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光

　　夏季结束之前，陈一敬带林一序去了趟惠山疗养院，那里已经不复从前的神秘可怖难以接近。
　　“其实以前我一直觉得我妈是装疯的。”林一序走在明亮安静的走廊里，瓷砖地面能映出他模糊的影子。
　　陈一敬揽着他的腰和他并肩走着，心想这里哪一间是林一序曾住过的房间，他要把它买下来，彻底钉死。
　　周栩栩还是老样子，呆呆的抱着个枕头站在窗边，只看背影的话，和十年前林一序从溪城赶回来见她那次差不多。
　　依旧窈窕漂亮。
　　林一序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轻声喊她妈妈。
　　周栩栩似有所觉，抬手碰了碰圈在自己腰间的那双手。
　　“妈妈？”林一序又喊她一声，这次没有反应了。
　　他想不通怎么好好的一个人能疯十年，他自己被电击洗脑打药，脑子也就坏了四五年，可能是自己那时候年轻，抵抗力好。
　　他无奈的想。
　　陈一敬去了院长办公室，调出了林一序当年在疗养院的治疗日常，文件很多，也是按日期排列，详细记录了他哪一天做了电击治疗，哪一天注射了镇定药剂，哪一天接受了心理咨询……
　　陈一敬看不下去那些，手指颤抖着关掉文件，问了是哪间病房，他要去看看。
　　陪同人员带他过去，到了才发现就在周栩栩的隔壁。
　　那一年多，一墙之隔，关了一对可怜的母子。
　　病房里干干净净的，陈一敬坐到床上，抬头看那个可能装过摄像头的位置，现在已经被拆掉了，留下一截黑乎乎的线头，床头的金属栏杆上有很多擦痕，是那时候被手铐磨的。
　　陈一敬用手指摸过去，感觉摸了一手的血。
　　他离开之后陪同人员给这间病房上了锁，他刚刚已经买下了这间病房，他不允许再有任何人住进这里。
　　林一序和周栩栩告了别，他们母子情分原本就淡，只靠一点点血缘维系。

　　林潮信的车祸是陈和风干的，最终判决之前，陈一敬曾两次被叫去警察局问话，不过很快就出来了，林一序去接他，问他有没有事，他说没事，警察找不到他买凶杀人的证据。
　　因为警方的疑点很站不住脚，第一个是许嘉和王越的婚礼，陈一敬给了八百八十八万份子钱，几乎是天价，许嘉后来用八百万把陈和风的赌瘾勾起来，让他欠了一千六百多万高利贷，他没办法还钱，被追债的人恐吓要断他手脚，才来找了陈一敬。
　　警方的第二个疑点是陈一敬一开始明明不肯给钱，甚至拿林一序威胁也没用，为什么陈和风进医院之后，不到一个月，陈一敬就帮他把欠的钱都还了。
　　第一个疑点陈一敬咬死了说自己和许嘉是很多年的好朋友，这点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许嘉那边说法也差不多，警方不可能因为份子钱给太多就抓人，这一条被糊弄过去了。
　　第二个疑点陈一敬说父债子偿天经地义，看他太可怜了而已，警方也不能阻止他尽孝心，被道德绑架过去了。
　　陈和风后来从警方那里知道了诱惑他赌博可能是陈一敬的手笔，但是没有办法，他已经杀人了，跟着陈一敬给他指的路，他还有可能得到一个安详的晚年，否则他不管在里面还是出来了都会很难熬，他想明白这一点，倒是没有翻供。
　　事实上，本来案子已经顺利结案，陈一敬根本不会被警方传唤，是因为一位姓乔的副局长关注到了陈和风与陈一敬的父子关系，才要求重新细致的排查案件疑点。
　　总之最后陈和风因过失致人死亡被判了六年，不过在牢里一个多月的时候不小心触电身亡了。
　　林一序猜这里面也有陈一敬的示意。
　　因为在得到陈和风的死讯之后，陈一敬去领回了骨灰，把他随便撒在了回家路上的某条江里。
　　当天晚上他带林一序去吃了一顿饭。
　　包厢里就两个人，封行和封于临。
　　饭桌上不可能光明正大聊犯法的事，林一序假装专心的吃饭，偷偷拿手机查了封行，这位大老板在S市也是名头极响的人物，年轻的时候混过□□，后来金盆洗手，做了货运公司，到现在名下二手车买卖、驾校、赛车俱乐部什么都有，基本上只要跟车子有关的生意他都做。
　　他本人还是个情种，三十几岁爱上一个德国超模，三个月就把人娶回家，育有一子，从不乱搞，家庭美满。
　　林一序举着筷子的手迟迟没动作，陈一敬往他那边看去一眼，看见了他手机上的搜索界面，握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
　　正好封于临被封行叫起来给他敬酒，他也没听清封于临说了什么，点点头，仰头喝了一杯白酒。
　　一顿饭结束，封家父子先告辞。
　　走出包厢后，封行面色不虞的盯着儿子，警告他，“今晚过后，他身边那个男人你想都不要去想，否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封于临不知道陈一敬算计过的那些事，不过自从撞见过办公室里的那一幕，他也已经打算放弃了，失魂落魄的说了声知道了。
　　陈一敬有点醉了，脖子后仰靠在椅背上，把手掌放在林一序的腿上，试探他的情绪。
