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旧梦

　　天麻乎乎的，尚未大亮。明香还在做睡梦，忽听到有人喊自己：“明香！明香！”声音很熟悉。明香没有醒过来，翻过身继续睡着，那声音又响了起来。明香揉揉眼惊醒了，一看门旁有个人影，还真是有人在喊自己。

　　明香听出来了，是金玲玲的声音，赶忙趿拉着鞋子开了门，见金玲玲已经穿好了衣服，身上还套了一件披风，像是要出门的样子，问道：“大小姐，你这是要出门吗？一大清早的。”金玲玲说：“我醒的很早，忽然想去田野里转转。你陪我去吧。”

　　明香犹豫了一下，说：“那好，你等我一下。”伸手赶紧传衣服。金玲玲叮嘱道：“穿厚点，早上气温有点低。”明香应了一声。随后二人出了府门，走了十几分钟，就来到了一望无垠的田野里。

　　时下的田里都种了麦子，麦苗儿还没冒尖儿，显得光秃秃的。田野上刮着薄雾，朦朦胧胧的感觉。天空里还挂着一弯明亮的月牙儿，射出清冷的寒光。

　　金玲玲低头走在田埂上，像是在认真地看着脚下的小路。明香默默地跟在身后，几次想张口说话可是都憋回去了。

　　二人就这么顺着纵横交错的田埂随意地走着，好一会儿，金玲玲终于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眼，自己已经置身于淡淡的薄雾中了，有些虚无缥缈的感觉。她伸出一只手来，像是要抓住一团薄雾。明香终于开了口：“大小姐，我看你这几天都怪怪的。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金玲玲没出声，依旧拿手随意地抓着。明香又说：“大小姐，自打上次从同和茶馆里回来，你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当时你把我们都拦在外面不许进去，是不是傅先生欺负你了？”金玲玲望了她一眼，依旧没出声。

　　明香着急了，猛地拉着她的胳膊摇了摇：“大小姐，你说话呀！都急死人了！”金玲玲说：“我当时进去了，看到傅大哥一个人躺在床上，那个美朵小姐就坐在床边。然后他们跟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到现在我还搞不明白。”

　　明香显得很吃惊，愤愤道：“傅先生都这样了，你还是一点都不生气？我现在算看明白了，那个叫什么桑央美朵的，还有她那个丫鬟，长得怪模怪样的，我看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她们联合傅先生在一起糊弄你。”

　　金玲玲讲了当时入梦的经历，明香打断说：“大小姐，我看那些都是她们玩的障眼法，故意来骗你的。你可千万不能相信他们说的话。”

　　金玲玲的目光犹疑起来，像是在回忆着那日发生的事情。明香趁热打铁说：“大小姐，我以前看傅先生挺好的，人又儒雅又有学问。可是他太花心了，先是招惹了那两个来历不明的姑娘，现在又不知道从哪冒出个关小姐来。老实说，我觉得这样的人不值得大小姐你托付终身。美好的爱情不是都讲究一心一意么？我看那个傅先生压根就做不到。”

　　金玲玲望着明香，像是在思索着她说的话。明香又补充道：“大小姐，我知道你很喜欢傅先生，总是把他往好处想，希望发生的一切都只是误会。但是据我看，他的心思根本没在你心上。按说自从那事发生后，他应该好好哄哄你吧。结果回来后呢？这几天又不见人影了，我看八成又去找那个桑央美朵了。”金玲玲没说话，低着头向前走去。

　　明香扶着她的胳膊，说道：“大小姐，以金家在马兰峪的地位，什么样的好男儿找不到呢。我觉得你要好好考虑一下了，那个傅先生究竟是不是最合适你的人选。他见的多，经历的多，很有城府。你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金玲玲扫了她一眼，说：“谢谢你，明香。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的话我会好好考虑的。”明香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就不再说什么。金玲玲默默地向前走着，心道：“傅大哥，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你的心思都在谁身上呢？难道你一直都在欺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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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啥子？”张二虎急得一骨碌从躺椅上站了起来，瞪着“钻天猴”质问道，“你说那个守陵的糟老头子让你们跟丢了？”“钻天猴”小声答道：“是！那老东西今天去市集上买东西，我派了两个人一直跟在他身后。谁知道他俩给跟丢了。他俩来报给我后，我赶忙派了人把市集都找了一遍，还是不见人影。”

　　张二虎忽道：“他家里去了吗？”“钻天猴”点点头：“我派人守着，到现在还没见到人。”张二虎气得拿手指着他：“一帮废物！看个糟老头子都看不住，本少爷养你们有什么用。”“钻天猴”赶忙求饶，连说“小的该死”。

　　张二虎思索道：“看来那一伙人是急眼了，他们着急动手，现在公然又把朱开山抓了去，看来要对清东陵下手了。”“钻天猴”忙问道：“大少爷，那我们该怎么办？现在他们有了朱开山，万一逼问出了入陵的机密，私下里把珍宝盗了，那可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张二虎哼哼道：“那个朱开山能有几两水？关键是看‘阴阳手’的，他才是压轴的主角！钻天猴，从现在开始，把所有的手下全部派出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日夜盯防。就算他们再有本事，想盗墓总要进东陵吧。我就在外围守着，不信逮不着他们。”

