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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走
次日。
临近晌午。
歧川一进庭院,便听闻女子嬉笑,有一道笑声不似苏姑娘的声音。
他循声绕过假山,见庭中有三人,一男两女,男子是纪羡,他身姿慵懒地依着美人靠吹风,两女子一坐一立,坐着之人一袭墨绿绣殷红牡丹长裙,配絳紫披帛,罕见地上了妆,黛眉红唇,明丽夺目,是苏姑娘。
而立着为苏姑娘梳头的女子歧川就不认识了。
虞辛棠放下铜镜,瞧见了不远处的歧川。
“歧副将。”
歧川上前,“见过苏姑娘,”视线后移,“请问苏姑娘,这位是?”
“这位姑娘叫绿贞。”
虞辛棠又对身后的绿贞道:“绿贞,这位大人是秦将军的副将,歧川歧副将。”
绿贞生得清新脱俗,如山间精灵,宛如初绽柳叶的眉毛下长着一双浅色眼睛,清透如水。
她拿着一把木梳,站了出来,屈膝朝歧川行礼,“民女见过歧副将。”
歧川颔首,算是应下了。
他问虞辛棠:“姑娘,这位绿贞是您的朋友吗?”
“不是。”
“绿贞身世可怜,其母早亡,其父嗜赌如命,欠了赌场许多钱,要拿她抵给赌场,我和纪羡恰巧瞧见了,路见不平救下了她。”
“这丫头是个仁义的,非要跟着我回来,说要给我当牛做马。”
歧川听完前因后果,面无表情看了绿贞片刻,一张冰块脸有些骇人。
绿贞面上的笑渐渐消散,怯怯地往虞辛棠身后躲了躲。
歧川收回目光,“回锦城路途遥远,有一人伺候姑娘也好。”
闻言,虞辛棠捏紧步摇的手放松了些。
“哪能啊,现在名义上我是秦君泽的侍女,侍女要什么人伺候,等绿贞帮我把这只步摇戴上后,你就将人带去秦君泽那儿吧。”
歧川:“……您将此女给将军。”
“嗯嗯。”
歧川沉默了一会儿,委婉道:“在下认为将军可能用不着。”
虞辛棠:“万一用得着呢。”
歧川:“……是。”
虞辛棠甫一回屋,就听见隔壁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
隐隐还有一声,“滚。”
虽然说她回来之前已经做了些心理准备,但此刻听见秦君泽的冷呵还是有些不安。
“苏姑娘,救命啊——”
绿贞梨花带雨地跑了回来。
跟在绿贞身后的歧川朝虞辛棠使了一个眼神,示意她将军大发雷霆了,而后离去。
他步伐有些急,似怕成为被殃及的池鱼,自然也就没机会看到背着他的绿贞调皮地向虞辛棠眨了眨眼,才哭着道:
“苏姑娘,民女不想再去将军那边了。”
“民女不过是不小心打翻茶水,打湿了将军的衣裳,他便说民女心思不纯,厌恶地让我滚远点。”
“您是不知道,当时将军的眼神可凶了,就像、就像要当场处死我一样,呜呜呜……”
虞辛棠安慰道:“他一贯这德行,”提高音量,确保隔壁的秦某人听见,“生信多疑、肆意妄为、欺压女子、很不要脸,绿贞你别哭了哈。”
门口光线变暗。
秦君泽走了出来,“我在你心里就这般不堪的吗?”
虞辛棠的目光在他缠着纱布的右手顿了一下,最后落在他脸上,“为什么不堪你自己不是很清楚吗?”
或许是理亏一方,秦君泽的脸色并没有虞辛棠想象中的那么阴沉,冷冷淡淡的,情绪丝毫不外露。
他道:“昨日你假摔,引暗卫出来,套元白的话,今日又找个女人塞我房里。你的心思我清楚,都随你折腾。”
“可,”秦君泽漆黑凤眸深沉一片,语气隐隐透出势必可得的狠厉,“明日你必须跟我走。”
本想气秦君泽的,却反倒把自己气一大遭。
虞辛棠怒不可遏,“你!你这人!”
她气得脸颊涨红,竟不知骂什么话才好。
“既然上午已经出过府了,下午就不必再出去了,乖乖待在这个院里,若有想要的吩咐苏木去办。”
秦君泽的声音似掺了碎冰,但进了虞辛棠耳中,却像热油浇在烈焰上,彻底把她点爆了。
她对着离去的背影,大声道:
“你是想囚禁我吗?”
“我告诉你,就算你今天关住了我,明天我也会找机会逃跑,明天不行就后天,后天不行就大后天,总有一天我会逃掉!”
“你走吧!走得远远的,不许再出现在这个院子里,我想到和你呼吸同一片空气就恶心!”
虞辛棠吼完,仿佛世界都安静了,只余下她剧烈的呼吸声。
男人在她开口时便驻足了,那些尖锐刺耳的话,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
他僵立原地,如一尊布满裂痕的塑像,也不知过了多久才重新迈出步子,朝院外走去——果真如了她所愿。
“唰唰。”
翻页声不断。
纪羡唤道:“姐姐。”
“怎么了?”
