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

　　今天，是昭阳宫重开早朝的第一天。
　　舞台的重开，让妃子们迫不及待，本来就美得各色各样的姑娘们，今日更是为了争奇斗艳而使出浑身解数。陈静淑在上面看着，若不计较意思只看她们言笑晏晏的话，这画面因当算得上是赏心悦目。
　　仿佛是一场无声的比拼，又自有一股无言的默契，宫中现在最受瞩目的两个人就连出场都是同时同刻。其他人早就各分阵营等着，像是清浊不同的两种河流汇聚在一起又不肯融合，苏容华与德妃一起登台落座。
　　两位美人，一位淡扫蛾眉我见犹怜，一位浓妆艳抹持美杨威，都好看得不行。
　　“这人，总算是来齐了。”这最后的两位落座，一直在首位沉默的皇后终于开口，她向在座的所有妃子点头轻笑了一下，缓缓道：“那既然如此，我们就开始吧。”
　　“本宫前些日子身体不适，无力管理后宫，怠慢了你们，还请不要介怀。”皇后的言语依然如往常般温和，正如她话中所说，她似乎是大病初愈的模样，气息着实虚了不少。
　　自然无人会言介怀，于是她便轻声点出两个名字：“苏容华，妆贵人。”
　　“妾妃在。”两位美人在宫人的搀扶下起身。
　　皇后向身边的杜鄂使了一个眼色，杜鄂会意让两位宫女将早已备好的事物端了下去，分别到苏容华与妆贵人的旁边。
　　其中一个拿托盘的丫鬟是春容，按理说以她在昭阳宫的地位，不必任杜鄂差遣。
　　两个托盘，给苏容华的那个里面盛放的是一副长生锁和一对小玉镯，而给妆贵人的则只有一副长生锁。
　　皇后见她们象征性的拿起长生锁，故柔声道：“这三样虽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但却是陛下早些年间一时兴起，亲手锻造的。本是送予本宫，但……呵呵，本宫却无缘用上。”说到这里，她有些强颜欢笑：“不过幸好，现在有你们为陛下诞下皇麟。本宫将这三样玩意儿赐予你们，希望你们莫要辜负，陛下在其中给予皇子们的一片心意。”
　　“多谢皇后姐姐美意。”苏容华的丫鬟接过托盘，她本人则显得有些得意，毕竟在宫闱中龙凤双胎着实罕见，她有得意资本，“妹妹日后啊，一定用心教导五皇子，使他能早日回报娘娘与陛下的期待，早日、为陛下分忧解难。”
　　她这话一出，谁都懂她的意思，皇后还好只是弯嘴角，德妃就表现得很直接了。
　　“切。”德妃的帕子放慢了一步，使得谁都看到了，她本就不怎么愿意藏的一个白眼，德妃的语气和表情一样的嘲讽：“容华还真是心比天高，身为……容华妹妹莫怪，姐姐没读多少书，险些用错词了。”她错得明显，“只是这五皇子非长非嫡，恐怕容华妹妹理想之事，还轮不到她。”
　　“只要是皇子，便都可为陛下分忧，没有什么轮得到轮不到。”皇后在德妃说完之后温声细语的开口，眼看一场大戏要开场又被她堵了回去。
　　“苏容华，你新产不久不易久站，坐回去吧。”
　　左右是苏容华也没有想好怼回去的说辞，便只得向德妃轻哼了声，无奈的坐回去了。
　　现在站着的，便只有妆贵人。妆贵人可能是运气不好，虽然是单胎，但生产过程着实惊险，又是不足月早产大出血，又是被问那个经典的保大保小问题。好不容易去了半条命，母子平安，这生出来的孩子又因不足月差点就没呼吸下。于是这么大小折腾下来，虽是已经过了一个月，但妆贵人的脸色还是一点也没能红润，看上去着实是孱弱可怜。
　　皇后看了她眼，眼中也有些怜悯，于是道：“妆贵人你也坐下，本宫还有些要于你说。”
　　妆贵人因之前在昭阳宫被她恐吓，所以有些害怕她，一个坐回去的动作差点便成跌回去。春容还端着托盘，见此将托盘急急的塞给了妆贵人身边扶的人。
　　皇后如同没有看到妆贵人眼中的恐惧，继续温柔：“你这段日子，着实受苦。看人瘦得，谁看了都要心疼。”
　　“妾妃不苦，能为陛下诞下皇嗣是妾妃的荣耀。”妆贵人连忙道。
　　“她是辛苦，毕竟有些人啊，毕竟这四皇子是第一个健康的皇子，谁都想害她呢。”德妃又插话，使得一脸和气的贤妃气得拍桌。
　　大皇子虽是陛下的长子，但残疾憨傻难登大宝，这一直都是贤妃之痛。
　　“德妃这话说得……”
　　“雪凝啊。”贤妃的话被皇后所打断，皇后唤了一声德妃的本名，淡声笑道：“有些日子没见，你这张嘴啊，越发清闲了吗？”
