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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将星之陨
见闻上半晌不言，崔由道：“可需去告知山神？”
闻上瞧他一眼，双眸深邃如渊。
崔由看不懂，只觉老大对此事的沉默有些不寻常，道：“属下不知当初发生了何事，但毕竟是山神以修为护他们入得轮回，这入也入了，如今转世为人却又相继死去，属下觉得按理说怎么也得告诉她一声罢？”
书案上，修长白皙的食指敲了敲，“瘟疫死人，你觉得需要她管？”
崔由一愣，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毕竟话是没错，所以他一时未敢反驳，只好奇当初难得入轮回的魂灵如今因瘟疫同时死去之后再次受困，业力竟这般大吗？
闻上拂袖起身，高峻的身影巍然如山，“尽快悉数收回，入轮回。”
“是！”
闻上说不清曾经多番询问不周山魂灵之事时有无感应，或许因千绪，又或许因山神愿以自身修为渡魂，总之，在山神阴差阳错救他一命后，他便默许了这不算违规之事——无论山神如何将那些魂灵送来，只要她能让其入轮回，他便许。
只是，终究没那么简单，竟连他也瞒过了。如今凡间瘟疫死去的人中，有八成是山神当初送入轮回者。
定安十六年，二月，屈国休整不久再次进攻风聃，风聃将士拼死抵抗，屈国落败，再次休整。
由于屈国前鉴，丰延军二月底再次正式进攻风聃，不巧遇风聃几城瘟疫，遂休战，更是赠予药草相助。
而丰延与蛮族一战，自得了隐国相助，便将蛮族打得节节败退。大局安稳了，细枝末节处便不多为人关注，譬如彼时本该镇守军中的绥远将军祁叶尘正只身一人于隐国南隅群山中寻找着什么。
深山密林中，祁叶尘循着记忆将附近翻了个遍，却始终寻不到当初的山洞。
而高山之上，云彩遮掩的山洞中，正立着位衣衫素朴的道人，虽看着不过弱冠的模样，却已有百岁高龄。
樊小看着山脚当初被他救下的凡人，竟记得对方名唤祁叶尘，他差点都忘了这事，没想到这凡人真得寻了过来。至于那个问题嘛，他虽看不到真相，但帮帮这凡人也是可以的，“就冲你曾经也算同修的份上，再多转会儿吧。”转身回了山洞。
洞内仙气缭绕，深处一座石门阻隔了两方，樊小席地而坐，懒懒道：“师父啊师父，你快些好起来，咱们也早日回去。”
…………
高山之上，千绪头枕双臂望着满天繁星，夜风带来不知名的花香。她闭眸嗅着，似乎三年的操劳才令她感到疲倦，接下来只待攻破临关谷这一战，她便可同闻上回家了。
察觉动静，她睁眼便见熟悉的面庞，笑道：“正想着你你便来了！”
闻上在她身旁坐下。
千绪见状，赶紧蹭过去枕在他腿上，望着他道：“待这一战胜了，我们便回家，好不好？”
“好。”
不知何来的花瓣纷飞而来，在月色下泛出点点晶亮，迷离了双眸。
“好漂亮！”千绪伸手接了几瓣，奇道：“梨花，对了，是山下的梨花。”
“‘离’花？”闻上不由玩味。
“听说夫妻二人不能共吃一颗梨，不吉利。”
“是吗。”他应着。
“我们回京城再吃好吃的，许久没吃巷口那家点心了！”
“好。”
“还有酒楼的蜜饯山药，还要去灯会看杂耍，还要坐江里最大的客船……”她两手划一大圈比划着。
“好。”
良久，周围只余风声和虫鸣，闻上低头看去竟见她睡着了，月色下她的面容如玉雕般白皙精致。纵然知她并非寻常凡人，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动情至此。
三月，屈国再次进攻风聃。
此时，不知是屈国兵强震慑了风聃，还是丰延军师仁慈之名令人误认为软弱，就在丰延军因风聃瘟疫休战时，一批风聃军暗渡流江南下，更是迅速据守了临关谷。
突来的敌军令丰延军压力倍增，而还没等丰延军反应过来时，风聃竟主动宣战，势头之猛前所未见。
高岗之上，千绪望着扩大的战场，双眉皱起。
靖远将军道：“此举难保不是屈国计谋。”
“依将军之见，我们该如何应对？”千绪道。
“他们纵是破釜沉舟也抵不过大势，我们却不得不暂避风头。”
“将军之意我明白，只是此一路地势开阔，南部几城均未来得及修缮，退了便是让了，再收回怕是要损兵折将。”