虞辛棠状似无恙回复,之后她随着纪羡的目光下移,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一直无意识翻着话本,重复的动作透着焦虑。
一旁的绿贞走了过来,理了一下虞辛棠头发,在她耳边小声道:“我可是冒着掉脑袋的险接的你这活儿,你可不能半路反悔啊。”
虞辛棠:“放心,不会。”
“那就好。”
午膳用得甚饱,虞辛棠在院内走了两圈消食。
她那身红配绿的艳丽衣裳令见过她的下人印象颇深。走累了,她便回房间,关上门小憩。
未正。
一股浓烟从她房中冒出,立刻引起了守在屋外的暗卫警惕。
暗卫正要冲进去救人时,一个红绿色的身影撞开了门扉,门一开,滚滚浓烟冒出,那人手扣着门扉,弯着腰,剧烈咳嗽,似乎被呛得不轻,浓密漆黑的长发滑落,遮住大半脸庞,柔弱可怜的样子。
躲在树上的元白正要去救人,却被一只手拉住了。
那手的大拇指上带着一个扳指,金色,蛇形,蛇的竖瞳是两颗碧绿宝石,鳞片细腻,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会蜿蜒着活过来。
金蛇绿瞳扳指
这是暗卫首领信物。
“被罚了半年俸禄还没吃够教训,睁大你的狗眼看看,那是苏姑娘吗?”
沙哑的声音似男似女。
首领苍荣左眼至太阳穴的肌肤都纹了青色图腾,下半张脸带了同元白一样的面具,只是不同于元白的黑色,他的是金色的。
元白费力将浓烟里的身影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这身形比苏姑娘大了不少。
而守在院门口的苏木也冲了进来,“苏姑娘!”
随后他目光一凌,拔出剑,“你不是苏姑娘,你是谁!”
咳嗽声止,那人弯下的身子渐渐打直,头发拨到身后,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巧妙将天真无邪与妖艳昳丽糅合,美得不可方比。
“苏宝珠,你为何穿着苏姑娘的衣裳?苏姑娘可还好?”
苏木说着往屋里去,纪羡拦下了他。
“姐姐很好,只是她看到了一本讨厌的话本,生气了,在烧书呢。”
苏木皱起了眉,“让开,我要见苏姑娘一面。”
生硬的语气让纪羡也不高兴了,他皱了皱鼻子,“就不让,姐姐好着呢,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关心姐姐吗?”
“如此,请恕在下无礼了。”
说完,苏木率先动起了手,两人缠斗起来。
树上。
元白拍起了马屁,“苍荣大人真是细致入微。”
苍荣瞟了元白一眼,“你还不如我这个瞎子。”
苍荣的眼睛的确有问题,只要和他待上一会儿,就会发现他只有右眼珠能转动,另一颗以假乱真的眼珠子是假的,是他重金请大师打造,亲手扣掉原本烂掉的眼珠,镶嵌进去的。
“不过,”苍松目光如炬,“屋里的烟似乎愈发大了,恐怕不止是烧书那么简单,你让两人潜入室内瞧瞧。”
元白朝屋檐上的两个兄弟做了个手势。
那两人点了点头,无声落地,潜到窗口,刚要入内,一个娇小的身影从窗口翻出。
一时间所有人都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只因这身影全身都燃起来了,火舌吞噬着红绿色的布料,痛苦到极致的叫喊从她嘴里发出,她在地上翻滚着,似乎下一瞬就会化为灰烬。
“救人,快——”
元白首次听到首领的声音含着恐惧。
众暗卫前去扑火,终于,火灭了,地上只余发焦破碎的衣料。
元白惊恐呢喃,“这这这苏姑娘是、是烧尽了?!”
“蠢货!”
苍荣勃然大怒,前去查看另一侧的窗户,果然,窗口大开,窗台上有半只女子小巧的脚印,屋内空无一人。
连纪羡都不见了,只剩下中了迷药倒在地上的苏木。
苍荣愤怒地来回踱步,陡然停下脚步,问其中一个暗卫,“你之前说那个叫绿贞的女人是做什么的?”
“回首领,是街头卖艺的。”
“街头卖艺,街头卖艺……”苍荣恶狠狠道:“我们竟然被一个女人用幻术这种江湖把戏耍了!”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追啊!要是人找不回来,你我都得完蛋!”
众人领命散去。
烛光将屋内照亮,一片狼藉。
屋内放了几个火盆,每个盆里都盖着生树枝,依稀可见其下未燃尽的书页。
空中还能嗅到残存的烟味,靠近火盆的墙面被熏得发黑。
苍荣朝男人跪下,“请将军责罚!”
脚步声逐渐靠近,苍荣视野里出现一双皂靴,阴沉的声音从他头上传来:
“临走前我是不是特意交代过,她是故意气走我的,让你防着点?”
苍荣这次属实是在阴沟里翻了船,虞辛棠这招逃跑的招数放在别人身上铁定成不了事,她特殊就特殊在深受秦君泽的重视。于她,暗卫平时都是风声鹤唳的,更别说亲眼看着她被“火烧”,他们自然会乱了阵脚,这才让她调虎离山逃之夭夭。
不过人的确是在自己手里没的,苍荣道:“请将军再给属下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属下一定将苏姑娘找回来!”
“明日,明日我一定要见到她,不然你提头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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