听了一嘴。”
那天下班之后,方前值班要留下收拾前厅,是最后一个走的,小珍珠在她的办公室里没出来,方前临走前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走到办公室门口敲敲门。
门没有锁,也没人应,他按下门把手把门推开一个缝,看到小珍珠看着她办公室里那扇小小的窗户在发呆。
他把门推开又敲了敲。
“嗯?”小珍珠回过神,“方前?你还没走啊?”
“就走了,”他走进去,“听说你要订婚啊?”
小珍珠呵呵笑了一声:“又是小丽吧。”
她走过来靠着桌子,摇了摇头:“我没要订婚,只是现在的情况有点......复杂。”
“说来听听?”
“那你坐,我展开讲讲,”小珍珠坐在椅子上,叫方前坐沙发,“那个当兵的提前回来了,工作也安排好了,前两天他就来我家提亲,本来吧,你说这个男的要是跟咱们镇上其他男的一样那么差劲也就算了......”
方前听着眉头一皱,其他,他是其他之一?这么差劲吗?
“啊,除了你,还有佟鸣,”小珍珠补充了一句,又说,“但他偏偏不是,我想起来两年前跟他见面,他话也不多,所以我对他一直没什么印象,这次见面我发现,他特有礼貌,很懂得尊重人,反正我爸我妈对他一百个满意,而且他说......他已经喜欢我好几年了,他本来想着当兵回来我如果找了别人,他就放弃,结果我还是单身,他决定以结婚为前提追我。”
“你动摇了。”方前直戳要害。
小珍珠哀叹一声,她确实是动摇了。
“你了解他吗?”方前问。
“不够了解。”
“那你有可能喜欢他吗?”
“不好说,虽然他人好,长得也还行,但有些木讷,死板,不是我喜欢的款。”
“那你愁什么?你不是要轰轰烈烈恋爱吗?总不能因为他人好你就嫁吧,世界上好人多了去了。”
小珍珠托着下巴,又看着她的窗户外,有点不甘愿地说:“我怕时间长了,我又会妥协,就像两年前那样,觉得日子和谁过不是过啊,这个镇就这么大的地方,见到的人永远都是这么些人,连个新的盼头都没有。”
那天晚上方前没能安慰小珍珠什么,他想起来他刚到镇上时方贯对着那百十米就到头的路满足地说:“这里还是一眼就能望到头。”
方贯想要把自己禁锢住,所以他喜欢这里,小珍珠想要轰轰烈烈,所以她不喜欢这里,这个镇就在这里,有人想进来,有人想出去,有人在里面忙忙碌碌日复一日过着几乎重复的生活。
他回到院子的时候佟鸣已经睡了,在门口给他留了一盏灯,方前站在那里徘徊了一会儿,他心里有话想和佟鸣聊,可想想还是没打扰,自己回了西屋。
一整个晚上他睡得都不安稳,半夜被尿憋醒,睁开眼环顾四周,他第一反应又是在找佟鸣,结果周遭只是一片空荡,只有斜对角堆着几箱其他房间放不下的货。
他这毛病出现过好几次了,他一直没好意思说,他觉得这种行为简直就像没断奶的小孩儿睁开眼找妈妈一样,很可耻。
他从床上翻下来穿着背心和大裤衩跑出去上厕所,夜间的寒风吹得他一个哆嗦。
第二天早上起来,佟鸣看到方前叼着个牙刷,在水池边灵魂出窍。
“昨天没睡好?”他走过去问。
“嗯。”方前闷哼一声。
“怎么了?心情不好?”
方前吐掉嘴里的泡沫漱漱口,又洗了把脸:“最近身边的人都心情不好,天也不好,传染。”
“除了尧秋泽,还有谁?”
“小珍珠啊。”
不是佟鸣爱听的。
方前把毛巾搭在肩膀上,开始句句小珍珠,一路跟在他屁股后进了屋子,坐在床上说:“她怕她会妥协,我也怕她会妥协。”
“你怕什么?”
“你不知道,那天她跟我说,她理想中的恋爱就是和喜欢的人轰轰烈烈,但是她又觉得自己跟初恋跨不过鸿沟,被磨久了,真的可能会认命,毕竟她之前就妥协过一次,有点......”
有点可惜,他在心里说。
佟鸣背对着他坐在书桌前没有回话,他把毛巾摘下来,深长胳膊在佟鸣背上抽了一下:“你怎么不发表意见?”
"我不了解她,没有意见,"他在写些什么,笔顿了顿,转头问方前,“你会向不喜欢的人妥协吗?”
“不会,”方前不假思索,“我只要两厢情愿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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