　　“钻天猴”应了声，刚要出门去布置，张二虎忽道：“回来！记住！这回谁再出了差错，坏了本少爷的大事，本少爷就让他吃枪子儿！”

　　夜里八九点钟，“阴阳手”手拿一本明清小说看得困了，打了几个哈欠，刚要上床睡觉，忽听敲门声响了起来。“阴阳手”开了门，见是杨芝草自己扛着一个麻袋进来了，那麻袋里面传来声音，像是装着什么活物。

　　“阴阳手”好奇地说：“我说，你这大晚上演的哪一出啊？”杨芝草笑了笑，解开了麻袋口，拉出来一个活人，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嘴巴还被塞得紧紧的。

　　杨芝草说：“我引荐一下，这位是守陵员朱开山，在清东陵干了一辈子守陵的活计。现在守陵大院就剩他一个守陵员了。”“阴阳手”登时来了兴趣，上前拿下他嘴里的白布。朱开山吓得惊慌失措的，看了眼二人，显得很紧张。

　　“阴阳手”说：“杨兄弟，你先去歇着，让我来单独跟这位老人家聊聊。”杨芝草看了眼朱开山，应了声出去了。“阴阳手”望了眼钻在桌子底下的朱开山说：“老人家，你放心，我们不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强盗。你出来，我们聊聊。”朱开山虽然还是有些害怕，但还是畏畏缩缩地站了起来。

　　“阴阳手”给他倒了碗茶，说：“老人家，他们为什么把你抓来，我想你也该知道为什么。其实，我也是被他们抓来的。既来之，则安之。对吧？反正逃也是逃不掉的对吧？”朱开山谨慎地问道：“你是……”

　　“阴阳手。”“阴阳手”略一抱拳。朱开山一惊，仔细地打量了他几眼，紧张的心情平复了下来，喝了口茶说：“那你是个大人物！我只是个守陵员而已，他们抓我也派不上什么用场。”“阴阳手”笑道：“只是个虚名而已，都是道上的朋友抬爱。其实，我哪有那么厉害。什么没有打不开的墓子，都是传言而已。”

　　朱开山说：“说吧！你们盯上了哪座墓子？”“阴阳手”淡淡地说：“菩陀峪定东陵！西太后老佛爷的归葬之所。”朱开山呵呵一声冷笑，戏谑道：“说句不中听的话，我发现盗墓贼都是属狗的。”

　　“什么意思？”朱开山说：“因为狗吃屎都是专拣大泡的。这些年我遇到过不少盗墓团伙，一上来都是盯上了老佛爷的墓子，牛皮吹得震天响，说自己如何如何厉害。可惜连进入地宫的第一道机关都打不开。那墓子里的珍宝也也只配在梦里摸一摸。”

　　“阴阳手”听了哈哈大笑，说道：“老人家，你这张嘴可够刁毒的。我们盗墓在你眼里敢情都是爱吃屎的狗子呀。”朱开山说：“我只是想说明你们太贪心了。人心不足蛇吞象啊！老佛爷的墓子岂是你们能随便想的。”

　　“阴阳手”收敛了笑声，一本正经地说：“这点就不牢你操心了。我这人从不爱吹牛，一向是有多少米就做多少饭。人生一世，最重要的就是要知道自己有多大能力，专干能力范围之内的事。千万不要逞能耐，这样才能活得太平。”

　　朱开山眼楣一挑，说道：“阴阳手，我听说过你的本事，也知道你在道上干了不少漂亮活。可就算你能开启墓子的外围机关，也休想打开地宫里的内层机关。我看你也一把年纪了，何苦要白白搭上一条性命呢？”

　　“这事由不得我啊！你也看到了，就算我不想干，外面那帮人也不会放过我。”阴阳手说完，面露决绝之色，“话又说回来了，我盗了几十年的墓子，在道上也算有一号。现在黄土也埋到脖子了，临死前想干一票大的。给同行们瞧瞧。”

　　朱开山长叹了一声：“名声这个东西实在是害人不浅。‘阴阳手’这个名号一旦传出去了，想收回来就不容易了。可你知道老佛爷地宫里的机关是谁修筑的吗？就算你再有本事，也敌不过他。此人无论是名头和本事都远远在你‘阴阳手’之上。”

　　“不就是‘机关王’穆先师吗？”“阴阳手”面露不屑之色，“他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就不信这辈子处处都要被他压一头？他名头响又怎么样？本事大又怎么样？现在尸骨说不定都沤烂了，老子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吃得饱睡得香。就单凭这一点，他‘机关王’就输了！”说得义愤填膺，越说越激动，吐沫星子乱飞。

　　朱开山惊得站了起来，脱口道：“你……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些的？”“阴阳手”嘴角挂出一抹笑意，起身走到他身旁，冲他耳边低语了一句。朱开山听了，瞪大了眼睛，浑浊的眼珠子险些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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