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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章
太失控了。
风声如同海浪,深深浸没在宝石蓝色的夜晚,它一潮一潮吻着窗户,窗户呜咽着,颤抖着,惊悸与渴求一齐席卷过于白沙的抖索呼吸。
这个时间多么危险,他们当然知道——上下相错不过十分钟,值班老师就会打着手电检查清人。
只是于白沙已经失去对于时间流逝的具体概念,不知道过了多久,澈然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他。他的动作幅度不大,但于白沙却慌乱地退了一步。
他的小腿不小心撞到了桌角。
于白沙感受不到疼痛,所有的触觉神经集中在自己的嘴唇,以及自己的腰部——澈然狠狠搂过的这处地方。
澈然却如梦初醒一样,巨大的声响终于攫取他的注意力,他稍稍退开毫厘,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对不起……疼吗?”
于白沙的呼吸是极度紊乱的,他稍稍错开了喘息的幅度,如果趁着夜色看不清楚他的脸色,也能听清楚他意乱情迷却强作镇定的声音:
“没事,不疼。”
澈然刚刚掐住了他的腰,于是于白沙下意识搂住了澈然的肩膀。只是他忘记自己手指上沾了一些颜料,直到他的呼吸终于冷却下来,注意到澈然校服的肩膀处被蹭上了几处颜料。
于白沙下意识想伸手抹掉,又意识到自己的手指才是罪魁祸首,于是那截手臂不尴不尬地僵在半空。
澈然看到于白沙的脸颊,透过窗户碎碎的光线,他的瞳仁映出两个细细的光点,更能看见脸颊深深浅浅红了一片,那截白藕似的手臂愣愣地伸出来,却僵硬地停在半空。
澈然不易察觉地勾起嘴角。
他已经听见走廊那端传来脚步声,手电筒的光倏忽轻扫过来。
澈然抓起于白沙沾了颜料的手,毫无顾忌地把它塞进自己的口袋,另一只手抓起两人的书包。
“快跑,”他回头很轻快地讲到,“不然被老师抓到我们偷情怎么办?”
教室的门被轻易地撞开了,他们从一处暗色跑向另一处更宽阔的夜色,月色似水一样附上了栏杆和他们的发丝,奔跑要他们的呼吸更加没有频率,那么究竟是接吻更加乱一些,还是奔跑呢?
两个人都不知道。
澈然是因为游刃有余,而于白沙是因为偷情。
天啊。
这种词语能够轻而易举从嘴巴里说出,于白沙听见澈然轻佻地讲出它的那一刻,就确信自己的心脏膨胀又膨胀,它是一只危险界限的气球,下楼梯的时候,手指被攥住的时候,这只气球跳跳跃跃地要爆炸掉。
澈然拉着他穿过一整条长长走廊,跳下五层楼梯,书包没有来得及搭在两只肩膀上,只有一侧沉甸甸地坠在右肩上甩啊甩。
为了兼顾牵手,于白沙的书包很快褪到了臂弯上,他脑海中翻搅着惊涛骇浪,这样的奔跑,这样怦怦跳的心脏,真的就是影视作品里的私奔吗?
只有一个心爱的人,书包是他们所有的行李,全天下只剩下他们,从眼神和动作中就能确定爱意,无论未来怎么样,他们不用去想,只需要在夜色中注视着彼此就好了。
于白沙脸红着含有笑意,眼睛沉沉地看着澈然,越看越想要落泪。
不行啊,澈然,我不能把你抢走。
澈然是属于闪光灯和鲜花的,他应该得到玫瑰、月亮和荔枝色的春天,他美好到无与伦比,不应该沾到一点狼狈的颜色。
他们跑出了校门,门口的保安叔叔还嘀咕了句“跑这么快干嘛?”,他们都没听见,只是停在校门口第二棵悬铃木旁,枝桠将光线切割成细碎的块状,影影绰绰地落在砖板上。他们弯腰喘着气。
澈然弯起眼睛:“太好了,没有被抓到。”
于白沙看着他,微微笑了一下。
-
如果于白沙是在努力让别人看不出什么端倪,澈然显得也太敞亮了,他讲话真是毫不计较,如同一只黏人的大狗。
于白沙熬到凌晨,把这段时间的化学错题集整理好,毕竟下一周又要月考,还是稍稍有一些危机意识比较好。
澈然凌晨一点发来消息:“睡了么?”
于白沙:还没有,马上了。
然babe:为什么还不睡?
然babe:想我想得睡不着吗?
然babe:我会心疼的[可怜]
于白沙手一抖,刚剪下的化学错题裂了一条缝隙。
于白沙:……嗯嗯
于白沙:想你。
他这话颇有几分敷衍的意味,自从发现澈然擅长满嘴跑火车之后,于白沙就对这话有了几分免疫的程度,那么“想你”“想见你”诸如此类的话就很容易讲出口了,毕竟澈然看起来很受用。
然babe:在干什么?
于白沙:做错题集。
于白沙:马上就睡。
然babe:我想看看你。
于白沙:视频吗?
他当然想不到,澈然把这段对话巧妙地移花接木,删删减减凑成一张截图:
澈然:睡了么?
爱哭小猫:想你。
爱哭小猫:视频吗?
澈然心满意足地把截图存好,想了半天,点开贺知的对话框:
澈然:哎
澈然:这么晚了
澈然:但是有人想我想得睡不着。
贺知:呕
贺知:假死了。
澈然:[录屏]
贺知:不是,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骚?
