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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4
在巷角的一个牛头路标后头,是一片低矮的民居,这里混杂住着许多本地人和从国内过来务工的人,除了网吧、小餐馆外,还挤挤挨挨开着一家门脸很小的理发店。
理发店里放着张学友的《吻别》,玻璃门窗上用红色胶带贴了字“洗剪吹”、“做美甲”、“种睫毛”、“纹眉”,店主是一对三十出头的夫妻,傍晚时分正是客人多的时候,二人忙的脚不沾地。
由于这对夫妻来自内地,客人也大多是国人,一个过来开洗脚店的大姐正坐在桌前做美甲,她已经是这家店的常客了,说起话来也无所顾忌:“春梅啊,你和小侯什么时候打算要孩子啊?”
周春梅拈着小夹子的手稳稳当当,在大姐的指甲边缘粘上一颗细细的水钻:“这个么,看缘分了。”
大姐颇有些不依不饶的架势:“你这话说的,你不找缘分,缘分不找你,跟孩子的缘分也是要自己找的。”
她压低声音问道:“有没有去医院看一下啊?”
周春梅摇摇头:“我身体好得很,有什么好看的。”
“身体好,又不是那方面就一定好,我家有个侄女,就是不拿这个当回事,三十多才去检查,查出来有问题都晚了。你是不知道,做试管要花好多钱的啦!”说着,大姐还看了一眼侯昌明小声劝道,“再说了,问题又不一定就是我们女人的,带你们家小侯也去查查。”
周春梅敷衍的点点头:“知道了。诶,姐你手别动,刚贴了钻,再烤烤。”
大姐临走时,还不忘抓着她叮嘱:“记得我说的话啊!哎哟,你这钻贴的真好,我做这么多家,就你手最稳。”
二人忙活到八点多,客人才渐渐少了,侯昌明在后面的小棚子里点着煤气罐炒了两个菜,招呼周春梅来吃。
周春梅盛了一大碗饭,一声不吭的夹着菜。
侯昌明一边吃饭,一边止不住的发笑。笑到后来,他筷子都快抓不住了,一个劲的发抖。
周春梅睨他一眼:“笑什么你。”
“我笑,我笑刚才那个大姐,让我们两个去检查不孕不育,哈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
“不孕不育,哈哈哈哈,”侯昌明只能先把嘴里的饭吐出来避免自己呛到,“你竟然还一本正经的说‘知道了’!周春梅,你可真牛逼,演技杠杠的。”
“你怕老婆的人设也立得挺好的嘛,左邻右舍都劝我多关心关心你,别对你冷暴力,”周春梅纯当他在互相吹捧了,面不改色地伸手夹了一筷子菜,“这菜咸了。”
“诶,咸了你还吃的比谁都多。”
二人严格分工,一人做饭一人洗碗,一人扫头发一人拖地,一人洗头巾清吹风机一人算账关门。
睡觉也是严格分割区域,一人一三五睡床二四六打地铺,一人一三五打地铺二四六睡床,周日则猜拳决定。
今天星期四,轮到周春梅打地铺。
她洗好澡就踩着木楼梯上了楼,在地上铺了两层草席子,抱着被子躺下了。
赶着她没秒睡的功夫,侯昌明赶紧跟她聊天:“喂,你还记得我们来了多久吗?”
“422天。”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
“至少也要等他那边任务完成吧。”
侯昌明憧憬地看着腐朽的柚木房顶,用手描绘着上面的木纹:“不知道回去了能不能给我搞个二等功,再把我调到市局。”
他撑着半边身子在黑暗中看向周春梅:“你呢?回去了你想干嘛?”
“我?照常上班呗,还能干嘛,你还指望大家给你开新闻发布会颁奖吗?”
“你倒是无所谓,反正你各种奖牌荣誉拿到手软了,”侯昌明翻了个身,“我就不一样了,籍籍无名小人物。”
“诶,周春梅,你有没有想过···”他话还没说完,身旁就响起轻微的鼾声,她竟然这么快就睡着了。
侯昌明呆呆看了一会窗外的夜色,又看向躺在地上周春梅。
她每晚睡觉都穿着牛仔裤和旧衬衫,有时候在地上睡觉甚至连鞋都不脱。
她齐肩的红色卷发长长了些,没有那种僵硬夸张的卷度了,那张长得不大漂亮的脸上,就是在睡梦中也没有笑容,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侯昌明就这么看着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时候睡着了,直到一个人紧紧捂住了他的嘴。
他在睡梦中猝然惊醒,才发现抱着自己的人是周春梅。她半蹲在床上,一双总是没精打采的眼睛在黑夜中锐利明亮,正警惕的看着楼下。
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才慢慢放开他,在他耳边低语道:“有人进来了。”
侯昌明赶紧趴到床板上,屏气凝神地听,果然发觉一楼店面有轻微响动,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人在爬行,还不止一个。
他赶紧下床,和周春梅合力轻轻抬起床板,拿出两把枪。
周春梅身体轻盈,柔韧度高,她踩到床上的柜子,勾住窗口的栏杆,悄无声息的爬了上去,像一只八脚蜘蛛一样吸附到了天花板上,观察窗外的情况。
二人在这里卧底,当然想好了最坏的情况,因此睡觉的卧室窗户外面就是大路,他们的摩托车就停在底下的棚子里,只要爬出去就能溜之大吉。
然而来的人同样谨慎,此时一群人已经把底下的棚子围的水泄不通。
周春梅心一沉,攀住墙壁滑回床上,抽出床板夹缝中的一把长刀背在腰后,低声说道:“外面人很多,稍候我吸引住火力,你趁下面没有人,赶紧跳下去骑车先走。”
“你什么意思?你要一个人留在这里?”侯昌明不可置信,“你不会不知道落到他们手里是什么下场吧?”
