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不合

　　房中一时寂静。

　　钟灵不明白太子的意思，看着眼前表情似乎与从前没什么不一样的太子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可眼下的模样，也管不着她反应的过来没有。

　　钟灵道：“太子，想聊什么？”

　　太子浅笑：“钟姑娘一向这么直接吗？”

　　这大概是看她说话挺不懂得迂回的。
　　钟灵道：“我这人比较愚笨，迂回了怕是说不好话还惹人嫌，因此还是直接一些。”

　　太子道：“既然如此，那孤也开门见山一些，我与钟姑娘聊，左右也只能聊一聊聂昀了，就来聊一聊聂昀这个人吧。”

　　钟灵越发不懂太子的意思，颔首：“太子是想问什么？”

　　“钟姑娘与聂昀，是怎么认识的？”
　　钟灵真就愕然了一下。

　　太子看她愕然的表情笑道：“孤真的只是想与钟姑娘闲聊一下，钟姑娘不必多想。”

　　太子年纪也不大，怎么就到了喜欢打听男女相遇那点事儿的程度了？

　　钟灵心里飘过去这么一句，又心说呸呸呸，想的都是什么。

　　“我娘与聂星晖的母亲是手帕交，我与他定的是娃娃亲。”

　　钟灵看一眼太子，见他不语，显然是真想听，于是慢慢说下去。

　　“我幼时身体不好，在外头养到五岁才回来，与聂星晖也是那一年遇到的，我们的母亲同去鹤城避暑，然后我就与他遇到了，不过后来很快遇到鹤城动乱，我们赶忙回京，后来就再没见过了。”

　　钟灵避重就轻的说了。

　　太子听着问：“直到他进京，你们期间都没有再见？”

　　钟灵摇摇头：“没有呢。”

　　太子却笑了：“可孤倒是从他口中听说过你。”

　　“咦？”

　　聂星晖，还在太子面前提过她？还是在入京前？

　　钟灵眼睛微微睁大好奇的看着太子。
　　太子却不说，又问：“后来入了京，你与他，又是怎么亲近起来的？”

　　钟灵真心默了，若说先前问怎么遇到的她还能说出口，这怎么亲近起来的，她就真有点儿说不出口了。

　　她支支吾吾：“殿下，这个，不好开口。”

　　太子看她面上有些不好意思，眸色幽深，淡淡道：“钟姑娘不好开口，那孤来说说，孤眼中的聂星晖。”

　　钟灵心头越发觉得怪异，她抿了抿嘴唇：“殿下请说。”

　　太子目光深远，仿佛回忆当年。

　　“孤与聂星晖初遇时，他才十三，真真是个少年，可他已如现在差不多模样，看起古板老成其实心思机敏，善谋多变，毕竟年少，心中尚有热血，他心中，是装着天下百姓的。”

　　钟灵心中风起。

　　太子唇边挂着浅笑：“因为他说，他五岁那年，在鹤城见过百姓像牲畜一样，他觉得人不该这样。”

　　钟灵低垂了眼眸：“那年，我与他一起看到了那一幕。”

　　太子挑眉：“哦？那你想了什么？”
　　钟灵道：“我就没他这么多想法了。”
　　“可钟姑娘还记得。”

　　钟灵道：“大概是个人看到了都会记得的，尤其我年纪还小，当时那一幕，真的让我觉得很震撼。”

　　“既然震撼，又怎么会没有想法？”太子似乎有些好奇。

　　钟灵道：“我当时想，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即便是太子，都顿了顿。

　　钟灵说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小在庵堂长大，听多了师傅说这些，小时候有些神神叨叨。”

　　太子深深看了钟灵一眼：“那如今还是这么想的吗？”

　　钟灵不知为何，心中神经紧绷，她摇摇头：“年岁大了些，自然就知都不容易，哪儿有小时候那样什么都不懂就妄自下定论呢。”

　　这话说到此，早就离一开始的话题不知道岔到那个犄角旮旯里了。

　　太子似乎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再继续。

　　这话题本来就是太子开始的，他不欲继续，钟灵当然没有继续下去。

　　她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太子说这些到底真是闲聊还是有什么意思。

　　太子不说了，她自然不开口。

　　不一会儿，太子就走了。

　　直看着太子走出门去，钟灵突然一下子松了口气。

　　刚才的故作轻松一下子土崩瓦解。

　　在太子面前转移话题真是需要莫大心力。

　　若不是她觉得太子说起聂星晖的时候总让她有点儿不好的感觉，她没必要用自己的想法来转移话题。

　　可这转移了，险些圆不回来。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现在到底什么形势？

　　太子没理由让她进宫，尤其是在她出了京以后就更没理由。

　　之前她与聂星晖还以为太子妃是李赤殷的亲姐姐，恐怕太子会有什么危险，可眼下太子半分事情没有，还来与她说这些有的没的。

　　她也没有见到聂星晖……对了……聂星晖！

　　“外面有人吗？”