　　就像是小时候家长加自己的名字就准没好事一样，德妃下意识将满口话咽了下去，然后一脸懵逼的看向陈静淑。
　　陈静淑低眉笑了笑，将话题转回去：“妆贵人为了替皇嗣，不可谓拼尽全力，所以本宫自不可怠慢了她。”
　　“前些日子，苏容华乔迁锦绣宫。这使得本宫忽然想起，如今妆贵人产下皇嗣，母凭子贵，若是仍偏居昭阳宫，则实在是有失身份。所以，本宫预备将一座宫殿赐予你，就不知妆贵人可有心仪之所？“皇后问，她说得大方淡然，却使得一些人暗自心惊。
　　妆贵人的慌乱现于言表，她错愕的盯着含笑的皇后，几次欲站起来又紧抓座椅扶手。就这么过了半响，她从低低的挤出一句：“妾妃无意，全听娘娘的。”
　　“那好。”皇后点头，“既然妆贵人没有注意，那本宫可就要替你定夺了。”
　　“阑珊阁与清辉宫比邻，本宫看你近日与德妃交好，姐妹情深羡煞旁人。不若，就将你赐住在阑珊阁吧。如此，你觉得如何？”
　　“妾妃……”妆贵人仓皇看向同样变了脸色的德妃，冷汗潸潸落，却也只得扯着嘴角点头，不自觉抖了声音：“都、都听娘娘。”
　　“那就阑珊阁了，等会儿本宫会差人去报备，过不了多久妆贵人你就可以住进去了。到时候，你与德妃隔得近，这交流感情也就方便许多了。”皇后还是温温柔柔的样子，甚至比起从前，还要温柔几分。但是这几句话的意思，可让别人一点都笑不出来，尤其是在暗下动作频繁了。
　　而其他人虽没被火烧到，但皇后此番将妆贵人推出自己阵营的行为也让她们困惑，不知是喜还是忧。
　　无论其他人怎么想，皇后也是个笑面狐狸，心里有数还不愿透露，所以众妃们也就收了来时的招摇劲儿，各自回去磋磨这分宫以后，宫中日后的形势了。
　　这按照皇后的想下去，恐怕形势和她们想的不一样。
　　如此，虽时隔七月，但皇后还是从前那个不动声色，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使坏的皇后。众妃这不由自主放下来的心，一个早上就又重新提上去。

　　乾坤殿。
　　皇帝童心未泯，依然席地而坐。
　　“就说了这些？”皇帝问。
　　刚才在昭阳宫的小太监点头，点完之后就被米公公看了下去。
　　小太监下去后，米公公问皇帝：“陛下以为如何？”
　　“不错啊。”皇帝动了动脖子，脚再往下放一个台阶，开始点评人：“虽是之前闭宫气量小了些，但今日她能把那些东西送出来，也算是表现不错。这个皇后，倒也没辜负朕的信任，尚可调教。”
　　“只是这苏瑶若，倒是让朕有一些失望。”皇帝说着，搓了搓下巴。
　　米公公：“陛下对苏容华有哪里不满意？”
　　“啧……唉。”皇帝叹息，一只腿弓起脚搭在上面，道：“可惜了那张脸。朕，实在是不喜欢太盛气凌人的女人。”
　　“这女人要是太得意，就容易丑容易老，就不好看了！”
　　皇帝说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还甩起了头绳玩。
　　“那陛下觉得，这后宫中谁最得你心？”米公公问，给了皇帝一个暧昧的眼神。
　　他这个问题，让皇帝陷入了苦恼。
　　“皇后虽然最漂亮也最温柔，但实在是太了解朕，朕在她面前总觉得自己不够岁数，实在是对她提不起来劲。她那个妹妹虽然性子合适一些，但又太过心机，况且这陈家可不能再出一个宠妃。淑妃是什么都好，就是长得不太好……”
　　“至于其他人……年纪太小，没有风情。”皇帝这点评得一高兴，手指都开始乱指。
　　“那岂不是都不满意？”米公公替皇帝总结，然后讨好他：“陛下莫愁，您贵为天子，这全天下的姑娘都是你的。现下这宫中没有合您心意的，不要紧，咱们明年一开春就再办一场选秀，到时候佳丽如云，肯定有陛下你满意的。”
　　选秀三年一届，明年也是时候了。
　　皇帝的手指指着米公公乱点，笑容暧昧，很满意他这个建议。
　　“不错。反正朕继承人都有了，看母后和皇后还怎么管朕。”
　　“明年就选，选满后宫三千。”
　　女人，妃子，在这个人眼里似乎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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