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钥匙
惊蛰、谷雨还有初四都是到了傍晚时分才赶回来,当时白梨刚刚得了谢宝宁的吩咐送来了冰镇的银耳汤,便多给这几人一人盛了一碗新鲜的来。初四囫囵吃下,还和屋中众人调侃道:“有六小姐在就是不一样,属下几个在外头跑的糙汉子都有这冰好的银耳汤吃了。到底是六小姐细心。”
谢宝宁不觉笑道:“你这话说的,殿下平日里亏待你们了?”
“那倒不是。”这群人也是和南梁潇关系好,纷纷笑开了,初二才作代表说:“属下是为殿下感到开心,六小姐聪慧细心,有六小姐在,整个东宫,上上下下的日子都会过得更好。六小姐不知道,十五他们几个待得远的,偶尔听到有人夸赞六小姐,心里都觉得待憋屈了。”
初四连连点头道:“是是是,从前叫他在西边待一个月天天啃馕饼他都不抱怨,这不就听说咱们跟着六小姐跑了一趟云泽么,隔两天发回来的密函里就念叨两句说想和初五换班呢。”
谢宝宁不解:“为何是初五呀?”
“哎,还不是初五那小子,自认和六小姐您最亲近。”初二用碗遮住自己的手悄悄给谢宝宁指了指南梁潇:“都看不惯初五了。”
谢宝宁才不帮初二瞒着,他和初五就爱小打小闹的,她都看出来了,直接点明说:“你可别挑拨殿下和初五的关系,殿下哪里会因为这个就生初五的气,再说了,那初五常常帮着往祝国公府跑腿,不也是殿下安排的么?殿下,您说呢?”
谢宝宁都这么说了,南梁潇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一遍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一遍说:“阿宁说得没错,十五若是有这种想法,叫他回来,我和他换班。”
初四连连摆手说:“主子,这可不敢不敢,十五也就是这么说说,他在外头干得好好的,给他叫回来,人家还以为您对他有不满呢。”
这个话题便到此为止。白梨领着两个小丫鬟把东西都收拾走,又留了凉茶在屋中便退下来。南梁潇饮了口茶提神,转头就问谷雨:“初三帮你带话,交了一个药方给我,又说钥匙就快拿到了。事情办得怎么样,仔细说说。”
“殿下看过那药方了?”
南梁潇点点头:“叫六小姐身边一个叫黄芪的看过了,说是有一味药材和毒草很难分辨?”
“正是,这大夫是南朝人,曾经在其余三国做过游医,在西境师从国医,所以在边首颇有名气,一直给多罗家看病,尤其是多罗老爷,非他的方子不用。属下已经仔细问过了,多罗老爷这次病在多罗小姐后两天的夜里,大约子时,像往常一样是多罗府的家丁将他请到了府中。大夫说他到时,多罗老爷已经昏迷不醒,脉相微弱,他一时看不出是什么病症,便开了这个常用的方子,药性温和,先给多罗老爷吊着命。”谷雨向惊蛰示意了一下,惊蛰从门外拿进来一个布包交给谷雨,谷雨将布包内的东西搁在了南梁潇面前,“主子,这是多罗老爷每日所用药的药渣。按照大夫的说法,每副药分早晚两次煎服,属下等到这个时候才回来也是在等这包今日的药渣。”
南梁潇认不得这些药,让初五去找黄芪和夏至来,自己只问了一句:“这大夫没有问题?”
惊蛰点点头道:“这事儿是属下查的,这大夫和多罗夫人与周生之间并没有来往,他平日里给边首一些年长病患也常会开这药方,属下叫人拿了这药方去别的大夫那儿也确认过,药性温和,是常用的温补药物。”
“殿下。”谢宝宁也不大了解用药的事情,但她想到了别的问题:“多罗老爷病重,给他看病的大夫却看不出来是什么问题便开了这方子,若是多罗老爷的身体不能用这温补的方子呢?殿下能不能想办法塞个大夫过去,仔细瞧瞧多罗老爷的身体?”
南梁潇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却听谢振熙说:“这还不简单,殿下是南朝太子,奉陛下之命到边首查案,多罗老爷与多罗小姐都是西境人,殿下带着咱们南朝的太医亲临多罗府去为多罗老爷看病,且破解多罗家的悬案,这不是为了两国邦交着想吗?”
“阿熙说的有道理,昨日阿熙已经以查案的名义去过多罗府上,殿下知道多罗老爷病重合情合理。”谢宝宁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只问南梁潇:“不知殿下身边可有为多罗老爷看病的合适人选。”
有是有的,南梁潇问惊蛰:“人还在多罗府上?”
惊蛰立刻明白了南梁潇的意思,回道:“属下一会儿就找人先把他替回来。”
“不急,现在去也来不及了,让他明日一早回来,换好太医院的那套衣服,再跟着到多罗家走一趟。”南梁潇吩咐完,黄芪和夏至也来了,他便直接问道:“黄芪之前所说那种毒草,夏至,你是平西人,能否认得出来?”