“不过是迷惑他们罢了，只待他们军心懈怠，届时……”
千绪摇了摇头，道：“临关谷险，他们足以据守，届时更多敌军南下，纵是半攻半守，也足够我们忙活，况且届时屈国更加势足，若是趁机南下呢？”其实无论风聃此次是否主动退守，只要他们放任不管，屈国势必会南下，纵然与屈国结盟在先，可到嘴的肉没有不吃的道理，他们到时一定更被动。
靖远将军一怔，倒是忽略了屈国，方才他还怕此是屈国纵敌之计，瞧一眼面容俊美的‘军师’，这么久以来，他早已习惯也承认了千绪的能力，道：“依军师之见……”
千绪冲他安慰似的笑笑，道：“当初那般艰难也打下来了，如今没有拱手让人的道理。我的意思是：尽快占据流江，令敌军止步于此。”
靖远将军郑重点了点头，难得走到今日，将士们定然也不愿空手回去。
直到此时，千绪才回头看向侧后方的闻上，他眸中平静，看不出对她的决策有何不满。日后再上战场便是她拖着闻上战斗了，是她亲自将闻上拖了进去，她放心闻上的功夫，只担心闻上会因担心她而分心。
晚间，千绪换上许久不穿的女装，粉黛轻扫便是绝艳，锦服逶迤万千风华。
脚步声来，铜镜中出现闻上的面容，千绪歪头冲他笑了笑，耳环和步摇微微摇曳，灵动非常。
闻上弯腰，下颌轻搁在她肩头，她的容颜愈发精致了。
千绪对着铜镜勾唇一笑，满是肆意风华，她蓦然转身，仰头，轻易吻到了他。
梨花帐暖，他拔去她的发簪，青丝倾泄在他身前。
千绪笑瞧着他，道：“难得穿次女装，你就不再多看看我？”
他伸手触向她的鬓边，千绪配合得歪头贴在他掌心，听他道：“阿绪一直这样好看。”
她笑起来，愈发耀眼，“那便多看看。”
闻上感受着她的温度，她对他愈发胆大，也愈发动人心弦，他想这才是原本的千绪——肆意风华。他突然生出一股不可控感，想起前世的千绪曾在山寺外立了一整月，他似乎漏掉些事……
托起千绪一只手放在自己心上，他道：“你、在这儿。”
千绪本是玩笑，闻言却是一怔，手心里他的心跳沉稳有力，一如闻上令她安心，闻上似乎一直都在惯着她，从来都是闻上，是吗！她眼眶发热，轻道：“纵是为你坠入地狱也甘愿。”当即低头吻了下去，无尽热切与坦诚。
闻上却是皱眉，“阿绪——”
而自这一刻起，千绪心中便起了个心思，只是还很浅。
正当室内旖旎时，天边划过一道灵光，直坠于窗前。
房内，闻上睁开双眸，睨一眼窗外，周围结界立显，满是攻击。
窗外来者立了片刻，终是离去。
……
四月初一，丰延军进攻临关谷，因着地势不利，丰延军损失惨重，陆续撤退。
就在风聃军势不可挡之时，却见斜后方突然冒出大批丰延军，若非他们反应快怕怕是已被截了后路。风聃将领看准这批丰延军是自崤山来，也知崤山极险，来者必非普通士卒，自然数量也不会多，遂决定先攻崤山，眼下崤山比城池重要得多。
而这批丰延军的领头者正是千绪，此时首冲在前，打散了敌军的队伍，直往敌后杀去。众将士看着她不要命的打法愈加热血沸腾，豪情壮志齐齐涌出。他们本就是精兵强将，此刻更是以一当十，只是毕竟人数不够，战不多时便被团团包围。后方靖远将军帅兵已赶来援助，只是相距太远了。
血红战袍随风仰起，千绪手持冷剑，剑气到处血色弥漫，旌旗长矛纷纷折断在地，战马嘶鸣，叫杀震天。她仿佛不知疲倦，脑中突然闪过混战后的破败，深山中女子赤足伫立，素衣乌发随风扬起，女子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后来血雨下了三日……那是谁？
高山之上，一道身影静立，狂风扬起他的衣摆，光洁缥缈地不真实，熙候望着底下的战场微微蹙眉。
而此时的闻上正在外围，是被千绪故意落下的，她终究不愿闻上分心，能杀几个便杀几个吧，以闻上的功力无论如何也能逃脱。至于她，当然没打算以身殉职，她知道自己轻功足够好，她有把握逃出。
但终究是她低估了对手，也低估了自己想胜的心，自那场血雨落在她心间，她便忘了什么是‘跑’。
更多的利刃和飞箭向她袭来，她第一次感到力竭，满是遗憾。突来的疼痛深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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