贺知:白沙被你胁迫了吧?
贺知:他欠了你多少钱?
澈然:睡了。
他当然不睡,其实是接于白沙的视频去了。
只有贺知在原地凌乱,澈然降智成这样子,他总有种奇怪的预感,却想不出什么所以然,一个人抓心挠肝的。
当然不能只有他一人抓心挠肝,贺知骚扰于白沙未果,于是点开路南的对话框:
贺知:睡了吗睡了吗?
路南:?
贺知:[图片]
贺知:白沙宝宝谈恋爱了,澈然被刺激了吧,到处孔雀开屏。
贺知:这嘴脸。
路南:……
贺知:哎,你到底喜欢谁啊?
贺知:连我都瞒,真不够意思。
路南:凌晨一点了
言下之意您老睡不着,别人还要睡呢。
贺知:对啊,这么晚了,除了你没人在线,我只找你聊天了。
路南:……
他睡眼朦胧地看了看明天的闹钟,差点被气笑了。
他的生物钟极其规律,高一一整年晚上十二点睡,早上五点半起。只有贺知这个神经病,三番五次半夜一点给他发信息。
后来路南干脆不睡了,每晚等着贺知这张碎嘴讲话,而两人一聊就是一两个小时。
贺知:你陪你喜欢的女生聊过天吗?
贺知:可你不是天天和我聊吗?
贺知:时间管理大师[拇指]
路南额角突突地跳。
路南:今天困了,睡了。
贺知:嘁。
贺知:那好吧。
贺知:下周我们月考了,月考考不到年级前八十就要滚蛋,我紧张得睡不着。
路南:别紧张。
贺知:诶,你不是要睡了吗?
路南无语。
这下无论贺知说什么,路南都不肯回一个字了,他安静地看着贺知在那里发疯,自己溜溜达达地去洗漱去了。
并且不忘把手机支在镜子面前,欣赏着贺知一溜儿摇滚表情包。
当他掀起被子,好整以暇地观赏贺知撒泼打滚时,贺知却忽然丢过来一张截图。
贺知:你的微信步数多了五步!
贺知:你根本没睡!别想骗我。
贺知:我真是火眼金睛。
路南:嗯,真棒。
他们掰扯半晌,还是贺知困得不行了,把手机一丢,睡着了。而路南倒是被搅和得失去了困意,盯着贺知的头像,短促无奈地笑了一声。
隔天清晨,贺知再一次困得要疯了,窝进帽子里睡得昏天黑地,没有人能把他与课桌分开。
于白沙好心地去帮他把牛奶温好,轻轻拍拍他的后脑勺意示贺知早读开始了。
陈越宇最近真的在疯狂学习,整个人像是被吸干了精气,只是短短两周时间,他问的题比高一一整年加起来都要多,而现在,他正如同行尸走肉一样去饮水间接咖啡。
还有三天就是月考了,于白沙与陈越宇并肩出门接热水,他看到陈越宇掉到下巴的黑眼圈,忍不住宽慰道:“你真的很拼,这次月考肯定没问题。”
陈越宇耷拉着脑袋:“我不敢出问题啊。”
他蔫蔫的:“要是被一脚踢出七班了,我就没法和你们待在一起了。”
于白沙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忍着笑:“是啊,你要是走了,我记得圆圆喜欢高三那个学长呢。”
这话就很有深意了。
陈越宇反应了两秒钟,脸色涨得通红:“那怎么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想和七班所有人一起!”
于白沙点点头,认可道:“好好好,我什么都没说。”
陈越宇被这话激得几分清醒了,他咬牙切齿,暗暗下了决心:我必须要留在七班!
当晚,放学路上,澈明朗依旧有补习小课,他们三人慢悠悠地上了地铁。
贺知抓着前方的栏杆,另一只手在手机屏幕上鼓捣着什么东西,他漫不经心地回头撇去一眼,想提醒澈然和于白沙下站下车。
这一看给他眼珠子都惊掉了,他看见于白沙和澈然的手牢牢地、隐蔽地扣在一起,旁若无人一样,身体挨得极其亲密。
贺知默默把眼珠子撇回来,下巴要掉在了地板上。
他这颗榆木脑袋仿佛被点通了什么关窍,将于白沙和澈然这两人的行为细细捋了一遍,想到澈然最近发的活像失心疯一样的微信消息,想到澈然把自己摸于白沙脑袋的手拍掉,又想到了于白沙那一句:
“不许嚷嚷了,你嫂子怕生,你非要吵得大家都知道吗?”
贺知呆若木鸡。
该死的脑子,他又想到澈然叼着一根pocky,骚里骚气地弹去一截,专门挑于白沙去咬,两人差点亲在一起……
贺知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了一眼,两人的手依旧牢牢牵在一起。
贺知:……不会吧。
他们三人依旧在同一站上下车,贺知留了个心眼,假装自己要去便利店买东西,叫这两人不要等他,先回去好了。
这人悄悄趴在便利店门口,谨慎地露出了半只眼睛,朝着澈然和于白沙那边看过去。
果不其然,澈然亲密地挨在于白沙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轻轻用嘴巴碰碰于白沙的脸颊。
贺知:……
贺知颓然倒在地上。
柜台前的便利店老板要吓死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把他扶起来,以为这小伙子是低血糖,拿着根不二家棒棒糖要往他嘴里塞,就听见贺知嘴里喃喃着:
“我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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