初五刚刚去叫人时已经把事情经过向夏至说过了,黄芪虽然听得迷迷糊糊,但也猜到了个大概,如今南梁潇一问,夏至便说:“属下虽不认得药材,但黄芪说的那种毒草属下认得。只是将这些药渣分开,可能需要黄芪帮忙。”
知道这是太子殿下和自家小姐、少爷的要紧事,黄芪并没有多说什么,得到南梁潇的许可后便上前开始对照药方仔细将药渣中的各类药材分门别类地摘选出来,最后将几小根根部弯曲的草药单独放在一旁对南梁潇说:“殿下,其余药材奴婢都已按照药方分出,剩下这些便是奴婢所说那味与毒草相似的药材,只是奴婢才疏学浅,实在辨认不得是药是毒。”
南梁潇点点头道:“夏至来看看。”
谢宝宁向夏至招了招手,夏至会意,将谢宝宁从位置上扶起一起带到了南梁潇身边。谢宝宁来后便站在南梁潇边上,南梁潇自己坐着哪里会让谢宝宁站着,干脆起身让谢宝宁坐在自己位置上了。谢宝宁有些不好意思,见夏至和黄芪看得仔细,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便小声问南梁潇:“殿下这样客气干什么?”
南梁潇也小声回她:“若不是你哥哥在,我就让你坐我腿上了。”
夏至看了好一会儿,对谢宝宁和南梁潇说:“小姐,主子,属下看过了,这些都不是毒草,应该是正常的草药。”这就证实了多罗家并没有在药方上动手脚。
惊蛰听到这结果赶紧说:“主子放心,这大夫已被属下派人控制住了,若是主子需要,随时能带来。”
“暂时不用,看好他。”南梁潇从来不担心自己手下人办事,“等明日去了多罗府再说。初五,你跑一趟,先去平西侯府,再去县衙,就说我明日要去多罗府拜访多罗老爷。如果平西侯派世子来,你就婉拒,如果平西侯自己要来,就答应他。”
“殿下,明日多罗家,我去吗?”谢振熙肯定是要去的,但是谢宝宁不太确定自己明天应该做什么。
南梁潇知道她在考虑孙家的事情,便说:“孙家我会让初一初二去一趟,你明日还是同我一起去多罗家。父皇圣旨,谢家六小姐作为未来的太子妃陪同太子一起到边首,若你不出现,明日边首县丞来了,还不知道要胡思乱想什么。”这件事情定下来,南梁潇又问谷雨:“钥匙呢?”
“属下收着呢。”谷雨躲到书柜后面去了一阵,过了一会儿穿戴整齐地走出来,手上拿着一把铜质的钥匙,谢宝宁仔细看了一眼钥匙的齿,模样很特别。
南梁潇将钥匙取过来,拿在光下仔细看了一会儿问:“在哪儿找到的?”
“在多罗氏的尸首里。”谷雨看了一眼谢宝宁,见她还是面色无常,心里也有了底。这位刑部尚书的亲女儿,到底和一般贵女不太一样。“多罗氏死前将这把钥匙吞进了腹中。”
“能确定是死前吞入腹中的吗?”
“属下去探过多罗先夫人身边那为嬷嬷的口风。这钥匙是多罗家大库的,从前只归先夫人掌管,多罗老爷并不知钥匙藏在哪儿。先夫人与丈夫的关系不好,只疼自己亲生女儿,病中自知撑不了多久,便将这把钥匙传给了女儿,百般叮嘱下,多罗小姐收下钥匙,也未曾和自己的父亲说过钥匙去向,继夫人与周生自然也不知道。”
“母亲心疼女儿,这怕是先夫人也不信任自己的母族,给女儿留下了一点依仗。”同为人女,谢宝宁心中有些感慨。在这个时代,多罗小姐世家中的独女,因为母族显赫得了一个招赘的机会,但到底只是家族巩固自己权势与财富的工具,心疼她的也只有自己亲生母亲罢了。
“可是多罗氏为何要将钥匙吞掉?”谢振熙仔细思索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多罗小姐死时见到了熟人吧!”
“我和你的想法相同。”南梁潇手里握着这把钥匙,往谢振熙的方向走了两步,然后说:“多罗氏被抛尸城郊,但是死在哪里,没有人知道。这么重要的钥匙,她为何要在死前吞入腹中,因为她看到了熟人,这些人为了这把钥匙要害她,而她没有任何办法将钥匙托付出去,为什么?”