　　钟灵一喊，外头一个宫女进来，正是之前她刚醒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宫女。
　　“不知可否通禀太子，我想见一下聂星晖。”

　　宫女道：“奴婢身份低微，是没有资格去面见太子的，姑娘若有什么想说的，可以等到下次殿下来看姑娘的时候再说。”

　　这什么话？！

　　钟灵看着那宫女油盐不进的样子拧了嘴唇：“那我眼下觉得自己不头晕了，躺着无聊，能出去走走吗？”

　　宫女道：“眼下宫中禁严，姑娘是不能出去的。”

　　钟灵心中一咯噔。

　　“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钟灵摇摇头：“没有了，你下去吧，哦，我肚子有些饿，给我送些吃的过来。”

　　那宫女道：“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钟灵眼睁睁看着她退下，心中一个念头昭然若揭。

　　是软禁！

　　这就是软禁！

　　天知道，太子居然软禁了她！这到底怎么回事？

　　沈静廷围候府她不奇怪，就算沈静廷当时要开杀，她都不奇怪，而理郡王就是把他转头交给三皇子，她依然觉得能够理解，可为什么是太子？

　　钟灵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太子为什么要软禁她，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钟灵在这儿百思不得其解，而太子从钟灵那儿出来之后，缓步在宫道上行走，他问：“太子妃，今日如何？”

　　身旁的太监弯着腰答：“太子妃娘娘今日早膳用了些清粥，午膳，吃了几口鸡汤，吐了……”

　　太子的脚步一顿。

　　那太监猛地跪下来：“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太医已经看过了。”

　　太子问：“太医怎么说？”

　　太监道：“太医说，娘娘这是初次有孕，而且年岁上，比较大些，早年又服用过避孕药物，因此，反应大一些也是有的。”

　　太子浅浅笑了：“他的意思是，太子妃这样吐着，难受着，也没有关系吗？”

　　太监额角见了汗：“太医，太医已经开了方子。”

　　“会有效果吗？”

　　太子的声音淡淡的。

　　太监愣是一口气憋在嗓子里，连说话都说不出口来。

　　良久，久到太监双腿打颤，头顶突然传来太子温和的声音：“罢了，你起来吧，左右你也不是太医，问你自然是不知道的，随孤，去看看太子妃吧。”
　　太监踉踉跄跄站起来，跟在太子身后。

　　他低着头，压根没敢抬起来，只看着太子的衣摆来回摆动，指尖还在颤抖。

　　太子走进太子妃寝宫的时候就嗅到一股子药味，他皱了眉头：“开窗散一散味道。”

　　里头宫女嬷嬷都动了起来。

　　太子拧着眉：“都不知道太子妃吃东西都吐吗？这么重的药味，她闻着不会难受吗？”

　　太子此话一出，屋子里一个个诚惶诚恐全部跪下了。

　　太子妃在榻上看着太子缓缓走来，再看他面前的人跪了一地，突然别过头去。

　　太子挥手便让人退下去，而后走到太子妃面前，坐在榻上，柔声问：“吃不下东西吗？

　　他伸出手去，想碰一碰太子妃的肚子。

　　可还没有碰到，太子妃一把打开他的手。

　　太子看着指尖默了：“柔儿，孤只是，想摸一摸我们的孩子。”

　　太子妃看着他：“为什么还要留下我，如果是这个孩子，你大可以不要！”

　　太子的拳头缓缓攥紧，他的声音依然柔和：“孤这些年，一直想与你有个孩子。”

　　太子妃眼睛红了，蓦地落下泪来：“你是太子！你只要想要，这天底下多的是女人愿意为你生孩子！”

　　“可孤不要别人的！孤只想与你有孩子，也只要你给我生的孩子！柔儿，你别哭，太医说孕期哭对你的眼睛不好。”

　　太子妃眼睛根本止不住，她看着面前的太子：“你分明知道我给你下毒！”

　　“嘘。”太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这件事情我们已经说清楚了，孤才知道沈静廷是你当初被流放的小弟，你们姐弟这些年不容易，他是三皇子的谋士，他报仇，利用你，而你顾念姐弟情分，被他蛊惑也是有的，孤不会怪你的，也愿意留他一条生路，所以你别伤心了，好不好？”

　　太子妃捂着自己的耳朵大喊：“你能不能别这样，你能不能别这样！我们回不去了你不知道吗？我是自愿杀你的，不是他利用我……”

　　“啊！”

　　太子猛地掐住太子妃的脖子，让她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他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来：“孤说，不准哭！李柔！不准哭！听到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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