“遇到这种情况的处理方式,我以为我们之前已经商量过了。”
“可是,那是遇到最坏的情况的时候···”
“现在就是最坏的情况。”侯昌明还打算说什么,周春梅却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这些人到了这里,他有可能已经暴露了,你必须尽快离开,把消息传回去,否则我们的一切努力就是前功尽弃。”
“那你先走吧,我留下来。”
“你争取不到五分钟,侯昌明,不要浪费时间。”
这话让侯昌明无法反驳,周春梅被选中是因为她出色卓绝的单兵作战能力,而他出现在这里仅仅是因为他是一个经验丰富的便衣而已,甚至还有一部分是出于和周春梅年龄相仿便于伪装的考虑。
这种情况下他决不能拖后腿,只能迅速爬上斗柜,屏息凝神的观察窗外的情况。
周春梅站到门后头,只等下面的人破门而入,再利用地形优势打对方一个猝不及防。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门外终于有了一点动静,一把锋利的匕首从门缝中缓缓插入,轻轻撬动了门锁。
在门被撬开的同时,两名身材魁梧的男人冲了进来,对着床的方向就是一阵扫射。
周春梅等的就是这一刻,从门后闪身出现,将长刀横在其中一人脖颈上毫不犹豫的抹了个干净,同时抬手一枪结果了一个人。
听到里面开火,楼下匍匐的人蜂拥而上,周春梅迅速捡起男人的轻机枪,将房门重新关上,用床板做掩体匍匐在暗处。
后面来的人很是谨慎,她闻到一阵刺鼻的汽油味在门前蔓延,随后就看到门前飞快燃起了火苗。
周春梅知道在里面守株待兔行不通了,她抬头看一眼侯昌明,叮嘱道:“抓住机会!”
自己则一把拉开房门,将枕头扔了出去,一阵枪响声后,周春梅弯腰跑了出去,占住洗头的按摩椅,几个点射打得对方不敢探头。
按摩椅里还有他们的一些工作资料,为以防万一,她一脚踢到了脚边的汽油桶,让这里也烧了起来。
眼见火烧的越来越大,她有些无法呼吸,只能从手边找了一块湿毛巾裹住自己的口鼻。
被她结果了好几个人,对方也不敢轻举妄动,只等火把她烧出来,周春梅借着烟雾爬到阁楼的一侧,打算借着房梁滑下去。
正当她跨过半边身子时,斜刺里突来一发冷枪,正中她的肩胛骨。
周春梅闷哼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肩膀,为避免暴露位置,她只能滚回角落。
但是来人准备十分周全,很快,就有几个穿上防火服的人跑了上来。
事已至此,只有拼死一搏,周春梅咬牙爬起身,抬起了枪。尽管她的右肩几乎被射了个对穿,但是她的端着枪手依然很稳,两枪又送走了一个人。
与此同时,她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听到破空的声音从自己右侧方传来时,她下意识地想躲,然而子弹还是毫不留情的从她的喉咙穿梭而过。
她甚至还没有感觉到剧痛,仍旧保持着端枪的姿势,但是耳中的蜂鸣让她短暂的失去了意识,当她察觉到什么,用手去捂住自己的喉咙时,只能摸到满手粘腻的鲜血。
与此同时,她终于听到摩托车启动的轰轰声,随之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俯身倒了下去。
一个穿着防火服的男人走到她的跟前,蹲下身探了探她的鼻息:“艹,竟然是个女的。”
他转过头对着对讲机说道:“经理,里头这个已经死透了。”
那头的邱平波坐在他那辆车的副驾驶,语调古井无波:“知道了,拖出来吧。”
随之他转向窗外的人:“追不上?那就不用留活口了。”
侯昌明从没把车开的这么快过,他来不及戴头盔,耳旁只能听见风的呼啸,他的眼睛被风吹得眼泪直流,几乎让他看不清前面的路。
此时一声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响在他耳边响起,一辆重型卡车从路口行驶过来,侯昌明只能疯狂拧紧刹车,此刻却让他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卡车司机的表情,那人神情中没有半分慌乱,甚至踩紧油门加快了车速,直直朝他碾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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