“因为她已经孤立无援了。”谢振熙长叹了一口气:“为了一把钥匙,谋财害命,非人哉。”
“可是即便如此,我们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多罗小姐和慧深,还有袁赵氏,都是周生所害。这姓罗的渔女,还有孙家小姐,我们也没有找到周生动手的原因。”这是谢宝宁担心的地方,这么些天,虽然思路理清楚了,却没有拿到周深动手的证据。
这也正是谢振熙觉得为难的地方,周生办事很小心,官府现在也没有查到多罗氏究竟死在哪里,慧云又是被西境人所杀,那渔女以及其余两案多半也不是他亲自动手,还有多罗老爷的病。现在就差一个破除这个困局的证据。
“主子。”初一将门打开,是冬至和慧深站在门外,“冬至说,这位小师父有话想告诉六小姐。”
谢宝宁眼前一亮,毫不犹豫地答道:“快请进来。”
初一看了一眼南梁潇,他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初一便侧身让冬至带着慧深进了房间。慧深进门后,只见谢宝宁坐在主位上,那日与她同到城华庵的男子站在她身侧,自己心里猜这位就是南朝太子,还另有一名衣着华贵的男子坐在客位,自己未曾见过,她便只给南梁潇与谢宝宁行了礼。
谢宝宁侧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南梁潇,想起自己本是来看药方,谁知道在南梁潇的位置上一坐就是这么久,这会儿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便起身对南梁潇说:“阿宁想看的都看完了,殿下还是别客气了,阿宁回去跟兄长同坐。”说完便快步回到了谢振熙身边。
南梁潇不紧不慢地在主位坐下,对慧深道:“冬至说你有话要告诉谢六小姐,现在谢六小姐就在这里,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慧深好像有点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便看了谢宝宁一眼。谢宝宁却笑着说:“慧深小师父,我是陪着殿下来办案的,你有什么话,应当对殿下说,而不是我。至于我身边这位,这是我的兄长,此次也是奉旨陪同殿下一起来边首,你有什么话,他也没有避开的需要。”见慧深又看了一眼四周,谢宝宁又说:“这都是殿下手下的可信之人,殿下身份尊贵,处处当以殿下安全为重,几位大人都需守在房中,希望你可以理解。”
慧深又犹豫了一会儿,见屋中众人确实没有离开的意思,冬至又一直站在她身后,她只能开口道:“殿下,六小姐,我愿出面作证,周生曾密谋杀害自己发妻,又设计害死城华庵慧云。”
“你说你愿意作证,你有什么证据?”
慧深抬起头来看南梁潇,她眼眶红肿,显然是哭过一场:“殿下无需有疑,冬至大人都已告诉我,周生对我无情无义,我又何必为他隐瞒。”她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冬至接过交给了南梁潇,慧深接着说:“周生与多罗夫人密谋时,都在城华庵的书楼中,是我为他们望风。一开始,我并不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周生也只告诉我,完成此事他便能助我还俗,我们便可双宿双飞,做一对神仙眷侣。可是有一日,他们走后,我在书楼中拾到一张他们留下的字条,就是呈给殿下的这张。”
这是周生与自己雇的杀手所传的字条,应是无意遗漏,南梁潇问:“如你所说,周生行事缜密,如何漏下这样一张字条却不来要回。”
“我当时心惊胆战,立刻将字条藏在了慧云的枕头里。周生不久后果然来寻我,问我是否见到字条,我当时很害怕,便告诉他,我怕留下字条误他大事,便烧了,还将自己随意烧的灰拿给他看了。周生当时没有多问,便走了。”
慧深说到这里又哭了起来:“现在想想,周生仍旧有所顾虑,他让城华庵给多罗小姐办法事,让多罗家的人来叫主持法事的小师父到府中,原本应该就是想杀我灭口,谁知道我因为心虚,不敢到多罗家,让慧云代我去,反而让他害死了无辜的慧云。这些日子我寝食难安,睡在房中总觉得慧云要回来找我。”
“你知道他要谋害发妻,却让慧云代你去赴险,是觉得他应当不会动无辜之人?”谢宝宁问完后便看见慧深点头,谢宝宁有些无奈:“慧云不是他亲手杀的,慧云从多罗家离开后,周生所雇的凶手便跟了上来,他们哪里认得谁是慧深谁是慧云,只知道一个尼姑,杀了便是。你将周生想得太好了。”
慧深哭得更厉害了,念叨着说自己对不起慧云。
“你这张证据,本宫收下了。如今你是重要证人,又是周生原本的目标,接下来的话你听清楚。”南梁潇心中迅速做出了决定,这一步险棋,他必须要走:“冬至会将你送回城华庵,然后回到本宫这里。为什么要这么做,应该不用本宫向你解释吧?你放心,会有其他人在暗中保护你。当然,你表现得越害怕越好。”
谢宝宁有些惊讶,这本是正常的手段,但是她还是担心:“您是太子殿下,这样做,若是让有心人知道了,难免会说您的闲话。”
“那边说是我背着殿下做的呗。”谢振熙冲谢宝宁和南梁潇行抱拳:“阿宁,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你是我妹妹,殿下未来是我妹夫,为这种坏人名声的事情顶锅,在场诸位,当然是小爷我当仁不让。”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