　　林一序其实没什么想法，陈一敬恨陈和风，他感觉得到，家庭失和的幼年，被霸凌的童年，孤苦无依的少年，归根结底都是因为父母的不负责任。
　　没有人撑腰的小孩会很辛苦。
　　他本来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不用把林一序当成此生唯一的光，陈和风是一切苦痛的根源，现在陈一敬把他斩断了。
　　林一序把腿打开，让他摸一会儿，陈一敬很喜欢他的腿，所以他经常穿短裙，就是为了能让他随时随地可以摸到。
　　陈一敬感觉到了，吐出一口气，他的宝宝一直都能理解他，不会害怕他。
　　明明有时候连他自己也会害怕自己。
　　“老公，我们回家啦。”林一序靠过去亲了亲陈一敬因为酒精而透粉的喉结。
　　陈一敬喝醉了很黏人，像只大狗狗，需要每时每刻都叼着他的小骨头。
　　林一序被抱的死紧，第二天起来腰上都有淤青。
　　“陈一敬，看你干的好事，我今天都不能穿露腰的裙子了。”林一序光着脚跑到厨房，掀起睡衣控诉。
　　陈一敬看了一眼，低头舔吻那片淤青，然后把他抱到身上挂着，一手把一碗牛肉饺子端起来往餐桌走。
　　桌上还放着那本厚厚的相册，现在已经看了一大半，陈一敬每天老老实实的看十张，绝不多看。
　　不小心看上火了就让林一序舔给他。
　　林一序觉得他每天都在上火。
　　两个人坐在一起吃一碗饺子，有时候分一个饺子，吃着吃着就开始亲，最后饺子都凉了，大夏天的，也是不容易。
　　天气越热，林一序穿的越少，陈一敬一般不管他，别人看得见吃不着，他很爽。
　　不过有次真的太过分了，林一序全身上下加起来的布料都没有他一条内裤多，被他黑着脸拿西装外套包起来扔在休息室里。
　　入秋之后，先是《寒杀》顺利杀青，再是电影《好梦时间》定档春节假期，陈一敬开始忙起来，参与电影宣传和路演。
　　林一序跟着他全国跑，和瞿英子玩儿的不亦乐乎，有时候他会想，要是没有陈一敬怎么办，他要干什么，他需不需要有自己的事业？
　　不过也就想想，他天生懒散不上进，就喜欢当一只金丝雀，他喜欢那个笼子，他甘愿在笼子里呆一辈子。
　　到了年底，所有工作好不容易告一段落，陈一敬坐在书房里构思自己的新小说，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他拿起来，看见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内容是：他快出来了。
　　没头没尾，但陈一敬看得懂，宋继远的服刑快结束了，算算时间，他应该是在监狱里表现良好，得到了减刑。
　　不过监狱里表现良好，不一定监狱外也会表现良好，陈一敬回想起这个人杀死李选时的干净利落，可能他这些年在牢里已经想通了罪魁祸首是他。
　　会不会来报复呢……
　　他把金丝边眼睛拿下来放在书桌上，伸手拧了拧眉心。
　　思考几分钟后，他打开iPad发送了通话请求。
　　过了几秒，林一序跑进书房，他头发刚吹了一半，白毛乱糟糟的，问：“怎么啦？”
　　陈一敬让他坐到书桌上，跟他打手语：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愿意跟我一起死吗？
　　林一序愣了好半天，他伸手抓了抓头发，不解道：“老公，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陈一敬突然有点怕，怕他说不愿意，那他会很不放心的，如果林一序想一个人活着，他会把自己的所有财产都留给他，但是没有陈一敬的林一序，没有办法和他人建立亲密关系，他会很孤独，所以他不太放心，他希望林一序能跟他一起死。
　　陈一敬没解释，只继续问他愿不愿意。
　　林一序双手撑在桌沿，踢了拖鞋，白嫩的脚趾踩上陈一敬的大腿，暧昧的蹭着，“你能给我选一个不那么疼的死法吗？”
　　陈一敬想了想，打手语：我安排人带你去瑞士进行安乐死，应该不会疼。
　　“那行啊，你安排好就行。”林一序脚尖上移，踩在陈一敬的腹肌上，很硬，“你死了之后我就去吗？”
　　陈一敬把他的脚按到自己腿间，让他干点正经事，然后打手语：等我葬礼之后吧。
　　林一序摇摇头，“太久了，我等不了那么久，你一进太平间就让人带我去瑞士吧。”
　　陈一敬微微皱眉，打手语问：那葬礼怎么办？
　　林一序有点无语，“老公，你都死了还担心什么葬礼？”
　　他想起自己十五岁时的葬礼，主角都没在场，居然稀里糊涂也办完了，可见葬礼并不靠谱。
　　林一序的双脚被握在一起，睡裤太滑了，他在桌上坐不住，只能用手紧紧扣着桌沿，配合陈一敬。
　　“老公，我们结婚吧。”林一序眼睛一亮。
　　陈一敬用黑沉的眸子看着他，偏头在他脚心吻了吻，意思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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